五百二十一章 南城弊政
話說陸元廣自從出任崇文門宣課大使這個缺以來,被請吃酒次數委實不,但今日被李佑這樣的“大人”主請,卻是頭一遭。
酒過三巡,李佑便問陸大使道:“你們宣課分司與南城史、兵馬司都在南城,各有所管,之間關係如何?”
陸元廣幾杯酒下肚,去了拘謹,很坦誠的答道:“僉憲這話問的擡舉下了。宣課分司是九品衙門,而且還是招人眼紅的九品衙門,如何敢不小心?
朝廷上的大老爺見到專司彈地面的巡城史也得頭疼,我這九品更不消說。宣課分司就在南城史眼皮底下行事,真是不敢稍有慢待,唯恐他糾察彈劾,惹禍上門,平日裡都是要著結討好。”
李佑拉攏陸元廣的一個目的就是找點對付南城史和兵馬司的線索,畢竟宣課分司也在南城,也是地頭蛇般的衙門,比較瞭解況。
手下五城之中,到目前就南城和中城表現桀驁不馴,必須要照準機會收拾立威。否則一直這樣下去,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只怕其它幾城也要軍心渙散了。
聽陸大使說了幾句,李佑又旁敲側擊的問道:“你們日進斗金,南城史和兵馬司不眼熱?”
“眼熱又如何?再眼熱管收稅的也是宣課分司,而不是別的衙門,不過南城察院和兵馬司也不是沒有收錢的路子…”
關鍵地方到了,李佑連忙豎起耳朵細聽。
陸大使略略猶豫了一下。不過抱著討好李佑以及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還是繼續說起來。再說南城史和兵馬司本就是李佑下轄,那點事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遲早會收到風聲的。
“京師五城,只有南城屬於外城,居者多是商販工匠平民,也是外地行商雲集的地方。我們宣課分司的錢從貨上收。而南城察院和兵馬司的錢則是從人上面收。”
“他們最常見的便是以緝查無業流民爲由頭,無故搜查行商並百般刁難,慣用手段是以路引不清遣返原籍爲威脅。那些被查的也只能忍氣吞聲,破財免災。”
李大人聞言大怒,拍案道:“天子腳下。竟然有如此爲非作歹的惡行!如何能姑息!如何能了得!”
這事對他政聲的影響就不提了,不明真相的人只怕以爲是他包庇的,如果因爲什麼緣故被朝廷正式查,他不得要落一個昏昧不明、馭下不嚴的分。並且還是在完全不知的況下背黑鍋,這是李大人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隨即李佑又問道:“如此膽大妄爲,爲何沒有鬧起什麼風波?”
“他們找上行商也是有選擇的,當然要找那沒什麼靠山又有點資財的人。這樣的人膽小怕事,遇事寧願破財免災。”
細的李佑還有疑,抓住細節繼續問道:“那察院和兵馬司又是怎麼知道這些外地行商誰是好下手的目標?”
陸大使吭哧片刻,無奈答道:“行商總要報稅。所有底細我們宣課分司便一清二楚,有合適的便去通告察院…”
真是合理分工,一個利用報稅時機查探底細,凡是老實稅沒有任何人招呼的必然沒什麼背景;另一個按圖索驥,專找無風險的對象敲詐勒索…李大人忍不住指責道:“原來你們也有爲虎作倀。”
“話也不能如此說。下這小小宣課分司大使,如何敢與堂堂的巡城史打對臺?他們要下如何做,只能照辦就是,下又怎麼敢得罪?。不只是下,前任也是如此,算是這些年來的老慣例了。”
這是積弊哪…李佑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如何清理弊政了。消除患順帶刷點聲嗎,都不是壞事。
關鍵之在於如何拿到證據,去哪裡找害者?何況在這種錢放人的把戲裡,害者也未必有什麼過證據能證明被索要過錢財,很容易被抵賴並不了了之。
還有個難是,巡城史和兵馬司本就擔負著相關職責,查幾個有“嫌疑”的人從明面上說是很合法的行爲,很難界定是否違規。
這種小難題難不倒李大人,隨即就有了主意。人治社會靠人治,有什麼證據能比自己親眼目睹並抓一個現行更過?
他便對陸元廣道:“本意清理積弊,還請陸大使助我一臂之力。”
陸元廣頓時十分明白了,李僉憲這是要拿南城開刀立威了。剛纔他還在暗想,李僉憲問的如此詳細,莫非是想從南城分一杯羹去?看來並非如此,自己有點看低了李僉憲的品格。
幫還是不幫?陸大使迅速考量過,果斷答應道:“不知要下如何去做?”
南城史與兵馬司畢竟是李僉憲的下屬,胳膊扭不過大。況且李僉憲與吏部的關係超出尋常,直接住了他的前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段公公位居深宮,未必能顧得上他。
打個比方,如果故意把他安置到雲貴或者天涯海角去當縣主簿,他這虧就吃大了。所以無論如何,當前最明智的選擇是順著李大人,不要犯了他的興致。
見對方識趣,李佑也不怕他耍弄把戲,“我釣魚執法也,下餌的事便託付與你了!”
“釣魚執法”是何意?陸大使不清楚。但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典故他是知道的。李大人的意思就是放出餌去,然後等著南城兵馬司來吃,最後要當場人贓俱獲?
又聽李大人發問道:“昨日你放了那戴姓商人,外間人知道與我有關麼?”
陸大使答道:“下口風不,應當傳不出去。畢竟我宣課分司不是刑名衙門,沒有長久拘押人的道理,放掉在押人實屬正常。”
李佑想來想去,決定安排的儘可能真一些,讓那戴廟祝來當餌,他自己則帶領隨從暗藏在戴廟祝左右假扮夥計,其後便見機行事。
陸大使得知李僉憲的想法,心裡不嘆道,公案小說裡清輒微服私訪破案,原來也是有點據啊,本來以爲都是瞎編。再細想,若不如此,取證確實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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