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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顧天正坐在老舊不堪的書桌前練字，魁星閣外已經響起了連串的腳步聲，然後就是一個有些急促的聲音不等進門，就嚷了起來。顧天把手裡的筆放下，看看紙上自己隻寫了半闕的宋詞《一剪梅》，似乎有些不滿意，他放下筆的同時，外麵嚷的人已經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衝了進來，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上穿著汗衫長

似乎跑的有些累，此時扶住門框對連了幾口氣，用手臂朝後的門外擺了擺：

“差佬……差佬……端假檔！祥叔讓你去準備。”

“你跑的這麼急，我仲以為你來報喪，話港督死掉。”顧天對進門的青年笑罵了一句，拿起手邊的茶壺朝茶碗裡倒了大半碗茶水：“喝些涼茶，你都說是端假檔，那就是祥叔配合差佬演戲的嘛，不用急。”青年勻了氣，走過來端起茶碗，把大半碗涼茶一口飲儘，痛快的抹了下角：“大佬，你停工都已經足足六天，搞乜鬼呀？今晚你又要過海和石塘咀那些撲街談判，你不提前同檔口裡的兄弟們講一聲，飲

幾杯，他們怎麼會幫你撐場麵？祥叔說今天有差佬端假檔要見你，我特意才急著來見你，搞掂賬目的事之後，你剛好有機會檔口裡的兄弟出來食個飯。”

說著話，青年就準備坐到顧天書桌對麵的位置上，可是屁還冇等落下去，就看到藤椅上那厚厚一疊的中英文報紙，好奇的對顧天問道：

“你上次不是講顧阿爺去竹姑那裡幫幾日忙？怎麼？他老人家返來了？不然點會多了這麼多英文報紙。”

顧天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口：“當然是我買來睇下有冇有什麼發財門路用嘅。”“不～會～吧，哥？”青年瞪著顧天：“就算你是祥順麻雀學校的銀頭，懂寫幾個字和記賬，祥叔也的確讚過你，話你若是出嚟撈，絕對是夠醒目的白紙扇人才，但是要不要拿一堆你自己絕對看不懂的英

文報紙出來嚇人，我英文字母都識的比你多，我識得七個，你隻記得四個。”“我不甘墮落髮圖強行不行？休息夠了？夠就走了，那麼多話，想去電臺學人家講古咩。”顧天說著話，從藤椅上站起，也不去收拾書桌，帶著青年朝魁星閣外走去，兩人出了門，顧天把木門在外

麵上了鎖，與青年朝著祥順麻雀學校的方向走去。顧天今年二十歲，他頭腦快，眼力足，又懂識字和算學，如今不過十八歲，就已經是九龍城寨祥順麻雀學校這江湖賭場的銀頭，按照江湖人開賭場的規矩，講究大檔十三層，銀頭排在第五層，已經是

賭場中的中高層人。

顧天邊跑來傳訊息的青年做黎昂駒，是他自一起在九龍城寨長大的玩伴。不過黎昂駒與顧天一樣，從九龍城寨這種地方自小混到大，冇有長千裡之駒，但是害群之馬實至名歸，他冇有顧天那樣嚴厲又在江湖上有地位的祖父，父母忙於生計疏於管教，所以十五歲時，就已

經是江湖社團和勇義的四九仔，跟在自己拜門大佬後衝鋒陷陣喊打喊殺，花名開山駒，如今已經拜門三年，正是一心上竄下跳想要紮職上位的心思。

兩個人從住走出來，七拐八拐的穿行在九龍城寨裡各種私搭建的石屋，木屋，鐵皮屋等等建築之間滿是腥臊惡臭的巷弄裡，門路的進了一三層木樓建築，也就是祥順麻雀學校的後門。

香港雖然把麻將館都稱為麻雀學校，但是並非特為麻將界培養新秀，桃李滿園，主要是為於賭道的高手提供場地，讓他們進去切磋深造，益，順便賭場發財得利。

在麻雀學校後門專職負責把風的兩個青年看到顧天和黎昂駒出現，笑著開口打招呼：“喂，哥，不是吧？六日不開工？什麼病這麼重？我都想買個果籃去探你的病。”“收聲啦！臭口柱。我指你去探我？我怕我活不到那一天，你這撲街出名的吝嗇。”顧天把開口的臭口柱剛點燃的香菸接過來叼在自己裡，然後看向另一個青年：“阿，裡麵現在什麼況？差佬端假

檔一向不問賬目的嘛？更何況銀頭又不是隻有我一個。”

“我們兩個扮天文臺的點會知道，哥，你還是進去問祥叔。”阿對顧天客氣的說道。大檔十三層，顧天是第五層專司賬目的銀頭，而這兩個青年則是第十一層負責放哨通風的天文臺，無論是在賭場裡的地位還是收，都差的太多，所以兩個青年哪怕比顧天年紀還大兩歲，但是卻都開

口對顧天一聲哥。

顧天也不再多問，叼著香菸邁步朝賭場裡走去，黎昂駒跟在顧天背後拍拍兩個風的青年：“今晚午夜收工之後，如酒樓，哥請客，記得提前換班，帶好傢夥。”賭場一層是麻將枱，不過一百多平米的地方開了四十多張臺，顯得非常擁，而且因為客人吸菸太多，煙霧繚繞，更夾雜著興的胡聲，怒罵的點炮聲，甚至是吐痰摳腳，三缺一等等，各種聲音一起湧

來，吵的顧天快步踩著樓梯朝二樓走去。二樓比起一樓的環境要好了些，同樣大的麵積，隻開了三張牌九枱，兩個番攤，四個十三張，還能在四周空出些位置擺十幾把藤椅，置放些廉價點心和茶水，供賭客休息，不過那些已經賭紅眼的賭客，往往茶水點心擺了一天都冇人去，全部都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手裡的牌和桌上的賭注，倒是十幾個紋龍繡的大漢此時坐在藤椅上著老皮閒聊，看到顧天和黎昂駒上二樓，為首的一名年紀不過二十七

八歲的大漢手裡捧個一把紫砂壺，對顧天咧一笑：“阿，聽說你病了幾日？好了未有？祥叔在三樓等你。”

“多謝山哥關心，我先去見祥叔，等下我忙完返來陪你飲茶。”顧天對山哥的大漢禮貌的說了一句，轉繼續朝三樓走去。這十幾名大漢是賭檔十三層人中第四層專司秩序的巡檔，也就是賭場的打手，無論是賭客出千搗，還是其他賭場或者對頭登門找麻煩，隻要涉及到武力械鬥，就全部由這些人出麵解決，被顧天做

山哥的，就是這些巡檔大漢們的頭目，和勇義紅扯旗山。

顧天上三樓走去，黎昂駒卻諂笑著朝山哥等人走過去，手從口袋裡取出四盒好彩香菸，疊在一起恭恭敬敬的碼在了山哥麵前的小桌上：“山哥，東哥，文哥幾位大佬，食支菸，食支菸。”山哥似笑非笑的著黎昂駒：“喂，阿駒，阿生病這幾日，你就泡在檔口裡，最兩百塊都灑了出來，上午請我們茶點，下午又送煙，阿都未急，你急咩呀？你不如學學阿，遇事好像冇事發生過一樣

不知幾鎮定。”“哥現在不知腦子是不是鏽住，祥叔讓我去義學裡他來檔口時，他正在看英文報紙，他發昏我當然要替他跑跑，今晚收工，各位大佬，旺角如酒樓，哥請客，一定捧場，你們不過去，阿就糗大

了。”黎昂駒扯開一盒香菸，依次為這十幾個大漢遞煙點著，裡客氣的說道。“行啦行啦，你這幾日又跑前又跑後，把這份心思用在做工上，早就和阿一樣做銀頭，你又能打又有義氣幫兄弟，一定能出頭，就是可惜你拜門大佬現在關在小橄監獄。”山哥叼著香菸，吐出片煙霧對黎

昂駒說道：“讓阿放心，你們兩兄弟一向乖巧，請我食飯我當然要去，雖然阿還冇拜過大佬，但是我們這些人一直當他是自己人，石塘咀那些傢夥，如果話不投機，我們不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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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多謝山哥，多謝各位大佬。”黎昂駒幫所有人把香菸都點著之後，笑容滿麵的道謝。賭場的三樓比起二樓又更豪華了幾分，不止有藤椅點心茶水這些供賭客休息的地方，還設了幾張煙榻，煙燈煙槍煙膏等等一應俱全，每張煙榻旁都有個低眉順眼的姑娘伺候著，幫客人打燈滾煙泡，而三樓

也冇有那麼多張臺，隻有兩張二十一點的賭檯，用大型屏風隔兩個包廂。顧天冇有進包廂，而是去了三樓角落的一隔斷房間，雖然不過二十平大小，但是裡麵卻滿是富貴氣象，古董字畫，老式紫檀木的桌椅，此時裡麵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件綢緞長衫，把已經微禿的頭

發用髮蠟特意梳的一不茍的中年人，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翹著，聽著手邊桌上的老式收音機。

這箇中年人就是祥順麻雀學校十三層人中第二層的際，和勇義老資格白紙扇笑麵祥，按照輩分來算，黎昂駒這個四九仔算是笑麵祥的徒孫。所謂江湖人口中的大檔十三層，大檔就是指賭檔，但是並不是所有賭檔都稱為大檔，被稱為大檔的賭檔，雖然冇有規矩，但是江湖人也都知道，要滿足五大條件，資本大，人麵大，背景大，場所大，

注碼大，隻有占了這五大之後，這間賭檔才被夠資格稱為大檔。至於十三層，則是代指大檔各司其職的不同人，第一層，是東，也就是賭場老闆，賭場規矩，非江湖人不開，非江湖人不用，在四五十年代香港開賭場的，一定是各個字頭的知名人。祥順麻雀學

校的老闆，就是和勇義上一任坐館，咕哩強。第二層，就是際，也就是此時顧天麵前的笑麵祥，賭場老闆不可能整天盯著生意，自然需要有人打理，負責替他出麵打理賭場的，就是際，在整個賭檔裡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做際這個位置的人，必然頭腦敏銳，八麵玲瓏，遊廣闊，麵子十足，實力雄厚，賭檔裡無論是有警察登門查檔，還是江湖人來打秋風，甚至是逢年過節打點上下，賭檔人員安排調遣，全都由際負責，而且際也不需要整

日呆在賭場裡看著生意，在他下麵，還有第三層。

第三層則稱之為總管，其實就是際的執行人，整日呆在賭場裡負責執行際代的事宜，打理賭場生意，一般都是由際的心腹來坐這個位置。

第四層就是二樓那些隨時準備拚殺械鬥的巡場，第五層則是銀頭，也就是顧天的位置，相當於一個賭場的財務主管，一般有三到五名銀頭。一間賭場，這五層算是高層，把握大檔權財，之後還有諸如六層負責各個賭檯的正荷，七層幫正荷催客人下注的幫荷，八層負責跑傳遞訊息的執小，九層負責看門的司閘，十層負責沏茶倒水持雜的

雜，十一層負責放哨風的天文臺，十二層負責介紹客人來賭錢的進客，以及十三層負責賭檔出事背黑鍋的替死鬼。

林林總總一個大檔的十三層職務加在一起人數要過百，比起一家香港公司的規模亦不遑多讓，不過比起公司來，那就是大檔的所有開工者，無論男，全都是社團中人，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自己人。

“祥叔，你揾我？”顧天從門外走進來，朝門走了兩步就站定，對裡麵閉目聽著收音機裡粵劇的笑麵祥恭順的開口。

笑麵祥聽到顧天的聲音，冇有急著睜開眼，而是臉上先帶起了笑容，仍舊保持姿勢不，溫和的開口：“阿，聽阿駒說你發瘟？”

“發瘟倒不至於，發昏了幾日，多謝祥叔關心，已經好多了。”顧天垂著頭，規規矩矩的站在原位開口說道。

笑麵祥慢慢端起手裡的紫砂茶壺，朝裡送了口水，等廣播裡粵劇《郎歸晚》最後一句綿長的曲調唱完，這才睜開眼，看著麵前穿的乾淨整潔的顧天，滿意的點點頭。賭場這麼多年輕人，文也好，武也好，笑麵祥最鐘意的就是麵前這個被賭場其他賭客和小弟們戲稱為靚仔的顧天，雖然他不是自己社團的人，但是顧天頭腦醒目，為人四海，知識趣而且足夠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