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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 上海灘往事

“有個姓章的香港商人被引渡去了馬來亞，涉嫌謀殺會被擇期審判定罪，因為很有華人在大馬搞出這種引渡案件，所以也算是轟一陣，當地華文報紙都登了，後來又有香港有親戚朋友傳過去的訊息，我就聽到你的名字後，甚至特意冒充大馬華人宗親會的人，跑去監獄探了探姓章的傢夥，才肯定是你。”宋春忠把自己在大馬山打聽到的訊息說了一遍。

宋天耀錯愕了一下，冇想到章玉階最終真的被引渡去了馬來亞，這樣看來，章玉麒……倒是真的心如鐵石。

“這次回來，還走不走？”宋天耀遞給宋春忠一支香菸，問道。

宋春忠點點頭，就著宋天耀的火柴把香菸點燃：“回來也隻是想看看你阿爺，你老豆，你三叔是不是都還活著，還想著把你阿爺接去大馬清福，如今看到你阿爺比我都健康，你又有出息，當然要回去大馬，在大馬活了這麼久，何況還有家業在那邊，已經很難在搬回來香港。”

“你定居大馬，那外麵的寧子坤是怎麼認識的？”宋天耀朝門口的方向歪歪頭，朝宋春忠問道。

宋春忠著臉上被寧子坤撓出來的痕，淡淡的說道：“陳年往事，剛好他進來，徹底講清楚。”

“寧先生，進來飲茶。”宋天耀朝門外說了一句。

似乎熊嫂在外麵又朝寧子坤說了些什麼之後，寧子坤纔不清不願瞪著眼睛走進來，一雙眼隻是死死盯著宋春忠。

“四哥，當年我……”看到寧子坤進來，宋春忠站起朝寧子坤開口說道。

“閉，我不是你四哥，當不起。”寧子坤坐到宋天耀的單人床床邊，臭著老臉說道。

宋天耀朝寧子坤笑著說道：“平日寧先生你仲勸我不要怒，年輕人要沉穩，收斂火氣，怎麼今日你自己反而整個人好像一團火燒起來。”

“宋先生，蒙你收留在工廠，養我這個老鬼近一年，我心裡激不儘，不過對於馮一發，不是你勸兩句就能嚥下這口氣的，他是老千，我也是老千，騙人被騙都是家常便飯，可是走江湖的規矩，既然聯手做局，就該互相信任，齊心賺錢，馮一發卻出賣所有人，自己捲了錢走路，害死了很多拿他當兄弟，朋友的人，老千是壞人，但是壞人也要講規矩嘅！”寧子坤說起往事，似乎眼圈都有些泛紅：“我三個徒弟，一個紅知己，全都死在了那一局，不然真的以為我願意一個人孤伶伶跑去廣州姓埋名，替戲子做假髮假須？我是為了找到馮一發這個王八蛋替他們報仇！”

“既然已經是壞人，還講什麼規矩？”宋天耀很想問寧子坤一句，不過看對方激的模樣，最終冇有說出口。

宋天耀朝宋春忠問道：“當年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事？搞的寧先生這麼大火氣？”

宋春忠夾著香菸，似乎回憶了一會兒，纔開始對宋天耀講自己離開香港後的經曆。

他從九龍逃到港島後，並冇有選擇與宋春良一家一樣，留下來在港島艱辛求活，而是靠著來的錢鈔首飾裝有錢人，搭英國人的郵又逃去了大馬的山打。

結果香港淪陷不久，馬來亞也被日軍占領，日本人在馬來亞扶持馬來人，歧視華人，華人村落經常遭遇屠殺，於是1942年年底，宋春忠又冒充準備回國參加抗戰的馬來華商，搭著國民黨政府去南洋募捐的船回了大陸，國民黨當時也冇有仔細調查宋春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國華僑，隻想著能有一腔熱願意回國抗戰的馬來華人，應該不會騙人，所以還委任了宋春忠一箇中華民國紅十字會海南島醫療大隊大隊長的職務，本意是想讓宋春忠在這個閒散職位上發揮作用，從馬來亞吸納員馬來華人捐錢，支援抗戰。

結果宋春忠發現很多國民黨員在海南島橫征暴斂，打日本人不在行，撈錢卻拿手，馬上就上行下效，不僅冇能幫國民黨政府籌備錢款，反而倒賣醫療大隊控製的藥，自己賺了一筆，尤其是臨走時最後一筆，幾乎搬空倉庫藥品，搞到他上司被軍法決。

宋春忠自就在東梁山一些下九流江湖人邊耳熏目染，上不得檯麵的江湖手段信手拈來，當初東梁山也很是有幾個千門人混跡其中，宋春忠把他們那些鳴狗盜手段，也都學了十十，從海南島大賺一筆跑掉後，宋春忠又拿著這筆錢買了個新份，假冒逃難的廣東商人，化名馮一發，呼奴喚婢的擺著場麵駕臨重慶。

滿心以為在重慶這個國民黨大本營，應該安然無恙，就算是日本人打來，也有國民黨軍隊大軍頂在前麵，結果偏偏宋春忠冇有被日本人收拾，卻被國民黨給收拾了一頓，當時國民黨強迫四川各個商人拿錢出來支援國戰，宋春忠靠倒賣藥品賺的錢，五分之四都被國民黨搶走，再加上法幣貶值過快，手裡那幾百萬法幣，冇過半個月，貶值的就隻夠茶淡飯勉強餬口。

無奈之下，宋春忠隻能重舊業，繼續招搖撞騙，先是獨行俠，後來又收了幾個同伴做幫手擴大隊伍，後來又結識更多的同道中人，寧子坤那班老千也是他在重慶時結識，在重慶呆了一年多之後，川陝貴一帶大大小小的手，老千等組織，宋春忠幾乎全都結識了個遍，自己邊也已經擁有弟子徒孫十幾個人。

後來日本投降，中國抗戰勝利，宋春忠先是去了首都南京，後來又發現上海因為之前是租界，比起南京來更繁華，有錢人更多，於是又前往上海灘，聯絡當初結識的六七十個千門中人，商定在上海灘聯手做一票大買賣，然後分掉之後各自姓埋名，在太平年月安度餘生。

宋春忠，貴州千門組織的頭目陳誌峰，寧子坤那班老千的頭目羅宗昌，三人聯手設了一鋪天仙局，整個天仙局分三地安排人手，上海灘，湖南，湘西。

這班人中，陳誌峰相貌堂堂，年讀過私塾，長大後又上過通大學，中西方文化全都通，不僅懂英文，更會說十幾個省份的方言，曾經帶著手下在貴州省某偏遠縣城冒充縣長，執政足足八個月，捲走縣稅銀數萬，直到他帶手下得手離開時，上麵長還蒙在鼓，正準備為他請嘉獎狀，讚他治政有方。

所以陳誌峰被推選為留在上海灘拋頭麵主持騙局的人，而宋春忠則帶一班人手遠赴湘西造假謀劃，至於羅宗昌寧子坤那班人則潛伏在上海灘，負責為整個騙局推波助瀾。

這場天仙局，做辦礦招。

陳誌峰以歸國發展的華僑份抵達上海灘結各路人士，常常出席各種大小酒會，靈敏機變，談吐風趣，應酬八方來客滴水不，與滬上知名人，無論政界，商界，學界甚至聞人大亨，幾乎全都有了些，三個月時間，陳誌峰就已經為上海灘有名人。

而羅宗昌寧子坤那班人，或自薦，或托，大部分都應聘到陳誌峰好的這些人家中做仆人，或者有人憑藉姿，賣弄風，乾脆就了一些員的姨太太，小妾，外宅之類，零零散散，羅宗昌寧子坤共安排出二十多個男，打到那些目標人家中。

宋春忠帶人趕赴湘西，在湘西幾縣城設下常駐機構，租下店麵掛上招牌，招牌都是掛著XX礦務公司駐某縣辦事字樣，又早早放出訊息，聯絡湘西各礦山山主，擺出要商談收購礦山開采礦石的架勢，牽涉金額巨大，不僅有中國人和山主談，更有外國洋人跟隨，攜帶各種勘測機，檢查礦山況。

而且單獨從三班人馬中，再各自選一人，三個人偽造份，進正招工的某某銀行工作。

宋春忠在湘西擺出的這種專業架勢，讓各礦山山主信以為真，所以湘西幾乎都已經傳開，有大老闆與外國人合作，高價收礦山準備開采，XX礦務公司的名號還冇有真正談一筆業務，就已經聲名大振，甚至更有傳言說等礦務公司買下礦山，縣裡的鄉民都能進公司開工，幫忙采礦，一天工錢就有兩塊大洋，這個傳言更是讓礦務公司的名聲在湘西幾個縣家喻戶曉，無人不知。

全都佈置周全，前戲也都唱完，上海灘陳誌峰負責正式敲鑼開唱，包下豪華酒店宴請上海灘名流三四百人，席間舉杯致辭，慷慨激昂，慨祖國戰後百廢待興，財源閉塞，所以他準備號召有誌於振興中國者，一起創辦礦務公司，開采湘西諸多礦山，工業救國，振興中國實業，更是直言已經聯絡過中華民國政府商部，等礦務公司發展壯大，格局已，他陳某人願意把礦務公司一半份給國家，商部已經回函，對他這番國報國的壯舉大為支援。

為國辦礦，所需金錢甚多，需要購置外國機，招募工人等等，所以暫定本為銀元一百萬。

他陳某人全部家當，也隻有二十萬銀元，隻夠兩，所以想要借這次酒會，尋找願意與他一起投資湘西礦山的有誌之士，共同作為發起人，希各位能大力扶持祖國工業事業，共襄盛舉，以壯國力。

酒席上，陳誌峰甚至拿出了開礦前期需要籌備的章程，印表，名冊，商部回函等等，份利潤也都全然在冊，前景頗為人，再加上陳誌峰那番演講激昂慷慨，大有中國實業興亡就在我輩上，豈能推辭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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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座眾人，很是有人為之容。

而且陳誌峰拿出來的辦礦招的章程羅列非常細緻，讓在場很多知名商人看到這份章程時，都讚許陳誌峰果然不愧是國外見過大世麵的華僑華商，通篇中英文雙語，而且章程中規定，招時間以半年為限，招期，錢款存放在某某銀行，任何人不得挪用，等到期後按照個人出資多寡，選舉公司董事會，由董事會正式掌管款。

章程中甚至連規定選舉查賬員，檢察員等等瑣碎計劃也都呈列在，各種計劃，各種規則，各項說明，各個條目，無不詳儘，周，穩妥，清晰，公允。

隻看這份厚厚章程，就讓在場人信了八，非真心想要做礦業，不可能會下如此心炮製。

所以當晚眾人就踴躍認購三十萬，席後很多有心人打電話聯絡湘西數個縣城的朋友，查詢湘西礦山的況，得到的回電是確有其事，礦務公司已經安排人正在收購礦山，還有洋人每日去礦山勘測，看起來冇多久就會開采礦山。

甚至有老穩重的人，特意去湘西親自看了一番，果然，礦務公司在湘西幾個縣城的工作有條不紊的正展開。

而陳誌峰在這半年的招時間，每日勤懇奔走在各個國外機公司，像是籌備聯絡訂購礦山機事宜。

而此時，寧子坤那班安的人手，則開始在各家傳開訊息：

“聽某某商人家的下人講，他家老爺以他姨太太的名義，又悄悄在陳誌峰的礦務公司買了五萬大洋的份。”

“某某局長前日讓管家去買了礦務公司一萬大洋的份。”

再有那些被安的花，也都哀求枕邊人拿錢出來認購份，也好人老珠黃時求個依靠。

憑藉各種方式，截止到認購期限前，這班老千明裡暗裡一共吸納了足足一百二十餘萬大洋，摺合當時法幣五十七億元，黃金一萬兩千兩！

而這些人半年時間的花銷開支，包括安人進銀行工作，行賄，在湘西開設辦事，雇傭洋人勘測員，甚至是陳誌峰擺排場，朋友，都冇有超過十萬大洋，相當於半年這一局純賺一百一十萬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