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破擁有一對非常有特點的眉。
準確來說,特點在於眉眼之間的相對位置。
他的眉與眼之間的距離有些近,眉尾又有些耷拉,所以看著便有些寒酸。
然而當他挑眉的時候,便會與眼分開。
那是天地初分。
同時,他的眉尾會像一道鐵槍般挑起,直向天穹,壯闊無雙。
總之,當他挑眉的時候,便再與寒酸一詞無關。
而且,往往他挑眉的時候,雙肩也會隨之而起。
和雙眉相比,王破的雙肩更有名氣,因為耷拉的時間更多,更容易被人看到。
當他肩時,往往便是要出刀。
就像此時此刻,百花巷裡忽然出現一道凜冽至極的刀意,直沖天穹而去。
數百道聖弩與所有的朝廷強者手裡的兵,都對準了王破。
相王神凝重,雙手早已離開了腰帶上堆出來的。
王破冇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國教學院裡。
他與相王一樣,知道這時候施展出焚日訣的人不是陳長生。
那就隻能是商行舟。
商行舟與太宗皇帝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難道他也是陳氏皇族的一員?
王破冇有去想這些問題。
而是在想父輩們艱難保留下來的那些記述。
在那些記述裡,除了最醒目的、淋淋的“家破人亡”四個大字,還有很多淒風苦雨裡的畫麵。
那些畫麵裡,都有一個氣質沉的年輕人。按照王家先祖的判斷,那個年輕人纔是抄家的主使者,應該是皇族,但無論當時還是事後,都查不到那個年輕人的份。
總之,那個年輕人為王家帶去了很多淒風苦雨。
王破冇有見過太宗皇帝,但太宗皇帝依然是他的敵人,因為這是家仇。
當年的那個年輕人當然也是他的敵人。
他本以為那個人早就已經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裡,今天卻發現那個人極有可能還活著。
國教學院外的氣氛異常張。
王破看著院門,沉默不語。
最終,他的雙肩重新耷拉了起來。
同時,他的眉也垂落下來。
百花巷裡彷彿同時響起了數千道歎氣聲。
不是憾,而是慶幸。
……
……
焚日訣是一種特彆強大而且非常特殊的修行法門。
世間萬千道法,基都在星輝化作的真元之上。
唯有焚日訣,采集的不是星輝,而是日火。
日火不及星輝澄靜和,但在威力上則是要遠遠勝之。
但也正是因為過於暴烈熾熱,所以修行者本無法采集,再將其轉化為真元。
天書碑降世,人族開始修道,無數萬年來,也隻有陳氏一族因為特殊的命構造才能修行這種法門。
無論道典還是史書,都把這看作是天道對陳氏一族的眷顧。所以無論世還是太平年間,陳氏一族在天涼郡乃至整個大陸,都擁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彷彿先天便蒙著一道神聖的輝。
千年來,陳氏一族湧現出無數強者,比如那位年英雄陳玄霸,又比如太宗皇帝。
當然,還有傳聞中也曾經英明神武的楚王殿下,
直至今天,陳氏皇族的高手依然層出不窮,此時百花巷裡那十幾位王爺都是強者,相王更是已經晉神聖領域,加上散佈天下諸州郡的宗室子弟,這真是一道極其強大的力量。
隻不過這些年來,前有天海聖後,後有商行舟,這道力量始終冇有真正的發揮出來。
可是商行舟為什麼能練焚日訣?難道他是皇族?他與太宗皇帝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些問題在陳長生的心裡閃過,但很快便消失無蹤,冇有留下任何痕跡。
在周園裡他便有過猜測,這時候隻不過是得到了證實。
而且商行舟再一次走到了他的前。
他雙手握著劍向著陳長生的頭頂斬下。
這一劍非常簡單,冇有任何招式,也冇有任何玄意,隻是筆直地砍了下去。
照耀在他束的極的黑髮上,反著。
照耀在他**的雙臂上,反著。
照耀在他握著的道劍上,反著。
他就像是一尊神。
他手裡的劍,可是斬斷世間一切。
首先便是天空。
湛藍的天空上出現一道似真似假的線條。
森然無匹的劍意伴著刺眼的線,向陳長生的頭頂落下。
陳長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住。
他有些張,也是因為劍太過刺眼,所以他瞇了瞇眼睛。
人類細微的作之間,往往都有聯絡。
瞇眼的時候,他的手也下意識裡了。
然後,他的掌心握了劍柄。
劍柄有些微,在樹裡藏了幾年,表麵有些粘,不知道是青苔還是腐泥。
這種覺不陌生,因為他握過無數劍,但也談不上悉,他確認自己冇有握過這把劍。
劍池裡的劍太多,他不可能悉每一把,他也不知道這一把劍的名字以及來曆。
但他知道自己握住的事是直的,是的,是鋒利的。
這就是劍。
那就好。
……
……
劍與劍相遇。
就像是自嚴寒雪原南下的冷空氣遇著了西海捲來的熱浪。
驚雷乍響。
湖水震盪浪,激為倒瀑,落為暴雨,以不同的角度沖洗著天地間的一切。
數十棵壯的古樹在喀喇聲裡緩緩倒下。
飛舞的木屑與樹枝間,可以看到下陷的地麵。
百草園的牆上出現無數道或深或淺的裂痕。
不遠,皇宮自生出陣法,清落下,讓一切都蒙上了道神的外。
在王之策眼裡這很像吳道子最近的畫,用筆極簡,甚至刻意取陋,用卻是極為大膽。
比如那些像與鏽似的紅。
煙塵斂落。
陳長生半跪在湖畔,角淌著。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裡已經冇有劍。
那把劍落在了極遠的草地上,斜斜地著,看著就像是殘旗,又像是碑。
那把劍還在不停地震,發出輕微的嗡鳴,不是哀鳴,隻是有些歉意。
商行舟出現在陳長生的前。
他也很難破掉蘇離傳給陳長生的那記守劍。
但他有焚日訣。
他依然把境界製在神聖領域之下,但憑藉焚日訣擁有了難以想象、源源不絕的力量。
再厲害的劍法,也不可能承這樣的力量碾,而且是長時間的。
這個過程裡,商行舟的真元損耗與代價要比陳長生更大。
但陳長生冇有劍了。
商行舟神漠然看著他,舉起了手裡的劍。
他不相信自己這個徒兒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隨便從一棵斷樹裡就能出一把劍來。
奇怪的是,陳長生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慌的神,眼神也還是那樣的平靜,就像湖水一樣。
然後,他把手進了湖水裡,從裡麵取出了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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