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坐落在荊州腹地,倘若南乃荊州門戶,那麼樊城,自然便是襄門戶。
丹水、浙水、淯水、漢水在此匯合一,稱之為襄江,在通極為不便的漢末,樊城與襄一樣,作為荊州水利最為便捷的城市,實乃是荊州重城。
樊城與襄隔江而對,自荊州刺史劉表將首府移往襄之后,樊城一榮俱榮,為當時難得一見的商貿城鎮。
為守襄,樊城屯有重兵,守將王宏乃昔日荊州大將王威之侄,與其叔父同樣是忠義之士,與劉表長子劉琦素有,不過與其叔父不同的是,他與蔡瑁的關系也是不錯。
建安四年五月初,同江哲猜的一般,劉備一行人確確實實逃往了樊城……
雖說劉備平生大小戰敗不計其數,眼下也不是他最為窘迫之時,不過就算如此,劉備此刻也是慘淡不已。
隨行軍士不過寥寥兩、三百,滿臉疲倦,風塵仆仆,使人一看便知:劉備遭逢慘敗!
對此,王宏不意外,想來以劉備區區數千人馬,如何能對付二十萬曹軍?不過他犯難的是,蔡瑁似乎也算到劉備會投樊城,是故遣人王宏暗中除之……
樊城屯有馬軍兩千、步兵一萬千、弓兵八千,合計兩萬人馬,要對付區區一個劉備,顯然是輕松之極。
然而王宏卻仍是籌措不已,當日其叔父王威出兵失利,被曹軍大敗,劉表震怒,若不是劉琦求,王威恐怕早已被斬首祭旗。
雖說王威仍被罷免一切軍職,閑賦在襄城中,不過總是留了一條命在,劉琦之恩,王威數次書信至其侄兒王宏,是故,如今王宏深深犯難。
殺劉備,則壞了公子劉琦,辜負了他當日援手之恩;不殺劉備,則惡了蔡瑁……
難吶!
王宏心中暗嘆一聲,凝神著站在面前的文人,徐庶、徐元直,忽而開口問道,“劉皇叔眼下在何?”
徐庶拱拱手,恭敬說道,“啟稟將軍,我主眼下已在樊城城外,只是顧及與將軍不曾見過,不敢造次,是故先且遣在下前來,若是將軍不愿收留,我主便臨歸他,不將軍為難……”
“……”王宏皺皺眉,深深了徐庶一眼,淡淡說道,“劉皇叔歸何?”
徐庶搖頭苦笑一聲,拱手正說道,“眼下事態危急,曹軍大舉來犯,荊州怕有一番劫難,我主孤抗曹不幸反為曹軍所敗……我主與劉琦公子有舊,聽聞公子在江陵、江夏,是故投之,看看是否能擋曹軍為禍荊州!”
王宏眼眉一挑,淡笑說道,“我樊城雖有兩萬兵馬,仍不是二十萬曹軍對手,然而襄屯有兵馬二十萬,可與曹軍一戰,不知劉皇叔為何投樊城,卻不投襄?”
“將軍難道不知其中究竟麼?”徐庶呵呵一笑,苦笑說道,“若是能投襄,我主又何必長途跋涉,遠去江陵呢?在此與曹軍一戰,豈不是更好?”
王宏面微變,著徐庶默然不語。
“看將軍似乎有心事?”徐庶淡笑說道。
“何以得知?”
“樊城距襄頗近,將軍又與蔡瑁有,眼下,在下自思將軍已得蔡瑁傳令,害我主,然否?”
王宏面猛變,緩緩站起,抬手沉聲喝道,“你說的不錯,本將軍昨日便接到蔡瑁將軍傳令,但凡劉備一干人等,殺無赦!左右刀斧手何在?”
正說著,埋伏在外的刀斧手涌堂中,將徐庶團團圍住。
“徐元直,可有言要代?”王宏抬著右手,遲疑問道,只要他右手一落,恐怕數十刀斧手眼轉之間便會將徐庶砍醬。
“哈哈哈!”徐庶大笑三聲,面不變,著王宏揶揄說道,“將軍要殺變殺,在下既然敢來,自然舍得這條命,在下與主公早有約定,我主于城外山間藏,若是一個時辰之,在下不曾回去復命,我主便投他……左右刀斧手為何還不下手?”
“……”深深了徐庶一眼,王宏高舉的手緩緩落下,在徐庶悠然自得中,王宏揮揮手淡淡說道,“我不壞先生命,不過請先生在此待一個時辰了!帶下去!”
“諾!”數十刀斧手一聲應喝。
“且慢!”徐庶大喝一聲,正說道,“將軍且容在下再說一句!”
王宏皺皺眉,抬手說道,“說!”
“將軍可知我主為何要投樊城?明知將軍與蔡瑁不淺……”
“為何?”
徐庶拱拱手,微微一笑說道,“乃是劉琦公子素稱將軍仁義!今荊州蒙難,蔡瑁擁兵自重,意圖不明,或有投曹之心,背主求榮,深為人所不齒!將軍亦效仿耶?”說著,徐庶一揮袖,朝外走去。
“等等!”王宏面微變,皺眉喝住徐庶道,“你方才說什麼?蔡瑁投曹?”
“將軍以為呢?”徐庶轉過來,哂笑說道,“曹軍大舉來犯,蔡瑁卻調兵襄,不發一兵,將荊州何拱手讓與曹軍,意何為……將軍認為在下所言,有無據?”
王宏默然不語。
一炷香之后,王宏與徐庶向樊城東城門走去,期間,王宏低聲問道,“蔡瑁當真投曹?”
徐庶嘿嘿一笑,搖頭說道,“在下不知!”
“你!”王宏皺皺眉,疑說道,“方才你不是說蔡瑁擁兵自重,或有投曹之心麼?”
徐庶聳聳肩,嬉笑說道,“此乃在下心中所思,卻無毫證據,是故不能斷定蔡瑁投曹!”
王宏為之氣結,正說話,卻見徐庶指著遠說道,“將軍且看,城門下的便是我主劉玄德!”
“什麼?”王宏愣了愣,著徐庶詫異說道,“你不是說劉皇叔藏于城外山間麼?”
“哦?在下說了麼?”徐庶有些‘莫名其妙’。
“……”王宏重哼一聲,卻見徐庶笑著說道,“我主既然來投將軍,自然是信得過將軍為人,何許有此一舉?”
徐庶的話,自然王宏心中很是用。
兩人走上前,徐庶抬手介紹道,“主公,這位便是樊城太守、劉琦公子厚王宏將軍,王宏將軍,這位便是我主,劉玄德!”
還沒等劉備開口,王宏抬手說道,“此地人多雜,不便詳談,不妨到我府邸商談,劉皇叔請!”說罷,他了一眼劉備,哂笑說道,“卻不知劉皇叔可是信得過末將?”
“王將軍說的哪里話,”劉備拱拱手,苦笑說道,“劉備微末之人,將軍若要殺劉備,一刀一槍足以,何必屈前來此地,將軍請!”
王宏淡淡一笑,也不說話,領著劉備等人來到城中自家府邸。
請主公一行人在堂中坐下,府上下人奉茶,王宏喝退下人,抱拳說道,“劉皇叔之量,末將甚佩服,不瞞皇叔,蔡瑁昨日曾傳令于末將,若是劉皇叔來投,便趁機將皇叔除去……”
話音剛落,卻見劉備下手那黑臉漢子怒聲喝道,“蔡瑁那廝好是可恨!氣煞老張也!”
“翼德!”劉備輕斥一聲,見王宏有些愕然,拱手解釋道,“此乃劉備三弟,張翼德,子莽撞,將軍勿怪……”說著,劉備指著諸葛亮、關羽等人一一介紹。
“哦!”王宏點點頭,抱拳說道,“王宏見過諸位!”
兩方介紹畢,聽劉備將蔡瑁所言以及來日見聞一一說出,王宏沉思說道,“如此看來,蔡瑁或有投曹之心,曹軍勢大,樊城恐不能保,聽聞皇叔投江陵劉琦公子?”
“正是!”劉備點點頭微嘆一聲,苦笑說道,“備不才,卻仍想與曹軍一教高下,一則保荊州百姓,二則償景升當日收留之……”
“皇叔高義!”王宏抱抱拳,正說道,“從樊城至江陵,路途遙遠,不過若是走水路,三日之便到,末將待會便為皇叔制備幾只快船,皇叔與諸位待用飯之后,當即啟程,順襄江而下……”
“多謝將軍!”劉備起道了一謝,正說話,卻見堂外匆匆跑一名校尉,對王宏抱拳一禮說道,“將軍,大事不妙!”
“何事?”王宏皺眉問道,卻見那校尉狐疑地了一眼劉備等人,閉口不言。
“哦,”劉備醒悟,正要起,卻王宏揮手說道,“不必諱言,劉皇叔不是外人,你且就實說!”
“諾!”那校尉一點頭,抱拳說道,“方才斥候來報,樊城北面三十里,發現曹軍蹤跡!”
“什麼?”王宏面大變,震驚地了一眼劉備,驚聲說道,“劉皇叔乃是何時從新野撤軍?”
“三日前罷了,”劉備亦是為之容,喃喃說道,“途中我等亦不曾多加歇息,二十萬曹軍吶,何其神速也!”
王宏急得有些六神無主,皺眉喝道,“再探!另外遣人去襄求援,我樊城區區兩萬兵,如何是二十萬曹軍敵手!”
“諾!”那校尉抱拳應命,退時卻又被王宏喝住,“再著人備快船數艘,不得有誤,速去!”
“諾!”
“王將軍!”劉備方才開口,便被王宏打斷,“劉皇叔,看來末將無暇為皇叔設宴接風了,諸位暫且歇息一下,待快船備妥,皇叔便順江而下,三日之可至江陵!”
“將軍此言差矣,眼下曹軍已近樊城,劉備如何能孤而逃,王將軍,備雖不才,然我兩位兄弟,皆萬人敵,帳下軍師,亦是王佐之才,愿助將軍保樊城不失!”
“王佐之才……”劉備話音剛落,張飛端著酒盞瞥了諸葛亮一眼,冷笑道,“某人還說什麼‘前幾日夏侯惇吃了一記火攻,如今再曹軍吃我一記火攻’,好嘛,結果反被曹軍設計,要不是老張我逃得快,早被子龍那家伙挑了頭顱去……”
聞言,關羽亦心有戚戚,微微一嘆,暗暗說道,夏侯元讓那廝,武藝漸長啊……
“三弟!”劉備重呵一聲,皺眉責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軍師乃王佐之才,不得怠慢!那日若不是軍師看破曹軍布局,為兄豈還能坐在此?”說著,他下,狐疑說道,“觀軍師連番用計,備自思看不破軍師計謀,不想曹軍竟然將計就計……唔,曹軍之中必有高人相助啊!”
想起此事,諸葛亮亦有些尷尬,微嘆一聲,搖頭說道,“主公不必為亮掩飾,敗就是敗,不過……”
“嘿!”張飛略帶譏諷地了一眼諸葛亮,低聲嘀咕道,“裝模作樣!”
諸葛亮面頓時一僵,見此徐庶為他解圍說道,“三將軍,孔明確有經天緯地之才,世間難有匹敵者,能看破孔明計謀的,曹帳下,也僅有寥寥數人,三將軍可知是何人?”
“我如何知道?”張飛哂笑一聲,顧自飲酒。
相比于張飛的無所謂,劉備顯然就有些凝重了,暗忖一下,遲疑說道,“先生既如此說,必有深意……”
簡雍捻了捻胡須,轉而驚呼道,“莫非是……”
“二十萬大軍,三日從新野至樊城,何等統?”諸葛亮輕搖羽扇,淡淡說道,“既可看破亮之計策,又深明兵貴神速……此等深謀,此等行軍,恐怕曹帳下也僅有那一人了……”
緩緩睜開雙目,關羽凝重說道,“唯有江司徒!”
“江司徒?”王宏愣了愣,驚異說道,“莫非是曹帳下謀士江哲、江守義?”
“唉,恐怕唯有此人了!”把玩著手中酒盞,徐庶苦笑說道,“看來曹對荊州勢在必得,竟遣此等人來荊州,此人甚是棘手啊,遠在二十萬曹軍之上!”
諸葛亮了一眼徐庶,他自然明白徐庶口中的棘手是何等含義,江哲原本就是善于用兵,遠謀之人,又兼有奇書《奇門遁甲》,那是何等的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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