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上元節一夜之間十余名朝中大臣遇害這件事乾系太大，因此，謝安也不敢有所怠慢，在領了聖旨後，便趕赴事發地點勘查。

說實話，對於刺客圈子裡的事，謝安起初覺得，還是帶上大舅子陳驀比較好，畢竟陳驀本就是一位既能充當沙場宿將、亦能客串月夜刺客的頂尖高手，勘查案發地點時有他在旁，他自然會提點謝安一些有關於刺客方面的事。

但很可惜的，這回大周天子李暨指名了要梁丘舞陪同謝安一同查案，因此，謝安也只能暫時讓陳驀藏在他府上避免外出了，說到底，媳婦陪同總要比大舅子陪同來得有覺，不是麼?

帶著費國、蘇信、李景、齊郝等一乾家將，謝安與梁丘舞二人乘坐馬車來到了上元節兇殺案案發地點之一，朝街北側細柳胡同。

在這條胡同裡，太子李煒一黨極為重要的關鍵人，史臺右都使於賀，被人行刺於此。

當謝安與梁丘舞趕到時，衛尉寺卿荀正早已帶著麾下的巡防司衛兵封鎖了整條胡同，瞧見謝安與梁丘舞來到，荀正一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老弟這回可是因禍得福啊，老哥昨日還為老弟擔憂呢，不曾想老弟吉人自有天相……眼下老哥得喚老弟一聲[代刑部尚書]謝大人了！”

謝安苦笑一聲，自嘲說道，“老哥就別拿小弟開玩笑了，小弟眼下可是白啊！——暫罷大獄寺卿之位被。不過是代刑部尚書職務，無俸祿、無津……”

“老弟可真是……”荀正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低聲音說道，“縱然是老哥這等愚人也看得出來，陛下這是有意要栽培老弟，只要老弟追查出兇手，那個[代]字自然得以勾銷……到那時，老弟可是居一品了！”

“前提是查得出來啊，查不出來，大獄寺卿的位置都不見得保得住……”

荀正張了張。啞口無言，在苦笑著搖搖頭後，轉向梁丘舞作揖行了一禮。

因為荀正與東軍、與梁丘家關系切，是自己人，因此梁丘舞也不過多客氣，在點點頭作為回禮後，打量著四周問道，“荀大人是幾時派人封的街?”

見梁丘舞問起正事，荀正臉上笑容一收。正說道，“今日子時前後！——子時二刻得到的消息。子時三刻派人封街！”

“期間無人過麼?”

“這個……”荀正猶豫了一下，轉向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在遠一片地之中，祿寺卿文欽正吩咐著現場數名仵作查驗。

見此，梁丘舞微微皺了皺眉，與謝安對視一眼後，大步走了過去。

或許是聽到了靴踩積雪所發出的吱嘎吱嘎聲響，站在一片地中的祿寺卿文欽轉過頭來。了一眼謝安、梁丘舞等人，眼中稍稍出幾分猶豫，繼而朝謝安等人點了點頭，僅此作為禮節。

對於謝安，文欽這位祿寺卿、領侍衛大臣、北軍衛統領多覺有些別扭，畢竟在此之前，謝安可以說是他們太子一黨勢力的敵人。眼下突然間轉敵為友，實在是他有些不適應。

不過話說回來，文欽既然是冀京四鎮之一，自然也不是庸才。他如何會不清楚，比起謝安，八皇子李賢才是太子李煒眼下最主要的政敵?

而對於謝安來說，他起先也覺有點尷尬，不知該如何與文欽搭訕，而如今文欽衝他一點頭，事倒是好辦了許多。

照貓畫虎，衝著文欽點點頭作為禮節，謝安自來般問道，“文大人，查地如何?”

可能是因為此次的目標一致吧，文欽也不曾瞞，瞥了一眼眼前的馬車，搖頭說道，“除於賀於大人外，兩名馬夫亦被殺害，本府已派人查探過附近，並無人目擊此案！——是老手！”

“無人目擊行兇?”謝安滿臉愕然，要知道，朝街可是昨日上元節最熱鬧的幾條街道之一，那刺客在朝街附近殺人，竟沒有一人注意到?

文欽搖了搖頭。

謝安微微皺了皺眉，順著文欽的目了一眼馬車外的三，剛吃過午飯不久的他，隻覺心中泛起一陣惡心。

而這時，梁丘舞卻走了上前，出右手食、中二指，一探馬車於賀的脖子，繼而又查看了那兩名車夫脖子的刀痕，隨後，轉頭了一眼四周，手指一府宅圍牆皺眉說道，“那刺客就在這裡等著於大人，待馬車經過時，一躍而下，一手捂住一名馬夫口鼻，將其刺死，旁邊另外一名馬夫正要驚呼，亦被其捂住口鼻割破嚨致死……馬車之，於賀聽到靜，察覺不對，正要簾張，卻被那刺客隔著布簾釘死於馬車之……三人，皆是在還未喊出聲前就被殺死，一擊必殺！”

“匕首?短劍?”謝安好奇問道。

仔細查看了一眼三的傷口，梁丘舞皺眉說道，“應該是匕首無疑，不過要比一般的匕首稍長幾分……”說到這裡，了眼文欽。

見此，文欽點了點頭，附和說道，“推斷長兩尺余，闊一寸，稍長於尋常匕首，短於刀劍……”

了眼梁丘舞，又了一眼文欽，謝安只聽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夥，竟然能從的創痕推斷出刺客所用兇的規格……

尤其是舞，竟然從現場留下的痕跡，推斷出刺客行兇的過程，這讓謝安暗自有些吃驚。

他覺，他有些小瞧自己這位看起來笨笨的妻子了，盡管的確沒有長孫湘雨那般聰慧，但是對於刀劍、兵刃的了解。實在令人驚歎。

或許是注意到謝安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吧，梁丘舞微微一愣，小聲問道，“怎麼了，安?——莫非我猜得不對?”

謝安聞言搖了搖頭，低聲讚道，“怎麼可能會不對?簡直就是一語中的啊！——我決定了，日後若是查案，定要帶著你，讓你做我副手！”

梁丘舞微微一愣。待明白過來謝安實在稱讚後，臉上揚起幾分喜悅的笑意，嗔般瞪了謝安一眼。

而這一切，卻被文欽看在眼裡，還以為二人是在打罵俏的他，著實有些不悅，皺皺眉說道，“[代刑部尚書]謝大人，陛下委你主查此案。不知謝安對此有何見解?”

見文欽突然與自己為難，謝安有些不解。待一瞧他面，頓時明白過來。

顯然，作為太子李煒一黨的文欽，迫切想要追查出殺害於賀的兇手，而謝安卻在此與梁丘舞親親我我，也難怪這位北軍衛統領心中不悅。

想到這裡，謝安咳嗽一聲，歉意說道，“是本失態了！——對於於大人遇害一事。本暫時還無法做出任何判斷……去下一吧！”

“哼！”文欽冷聲一聲，拂袖而去。

著文欽冷面離去的背影，謝安心中多有些尷尬。

總歸是出了十幾樁命案，而且被害的還是朝中正五品以上階的大臣，可不是鬧著玩的時候啊！

拍了拍臉頰，謝安振作神，與梁丘舞等人朝著下一個案發地點而去。

那是在朝街西北側的永順胡同。被殺的乃中書侍郎張籍，與之前的於賀一樣，這位中書侍郎大人昨夜坐著轎子返回家中，卻在途中遭遇刺客。連帶著自己與四名轎夫，皆數被殺，鮮流了一地。

而這一回，謝安沒有再與梁丘舞說說笑笑，仔仔細細地檢查著每一他覺得可疑的地方。

著謝安那嚴肅的神，文欽的臉這才轉善幾分。

從午時一刻到酉時二刻，謝安、梁丘舞、荀正、文欽等人逐一來到那一乾大臣遇害的案發地點，從朝街到永安街、左安街，那十余名大臣的遇害地點並不相同。

而眼下謝安在的地方，便是右安南街的長順胡同，昨夜子時前後，太子李煒一黨的朝臣、詹事府詹事周正，在此地被害。

“不對勁……”

當梁丘舞與文欽相繼說出了各自的看法後，謝安搖頭晃腦地打量著四周。

“什麼?”文欽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謝大人莫非覺得，本府的推斷有誤?那好，就請謝大人來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一路之上，見謝安閉口不言這樁案子，文欽心中多有點看不起謝安，如今見他似乎不滿意的推算，心中更是不悅。

謝安聞言抬頭了一眼文欽，見文欽滿臉不悅之，擺手說道，“不不，文大人誤會了，本不是那個意思！”說著，他右手指了指馬車周正，猶豫說道，“文大人，你看，周大人也僅僅只是一人遇害，替他駕馭馬車的馬夫，只是被人打暈……但是為何史臺右副督史於賀於大人、中書侍郎張籍張大人、門下侍郎蔡瑾蔡大人等數位大人，卻是連自己帶馬夫、轎夫，一同被殺呢?——為何只有刑部尚書王恬王大人，刑部侍郎洪德洪大人、詹事府詹事周正周大人，驍衛參將吳肅吳將軍，輕騎參將王昌王將軍等寥寥數人例外?”

“這……”饒是文欽方才對於判斷案件判斷地頭頭是道，這會兒面對著謝安所提出來的提問，亦是啞口無言，猶豫了半響，試探問道，“謝大人莫非得到其中憂?”

了一眼文欽，謝安思忖片刻，忽然說道，“文大人，本要見太子殿下！”

“……”文欽聞言一愣，眼中閃過幾分驚，遲疑般點了點頭。

乘坐著馬車，謝安與梁丘舞等一行人浩浩來到宗人府，畢竟由於今日早朝上那件事，太子李煒與八皇子李賢一同被天子李暨下令押到了宗人府面壁思過。

宗人府又宗正寺，其寺署正亦是九卿之一，與大獄寺相似。宗正寺也是一個提審機構，但是它面向的階層是大周皇室李姓員，並且，其權限要高過大獄寺。

打個比方說，有哪位國姓皇室員犯了罪，首先要在宗正寺申述，其後，再到大獄寺審訊，甚至於，期間宗正寺隨時有權調走該犯事的皇室員。倘若要定此人的罪，需宗正寺與大獄寺意見一致，這才能夠將其定罪，否則，就只能不斷地延後審訊。

宗正寺卿，是九卿中唯一一位由大周皇室員擔任的職，現任的宗正李釗，乃當今天子李暨三代開外的堂兄，論輩分。就算是太子李煒、八皇子李賢，也得乖乖一聲叔父。

而此人。恰恰也正是擁護太子李煒登基為帝的一乾皇親國戚中的人之一。

“你?代刑部尚書?”當聽到謝安的要求，宗正寺卿李釗神極其不悅。

當然了，其實一開始他就沒給謝安什麼好臉，也不知是常年呆在宗正寺腦筋僵化，還是自以為是皇室中人，神倨傲。

說實話，其實謝安本用不著給這老頭面子，只需祭出天子劍，不容那李釗老頭不同意。不過話說回來，畢竟謝安並非囂張跋扈之人，再者，為了一點無關要的小事，得罪一位皇室宗親，這可不是什麼聰明人會做的事。

想到這裡，謝安轉頭了一眼文欽。

注意到謝安的眼神示意。文欽走上前去，附耳在宗正李釗耳邊說了幾句，只見那李釗眼中出幾分之，了幾眼謝安。又了幾眼謝安後家將蘇信手中的天子劍，這才點頭說道，“太子殿下在東廂，謝大人自便吧！”

“多謝！”拱手一禮，謝安囑咐其余人在此等候，便跟著引路的員朝府深而去，除文欽與梁丘舞二人陪同外，其余人等，皆在宗正寺門口附近等候，畢竟宗正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自由進出的場所。

轉過幾條廊庭，不多時，謝安與文欽、梁丘舞二人便來到了太子李煒足的廂房，廂房之外，太子李煒的心腹護衛張常、馬廉、王敘、王孚四人將其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