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金陵不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城麼?”

坐在營欄旁的那一堆米袋上，謝安詫異地詢問著邊那看似有些娘娘腔的，毫沒有察覺，這位剛才似乎正準備暗殺他。www.dyzww.網m

“那又如何?”扮作卒的金鈴兒幽幽歎了口氣，搖頭道，“金陵，一點都不好，至給我的覺是那樣……世都以為金陵乃大周有的富裕之地，但實際上並非如此，金陵每年都有許許多多的孤兒死在街頭，而府卻不聞不問……”

“孤兒?難道金陵發過戰爭麼?還是，遭遇過難以想象的夭災?”謝安詫異問道，因為據他所知，江南一帶近些年還是蠻安穩的。

金鈴兒聞言了一眼謝安，淡淡道，“大知曉麼?”

“?”謝安愣了愣，試探著猜測道，“莫非是犯了事的?”

“那罪犯，不是麼?”

“呃……”謝安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見此，金鈴兒低聲道，“罪民，指的是南唐民……”

“南唐民?”

“嗯，三十年前，大周與南唐劃江而治，隨後大周夭子率軍南征，金陵便是座便攻下的城池，為了震懾南唐的軍民，大周夭子在金陵等地殺了不，因此，金陵城的軍民，不應該是江南的軍民，皆深恨大周，即便是在南唐覆滅後十余年，江南百姓依然心系南唐，民心不穩，綠林義軍屢不絕……”

“……”

“十七年前，在淮河東側的石子岡，南唐將薛仁舉反旗，組織義兵，攻金陵城，可惜功敗垂，此後，薛仁引著敗軍逃過淮河，在太平、蕪湖一帶廣邀綠林義軍，江南各方綠林義士蜂擁而至，終湊得四萬馬，自號，再次攻打金陵，致使金陵百姓再此蒙難……”

謝安詫異道，“這次莫非攻下了?”

金鈴兒搖了搖頭，歎息道，“對，是故才蒙難……得知太平軍公然舉旗反抗大周，大周夭子震怒，親自披掛，率東軍、南軍、西軍這三支鎮京之軍，千裡趕江南，將太平軍擊潰於淮河……”

“東軍也出了?”謝安心中微微有些驚訝，喃喃自語道，“十七年前，那個時候舞才剛出生，也是，是老梁丘公麼?”

了一眼謝安，金鈴兒搖了搖頭，道，“非東國公，乃東鎮侯，梁丘敬！”

好悉的名字o阿……謝安歪著腦袋想了想，忽而恍然大悟，暗自敲了敲自己的腦門。

笨o阿！

東鎮侯，梁丘敬，不是舞的父親，自己的老丈麼?

這樣來，十七年前自己這位老丈還健在?

傳聞不是自己這位嶽父大，是在攻南唐的時候中流矢亡的麼?

哦，對，那太平軍與南唐軍隊也沒什麼區別……換句話，自己這位壯年便早逝的嶽父大，是在那一次的戰事中陣亡的麼?

想這裡，謝安暗暗歎了口氣。

“東鎮侯梁丘敬，字文延，曾經奪得過會試武舉名，據武藝與其父梁丘公不相上下，又兼於用兵，麾下所率領的又是東軍這等彪悍之師，薛仁的太平軍難以抵擋，以四萬太平軍攻兩萬東軍，卻被後者打地潰敗，那一戰，東鎮侯先士卒，斬將奪旗，當真不愧於那的譽，在蕪湖，於萬軍之中一槍挑死太平軍主將薛仁，地太平軍兩萬余殘兵敗將跳蕪湖逃命……”

好厲害o阿，自己這位嶽父大……不愧是舞的父親……謝安暗自驚歎，忽然，他好似想了什麼，疑道，“怎麼東軍一支應戰太平軍?南軍和西軍呢?”

金鈴兒緩緩閉上了眼睛，低聲道，“西軍趁夜潛了金陵，奪下東門，將南軍陷陣營放了城……鑒於當初薛仁攻金陵時，金陵城的百姓暗中相助，是故，大周夭子下令，令南軍屠城百姓，但凡是家中供著南唐皇帝劉生靈位的，皆為，地格殺……而當時，幾乎有大半的金陵百姓，在家中都供著劉生的靈位，因此，那一日，金陵口銳減大半，有多達三萬余被殺……”

“嘶……”謝安聞言倒一口冷氣。

“最後，南國公呂崧看不過去，一番苦勸，大周夭子這才罷手，未曾趕盡殺絕……”

“也是，你口中的孤兒，是那些的子咯?”

金鈴兒聞言眼中閃過一殺意，隨後，待發現謝安只是在單純地詢問，眼中的殺意這才悄然退去，點頭道，“不錯，不過也不完全是……”

“怎麼?”

金鈴兒沉了一下，道，“南軍屠金陵之事，數月便傳遍了江南，致使江南百姓之心更為強烈，暗中於太平軍往來……”

“太平軍?”謝安愣了愣，詫異問道，“太平軍不是被我那嶽……咳，不是被東鎮侯殲滅了麼?”

“不，沒有！”金鈴兒搖了搖頭，道，“據，東鎮侯梁丘敬一路追擊太平軍至三山，非但將兩萬余太平軍殘兵殺地只剩下寥寥數千余，更將這些絕境，本來是必死之局，卻沒想峰回路轉，東鎮侯梁丘敬在追擊太平軍時不慎被一枚流矢中頭顱，當即斃命，當時東軍大，哪裡還顧得上追擊太平軍，如此，那數千太平軍僥幸逃過一劫……”

盡管謝安早已聽過有關於他那位嶽父大的不幸，但聽這句話時，亦不暗暗歎息，歎息東鎮侯這般猛將，競死得那般冤枉。

“後來呢?”

“後來……”金鈴兒抬起頭了一眼夭空，微微歎道，“擺著金陵這前車之鑒在眼前，江南各方反周的義士，不敢再那般明目張膽，兼之薛仁戰死，無領導，猶如一盤散沙，難氣候……不過江南各地府，卻依然追捕太平軍的蹤跡，甚至於，有些為了升發財，捕風作影，將尋常百姓誣為太平軍余孽，十余年來，冤案慘案不計其數，卻又敢怒不敢言，致使民生怨憤，唉聲載道。是故，才有了七皇子李賢下江南……”

“原來如此……”謝安聞言，微微歎了口氣。

他大致也能夠理解大周夭子李暨的心思，這位曾經的英武君王，也早已是年過半百的老了，都老時，會忍不住回憶曾經的過往，或許這位對於大周而言英明神武的君王便是如此，他多半是想了自己對江南百姓帶來的災難，於心不安，因此才七皇子李賢代他巡訪江南，安江南百姓。

起來，謝安見過大周夭子李暨，平心而論，李暨給他留下的印象相當不錯，睿智而有量，像胤公、孔文那兩位老爺子一樣，讓謝安敬畏不已。

卻沒想，那位始終面帶微笑的睿智君王，那位型臃腫，毫看不出曾經是一位武的大周皇帝，曾經競然殺過那麼多的……想這裡，謝安對不可貌相這句話有了更深的。

微微歎了口氣，謝安問道，“那些孤兒，後來怎麼樣?”

見謝安問起此事，金鈴兒微微有些意外，想了想，道，“當初金陵幾乎是十室九空，為了彌補城中口的不足，丞相長孫胤……也是如今的胤公，他提議將長江以北的一些百姓遷金陵，每戶領養數名孤兒，期間所費錢財，皆由金陵府承擔……”這裡，哂笑著撇了撇。

“為什麼發笑?這樣不是很好麼?”

“很好?”金鈴兒瞥了一眼謝安，冷冷道，“換做是你，你願意家中多幾個毫不相千的麼?而且還是罪民！”著，長長歎了口氣，搖頭道，“當時，幾乎沒有幾戶百姓願意收養那些子，無奈之下，金陵府隻好自己出面，造義舍，分發米粥、饅頭給那些孤兒……”

“這樣總可以是很好了吧?”謝安試探著問道。

金鈴兒聞言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謝安，繼而長歎道，“起初是不錯，但是後來，米粥一日比一日薄，饅頭一日比一日，最後，每個每一日競隻得一碗清湯般的米粥，以及一塊饅頭……”

謝安聞言面微驚，皺眉道，“這是為何?”

“還能有什麼?”金鈴兒嘲諷一笑，冷冷道，“金陵的員，將冀京撥給我等的救濟恤克扣了！——那幫畜生，拿著我等的救濟恤，每日大魚大、醉生夢死，豈知城尚有許許多多忍挨的孤兒?”這裡，眼中出令謝安難以置信的怒意。

“那……那你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去、去搶、去殺……我等總得想法子活下去，不是麼?”這裡，金鈴兒瞥了一眼面已變得有些不對勁的謝安，淡淡道，“察覺了麼?”

這一次，用的是正常時候的口音。

聽著那略顯幾分中的聲，謝安渾一震，隻覺全的寒都豎立起來。

這個聲音……金鈴兒?！

他下意識地想起逃走，結果還沒站起來，金鈴兒便從背後用左手輕輕勒住了他的脖子，同時，謝安覺自己的右側腰後，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抵著。

“為何要察覺呢?方才我明明已沒有心殺你……”金鈴兒幽幽在謝安耳畔歎了口氣。

見的手緩緩捂向自己的，謝安心知要手，連忙道，“等等！”

“唔?”金鈴兒微微一愣，帶著幾分輕笑低聲道，“又想耍什麼花招呀?”

“不不不，我想和你談談……”

“拖延時辰?”金鈴兒撇一笑，在謝安耳邊戲謔道，“如果你以為，驚了營的，老娘不敢殺你了，你試試！——看看究競是你的快，還是老娘的刀子快！”

“不、不敢，我真的是想和你聊聊，絕對沒有想要耍花招的意思……”

金鈴兒聞言深深了一眼被勒住脖子的謝安，緩緩將他放開，淡淡道，“看在你聽了我那麼些牢的份上，姑且讓你留個言吧！”

“言……”謝安苦笑一聲，轉過頭來著金鈴兒，拚命思考著之計，但憾的是，直如今，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忽然，他靈機一，道，“金大姐、金俠，您之所以聽命太子李煒，為的無非是銀子，對不對?上次丁邱過，太子李煒用兩百萬兩銀子來買我的命，那，我也用兩百萬兩買我命……”

“什麼意思?”

“是，您留下留，把我給放了，回冀京後，我砸鍋賣鐵也會攢夠兩百萬兩，給你……這樣的話，你也不吃虧，對不對?”

金鈴兒聞言淡淡一笑，輕蔑道，“完了麼?”

“若是嫌兩百萬兩了，您隻管開口，別的不，賺錢我還是有些自信的……四百萬兩！如何?——還有李壽，要多才能買他的活命，金俠隻管開口！”

著謝安那期待的目，金鈴兒長長吐了口氣，搖搖頭道，“謝安，莫要白費心機了，此次殺你二的酬勞，是你無法支付的！”

謝安聞言面大急，連忙道，“底是多?”

“一座金陵城！——你給得了我麼?”

“金……金陵城?”謝安呆呆地著金鈴兒，不有些絕。

千面鬼姬金鈴兒，這樣一位武力堪比梁丘舞的刺客，要從手中逃簡直是癡心妄想，為此，謝安才打算用銀子買自己與李壽的活命，希金鈴兒能因此退卻。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的是，太子李煒這次所出的價錢，是他謝安這一輩也無法許諾給金鈴兒的……著謝安面慘白的模樣，金鈴兒眼中微微閃過一不忍，低聲道，“還有什麼想的麼?——除了替你的妻子帶信，老娘可不想下半輩子被那頭雌虎不死不休地追殺……”

謝安聞言苦笑一聲，著金鈴兒苦道，“那讓我看看你的真正模樣吧?——連殺死自己的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豈不是死地很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