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題之後,承題、起講就顯得簡單多了,短短的一句‘古之人以是爲禮,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於古之禮也;古之人以是爲義,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於古之義也’雖然短小悍,卻點明瞭宗旨,接下來的文章該怎麼做,只需圍繞著禮義就了。
沈傲絕沒有想到,傳說中的經義竟這樣容易,從前他也曾試作過幾篇,卻都並不理想,現在卻發現許多障礙一下子卻是捋平了。
其實做八,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有的人下筆千言,一氣呵;有的人卻是搔首踟躕,遲遲落不下筆。
說穿了,做八,重在平時的積累,四書五經是底子,讀了四書五經,才知道如何下筆,如何破題承題。
此外,一些四書五經之外的知識也必須要有充分的瞭解,這個時代的八不比後世,後世只要格式不出岔子,能自圓其說,再加上辭藻華麗,便算得上一篇功之作。
說到底,其實就是空無,用無數辭藻去堆砌出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來。
可是此時的經義,由於格式還不規範,自主的權利不小,因此,文章的好壞,看的不止是能否自圓其說,能否堆砌辭藻,還是言之有。
要言之有,就必須有自己的觀點,而觀點,是需要大量的雜學來支撐的,眼界越大,寫的文章越是開闊。
沈傲的優勢就在這裡,禮義,禮義,一千年來,關於這二字的文章千上萬,要寫出自己的風格,闡述自己的觀點,就必須肚子裡有貨。
他筆走龍蛇,一氣呵寫下去,卻是斷章取義,在四書五經中尋找禮義相互依仗闡述出來,所謂知禮而有義,有義則禮自知。
只片刻功夫,便將禮義相互捆綁在一起,不風,讓人尋不到瑕疵。
等到一篇經義作完,沈傲直起腰,一邊吹著墨跡,心中生出些許得意之。
自穿越以來,他所謂的才學,大多數是摘抄後世的詩詞,沈傲臉皮厚,並不覺的有什麼,抄襲也是一門技嘛,哥們抄得還是頗有水平的。
不過這篇經義,卻是沈傲第一次親手作出來的,其結構還算縝,破題、承題都不風,也算上上之作了,半年的辛苦沒有白費,前幾日更是臨時抱佛腳,熬夜看陳師父的筆記一直到天亮,如今突然發覺,經義並不太難。
“本公子將來若是做不了,還是可以去開個考秀才補習班嘛嘿嘿,看來這做經義的技巧,本公子是已經掌握了。”沈傲心裡不無得意地想著,將經義放置到一邊,翻開第二張試卷。
第二張試卷是作詩詞,題目卻令沈傲吃了一驚,竟是相思兩個字。
沈傲微微一愣,心裡不由自主地想,選題的哥們腦子發燒了還是怎麼的?這可是品德高尚的讀書人考試啊,取相思爲題,也太教壞小孩子了吧
太學生和監生,年紀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二十餘歲,家小也都有了。小的卻不過十歲左右,發育還沒有完全,禮部這些選題的人居然選了個相思爲題,真是稀奇。
其實沈傲真的冤枉了這些選題的員,他們也冤得很,要出題,得滿足兩個條件,一個是題材要偏,說白了,就是要出奇制勝,不能讓別人輕易猜中選題,否則人家早就做好了詩詞,進了考場,直接揮筆而就,這試還考個什麼?
至於第二條嘛,自然是不能重複,唐宋以來,開科以及各種考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以往的試題,自然是不能再取了,否則有重複之嫌。
可是能選的試題都選了,到了如今,要選出一個詩詞題來,真是難上加難,早在一個月前,選題的禮部員就開始討論,一直在昨日,纔好不容易選了這麼一個還可以接的題目,相思,相思,誰曾會想到禮部會想到以相思爲題,這出奇制勝,打得考生一個措手不及。
沈傲凝神,相思,相思……這些混賬好險,不過倒是難不倒哥們,哥們生活還是蠻富的,不至於手足無措,不過嘛,得好好想想。
就這樣陷沉思,沈傲時而凝眉,時而搖頭,時而苦笑,愣愣著考棚外的皚皚白雪……
在集賢門下,卻是搭起了一個暖棚,門口兩個威風凜凜的軍站在棚外的雪中,懸掛著腰刀,虎背熊腰,雙眸如電,威武極了。
棚生出一個炭盆兒,一杯熱酒捧在楊戩的手心上,楊戩穿著簇新的襖子,外披著一件圓領裘,一雙眼睛似張似闔,另一隻手則托住了潔的下。
楊戩兩旁坐著的,則是唐嚴和養,兩個人都有些心神不寧,卻都默然無語,尤其是唐嚴,時不時去爲那炭盆加點兒碳,用銅撥兒去撥弄撥弄炭火,只是不做聲。
今兒一早,先是禮部尚書前來監考,隨即,連宮裡頭的相也來了,這楊戩在家面前是個十足的奴才,可是出了宮城,卻是權勢滔天的相;這一次奉了家的旨意,也是來督考的。
楊公公來了,誰敢不給面子?除了楊真坐鎮監考去了,這兩個祭酒,卻都陪著他坐在這兒,偏偏這位楊公公今日也是心事重重,見楊公公不說話,誰也不敢先開口。
楊戩簡在帝心,是宮中最得寵的宦,對家的心思得通,往年的中試,也不見家有多上心,今年,卻又爲什麼自個兒來?
楊戩想起了昨日前來拜訪的周正來,周國公和他暫時並沒有利益衝突,可是關係一直都不熱絡,可是昨日卻親自來拜訪,所爲的,不就是那個沈傲嗎?
至於家,卻又是什麼心思?楊戩心裡覺得,或許與沈傲也不無干系。
想不到一個小小監生,竟一下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楊戩又豈是一個白癡,家是沈傲龍,好好考出個績來;所以這家的心,眼下全寄託在這沈傲頭上了,沈傲考得好,龍大悅,也沒什麼說的;若是考得不好,那雷霆之怒,誰知道會朝誰發去?
他左思右想,心裡不由地想,家如此看重沈傲,卻又有什麼玄機?莫非只是單純的欣賞?
依著他對家的瞭解,楊戩不信,欣賞是有的,可是如此看重,卻是有些過了。
除非家另有打算,莫非……
楊戩凝重起來,不發一言,隨即表又是一鬆,喝了口熱酒,左右顧盼,那潔的下微微一擡,卻是對唐嚴道:“唐大人,雜家有些話兒想問問你。”
唐嚴眼中飛快地閃過一驚訝,隨即正道:“請公公訓示。”
楊戩微微一笑,如沐春風地道:“訓示不敢當,只是隨意問問,這讀書的事,雜家也不懂,只是聽說國子監裡有個沈傲的監生,上一次初試考了第一,不知道他的學問如何呢?”
唐嚴心裡暗暗奇怪,朝臣們看重沈傲也就罷了,畢竟大家都是混在文藝圈子裡的,沈傲會行書、會鑑寶,會作詩,能引來不人的青睞,可你一個公公,怎麼也問起這沈傲?有些撈過界了啊
心裡雖是萬般的腹誹,臉上卻不敢出毫的輕視,陪笑道:“公公,這學問嘛,有許多種,若論詩詞,沈公子冠絕汴京,青年才俊中無人能項背,不是下誇下海口,這樣的年天才,就是百年也難得一遇。”
“不過……”唐嚴話鋒一轉:“若是倫經義,沈傲倒是頗有天資,只是現在恰如未雕磨的璞玉,還需一些時日,方能有所就。”
一旁的養目一閃,掠過一喜。
這一次中試,考得可不止是詩詞,還有經義;沈傲的經義,養猜不出他的火候,現在聽唐嚴所說,似乎這正是沈傲的短,這倒有意思了,太學生一向是擅長經義的,尤其是程輝,其經義文章就是養見了,都爲之汗。
就算程輝的詩詞及不上沈傲,若是能在經義上佔住上風,這鹿死誰手,還是沒準兒的事。
楊戩聽了,微微嘆了口氣,心裡暗暗地想:“這麼說,沈傲的經義文章是短板了,看來連唐祭酒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哎,真是令人心焦啊。”
唐嚴的一席話讓楊戩的心不由地多了些煩惱,抿著,卻不再說話了。
這時,突然從外頭傳來一個軍的大喝聲:“是誰這樣大膽,竟敢擅闖國子監”
這一句話問得突然,教楊戩皺了皺眉,今日國子監、太學中試,可是極莊嚴的時刻,是什麼人要闖進來,這可不是好玩的。
見楊戩的臉上突然變得沉,唐嚴見狀,連忙起道:“下去看看。”
話音剛落,外頭便有個清脆的聲音道:“我要進便進,跟你有什麼干係,快讓開,我要尋沈傲”
唐嚴一時愕然,又是尋沈傲的,上一次沈傲提前卷,便是被人尋去了,今次絕不能重蹈覆轍,想著便急匆匆地衝出棚子。
只是這個時候,楊戩的臉卻又是一變,默不做聲起來,那怒意也隨之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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