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跳牆

唐歡追著宋陌進了偏廳。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借銀子了，那你讓我出府總行了吧？」

四方的黃梨木桌子，宋陌坐在北面，唐歡很自來地在他下首坐下，雙手乖乖搭在上，扭頭看他：「將軍大人，冤有頭債有主，你跟陸舒寧有仇，如今都死了，你也該放下了，那就更不該拿我撒氣了。將軍，你快跟那些下人說一聲，讓他們不要攔著我了。你也知道，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得趕出去尋他啊。」

聲音的，一點都不怕他。

也從來沒有怕過他。他偶爾說重話，要麼跟他耍氣要麼跟他裝可憐。他什麼都讓著由著，就更不怕了，肆無忌憚。

「我讓你坐下了嗎？」宋陌看著門外，聲音清冷。

唐歡愣了一下，接著小聲抱怨：「你這人怎麼……」

話剛出口宋陌便冷眼看了過來。當即了聲，賭氣似的離座，站在宋陌旁邊。他不說話，一時也不敢多，生怕這人直接把轟出去。不過等了一會兒，見宋陌腰背直著門口出神，若有心事，唐歡悄悄挪到他椅子後，舒口氣，抬手按上他肩膀：「將軍，我給您肩，完你讓我走好不好？」聲音自然連貫，仿佛並沒有察覺到男人僵了一下，也沒有瞥見男人險些抬起來抓的手。

手上力氣並不大，宋陌卻意外地覺很舒服。

昨晚徹夜未眠，上午又在書房坐了半晌，肩頭正僵著。

所以他沒有推開。既然想討好他，那就隨去吧，反正他沒有吃虧，也沒有上的套。若有所求，早晚會出馬腳的。若真的想離開，那得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宋陌默默地著人的服侍。

唐歡著著胳膊就酸了，悄悄歪頭打量男人，就見他面無表閉目養神呢！

唐歡好想哭！

這就是的命啊，明明逃離這個男人還來不及，偏偏還得想方設法留在他邊。以前他傻他對好，這個過程還好玩的，現在，他就是一只狼，而是那只必須讓狼喜歡上否則就會死的倒霉兔子啊！

還得討好他！

手上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

宋陌忽的睜開眼睛，偏頭看：「你在看什麼？」

四目相對，唐歡眨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重新站直了道：「看你啊，其實將軍你還好看的，就是總繃著臉太嚇人了。對了，我這樣按將軍舒服不舒服啊？」

宋陌無聲冷笑：「力氣太小，沒什麼覺。」

唐歡懊惱地「啊」了聲，手上加大力氣，聲音有些了：「這樣呢？」

「……尚可。」宋陌重新閉上眼睛。

「嘿嘿，我把將軍伺候舒服了，將軍什麼時候放我走啊？」唐歡扭頭，討好地道，因為挨得太近，呼吸拂在他耳畔側臉。

再悉不過的親近。

宋陌語氣更冷：「我從來沒有說過要放你出府。」

唐歡作一頓，隨即狠狠推了他一下，怒氣沖沖轉到他側：「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都說了我不是了！再有，既然你沒想讓我走，為何不早說，你早說，我就不浪費力氣伺候你了！」

宋陌剛想回，忽聽外面有腳步聲，便抿了。

下人們端著飯菜出現在門前，用目詢問他。宋陌點點頭，等下人們擺好飯菜離開後，他側目看：「你還不走？是想伺候我用飯嗎？」

唐歡盯著桌上的紅燒魚醬驢咽口水，一改先前氣憤模樣，真的把袖子擼上去一截，準備去拿筷子：「好啊，我替將軍夾菜吧，將軍想吃什麼？」

目在細白手腕上掃過，宋陌抬手擋住：「不必，我用飯時不習慣旁人服侍，下去吧，沒有我的傳喚，不得再到前面來。再敢闖……」視線落在脖子上。

唐歡本來是朝他傾過去的，見他這樣威脅，臉上一白，慢慢坐正，低頭看上繡案，小聲嘟囔道：「我聽你的話，那你也給我準備這樣的飯菜，行嗎？」頭都不敢抬，委屈極了。

宋陌沒應聲。

唐歡眼淚掉了下去：「跟你有仇，你都好吃好喝供著。我剛剛認識你，你只給我剩饅頭吃。將軍，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我知道，我是鬼，不招人待見，可我沒有做過壞事啊……」

宋陌看，看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他掐都沒哭，現在就為了口腹之哭這樣？

「回去吧，我會吩咐下去，今晚開始，以前一日三餐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昨晚是太氣憤了，不想讓好過，現在……不論如何，沒必要在這種事上跟計較。

唐歡大喜，抬頭，淚眼汪汪看著他：「真的？」

宋陌垂眸，不置可否。

唐歡就當他承認了，抹抹眼睛起要走，轉前又頓住，猶豫半晌，指著盤子裡的驢片問：「這個，能先讓我吃點嗎？看起來好香。」

宋陌皺眉。

不等他開口，唐歡見風使舵，抓起盤子護在懷裡，一溜煙跑了，裡還嚷嚷著「謝將軍賞菜」。

難不以為不喊這話，他堂堂七尺男兒就會為了一盤菜追出去？

著空的門口，宋陌只覺得好笑，只是角未揚，不知想到什麼，馬上又抿了。

唐歡可不管他怎麼想，回到屋裡吃了一頓，旁邊是宋陌之前派人給準備的午飯……饅頭配鹹菜。哼，幸好有先見之明。

吃飽喝足，唐歡讓丫鬟領路，把侯府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圈。走走停停用了一個時辰，回屋倒在榻上蒙頭睡覺，醒來時，天已暗。

跟丫鬟打聽宋陌的事，丫鬟搖頭道不知。

唐歡便沒有多問，吃完晚飯繼續睡覺。

睡到半夜，悄悄爬起來，躡手躡腳繞過睡在外面榻上的丫鬟，行到廳堂，無聲無息打開門，再搬起一張椅子輕輕走了出去。

既然只有一個月「還」的時間，就該作出急於離府的樣子，怎麼能宋陌說不讓，就乖乖待在後院？

不知是宋陌膽大，還是鎮北將軍威名在外無人敢犯，定北侯府侍衛並不森嚴。不過唐歡相信，但凡侯府外有半點異，宋陌肯定第一個知曉。

一點都不擔心他會真的讓逃走。

所以隨便選了個方向，朝西邊院牆溜去。到了牆下，後依然沒有靜，唐歡猶豫片刻，擺好椅子，提到椅子上，抬起手臂試試，跟牆頭還有點距離。於是又了下去，尋到一塊兒還算方正的石頭，這次再試，手總算能攀到牆頭了。

將擺起別在腰間，唐歡手，使勁兒往上一跳。

腦袋勉強出牆頭了，兩條還掛在下面，唐歡故作笨拙地踢牆胡折騰，折騰半天還不見有人來，索爬到牆頭，準備再上面歇會兒再作打算。宋陌，難道真的沒有半點防備？

沒想剛上去，驀然發現牆外面立著一個人影，在黑暗裡，若不是眼力好，恐怕還發現不了。

是宋陌。

唐歡假裝沒看見。

坐在牆頭，扭頭向侯府，大口大口地氣：「哼，不讓我走，我偏要走，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人，虧他還是將軍呢！就會欺負弱子，算什麼男人！」

宋陌並沒有看牆頭，但這不妨礙他聽到的聲音。

聽到了，他有片刻的搖。

或許，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可搖也只是片刻。太會裝，這一次，他不會輕易下判斷。之所以不讓走，不用那種方式試探是否真的要離開，是因為他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若是故意騙他的，等他抓回來的那一刻，就會知道他在派人盯著知道他還在意，那，肯定會洋洋得意吧？

他不會再輕易讓看穿他的心。

他一不，等發現他，或，等跳下來。

唐歡歇了一會兒見宋陌沒有反應，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嘿嘿笑了兩聲，把兩條都抬到牆外，深深吸一口氣，閉眼跳了下去。

牆很高，以為宋陌會接住，可是他沒有。

唐歡不是普通子，還不至於跳個牆就把腳扭到，但宋陌沒有出手，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覺。有點生氣吧？這個家伙，他明明對還有不捨，怎麼突然就如此狠心了？他知道他這樣狠心，有多頭疼嗎？

倒要看看他能狠心到什麼地步！

起時，唐歡故意扭了腳，還沒站穩人就朝前撲了下去。

沒有，只痛苦地吸氣，慢慢爬起來，靠著牆壁而坐，低頭去腳。

腳步聲起，有人蹲到了面前，聲音冷淡聽不出緒：「摔疼了？還逃得了嗎？」大手毫無預兆地住腳踝。

「疼……別！」唐歡痛呼出聲，手去推他：「放開我，都怪你，你要是讓我走，我就不會摔傷了！」

宋陌沒理，繼續了兩下，確定沒有大問題才收回手，剛要譏諷，卻老實下來，搭著問他：「將軍，我到底哪裡惹你生氣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坐在他對面，黑暗裡看不清面容，只有委屈的哭聲。

宋陌怔怔地看著模糊的影兒。

問他為什麼……

他也想問為什麼。

即便是最開始的錦枝，他那樣一心一意掏心掏肺地對，為什麼到了最後，還要說那些話，還要讓他知道，的那些喜歡那些溫，全都是假的？

就算一開始別有目的，難道他對的好，一點都不在意嗎？

現在他只是沒有接住，就哭了，那可記得，以前，他半點委屈都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