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婚期將近,云鬟不便再往東宮去,只留在謝府, 宮也有許多嬤嬤、宮人前來,打理府邸,準備, 陪伴并教導大婚之日的禮儀等事。
云鬟先前是慣了每日去刑部坐班的, 后來因為趙莊之事辭了, 又兼京風詭云譎, 惦念趙黼, 一邊兒又應付宮中等事, 也無閑心再想別的,倒也罷了。
如今趙黼回歸,一切迎刃而解,并沒有多煩心之事,竟似陡然閑暇下來了, 讓云鬟大覺不適。
雖然那些宮的嬤嬤等對都甚是尊重和氣,耐心教導,云鬟也一一遵從學習,然而心里卻實在是無聊不耐的很。
這日,忽報大理寺白卿前來拜訪,云鬟許久不曾見過白清輝了,聞言心中甚喜,恨不得即刻奔出去相見,腳步才,便聽得旁邊一聲咳嗽。
原來這會兒,周圍宮嬤嬤們林立環繞,監督的禮儀行止,一雙雙厲害眼睛看著。
云鬟止步,心中忖度:若請清輝,卻又如何能自在說話。
因此云鬟便道:“請各位暫歇,我會客過后再回。”
其中兩人對視一眼,一個陪笑道:“姑娘再過不幾日,就是太子妃娘娘了,份尊貴,這會兒相見外男,似是不大妥當的。”
這卻已經是極婉轉的提醒了。
云鬟心中咯噔一聲,抬眸看去。
這些宮的嬤嬤們,一個個自然是人,早在被派來之前,就很聽過云鬟的事跡,何況前些日子云鬟一直都在宮住著,是以見過的也自不。
但相過的畢竟極,眾人都聽說在刑部“如魚得水”,又屢破大案,還當是個尖頭利角的極厲害人。
誰知這些日子來教導陪伴,卻見始終都云淡風輕,不管教導做什麼,都從善如流地答應,從沒有個為難臉紅的時候,竟似是個極好脾、任由拿的人。
何況督著未來太子妃的言行舉止,也自是們的責任,故而這會兒見云鬟會外男,才忍不住出言勸阻。
云鬟倒是并沒說別的,只是仍淡淡地掃了過來。
但就只是一個眼神,都不必多說一個字,出言的嬤嬤心中微微發寒,旁邊一人本正也有一肚子的訓誡要說,對上云鬟的眼神,那爬到了嚨口的話,竟又生生地退了回去。
眾人凜然膽寒,忙都垂首,不敢多言。
外間兒廳中,白清輝正等候中,便聽門口有人喜道:“主子來了。”
清輝抬頭看時,正見窗上映過一道纖纖淡淡的影子,不多時來至門口,兩下里定睛相看,清輝心中啞然,瞬間不知該如何稱呼。
素來習慣了云鬟男裝的模樣,乍然著描眉起來,幾乎他不敢認,只是細看,才見那容貌神一如昨日,氣質亦仍如淡清竹,輕云和風。
不等他開口,云鬟已進門來,順勢屈膝萬福:“勞你久侯了。”
聽以“你”稱呼,清輝也一笑還禮,兩人便分賓主坐定。
云鬟進門之時,就見清輝邊兒亦跟著個年,著青布裳,梳著雙丫髻,看著似是個書跟班的打扮,然而鵝蛋圓臉,臉頰紅潤,雙眼烏溜溜地盯著,目不轉睛地只顧打量。
云鬟自己是扮男裝慣了的,只一眼便看破這“年”乃是個娃兒。
只是倒也稀奇,再想不通清輝邊兒怎會跟著這樣一個姿不俗的的。
清輝也發現了云鬟注意到邊的人,便回頭對那孩兒:“小,你到外頭去自在玩耍,只不可走出這庭院。”
這小的娃兒聞聽,大眼睛里出幾分委屈之意,卻也不敢如何,便答應著而去,臨出門前,兀自依依不舍地回頭,又深深地盯了云鬟一眼。
等出門,云鬟方笑問:“這位是何人?我從來未曾見過?”
清輝也才帶笑回答道:“這麼說,殿下也未曾跟你說了?”
云鬟聽說的有,問道:“跟他有關?”
清輝點頭道:“先前無端端的,人把這個孩子送到我邊,說讓我好生帶著,我不知如何,又因殿下才回來事多,不敢煩擾,便只得從命,誰知到此刻還不曾來帶回。”
原來這跟隨清輝邊兒的,不是別人,卻是蕭天。
先前天自打跟隨趙黼回到京中,趙黼因諸事繁忙,顧不上,只安排兩個侍衛好生把看在客棧。
天畢竟乃是遼國郡主,份非同一般,趙黼也不愿這個跟自己有著淡薄緣關系的表妹有個萬一。
若天待他只是親戚之意,留在邊倒也罷了,偏又了解天之心,何況之前還有阿郁一節。
近水樓臺,瓜田李下,他雖然端影正,卻耐不住別人心邪。
趙黼是個心眼最多的,應付桃花的手段自也一流,先前有個張可繁“珠玉在前”,仍是給他輕輕松松禍水東引。
先前蔣勛在宮不慎被趙黼所傷后,可繁越發明了心意,只因當時京事多,趙黼又出了事,兩人無心談論私。
后雖然因顧芍一事,又生出些許波折,但畢竟有驚無險。
近來年下,趙黼又正了份,張可繁一力攛掇,蔣勛鼓起勇氣,請了厲統領跟白樘為他的保山。
張將軍見如此陣仗,縱不樂意也要欣然從之,何況早也從夫人口中知道可繁心許了蔣勛。
這一件兒,算來卻也是趙黼引出的大好姻緣。
故而對待天上,趙黼便故技重施,他想把天安置在個妥當之,讓可靠的人看顧。
思來想去,竟沒有人比白清輝更可靠妥當了。
當然,把人扔給清輝,趙黼也是有些許私心的……
聽清輝說罷,云鬟心中想了會兒,便不論此,只道:“你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事?”
清輝見盛裝麗容,又想到很快便是婚期,便將來意下,只說道:“并沒別,只是這小每每問我有關你的話,還時常打聽我們在南邊兒的事,又催我來找你,我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何況也的確有些日子不曾見你了,便索來走一趟。”
云鬟早看出清輝言又止之意,正要再問,清輝卻嘆息道:“以后……大婚之后,只怕越發不能相見了。”
云鬟心中一,想到方才室嬤嬤們的勸阻,橫生一悶意。
正此刻,阿喜從外忙忙進來,稟告道:“主子,外頭來了人……是,是崔侯府的人!”
云鬟道:“是侯爺還是小將軍?”
阿喜的頭搖的如撥浪鼓:“是崔老夫人!”
自從賜婚的消息傳遍京,有許多人坐不住了,其中最如坐針氈的,自然正是崔侯府中人。
對崔老夫人來說,心可謂油煎火灼一般。
當初因崔印擅自同僻遠縣城的謝府定親,崔老夫人大為不樂,加上謝氏從不善于逢迎手腕,故而在老夫人跟前兒更加不得歡心,早在鴛鴦殺案件發生之前,老夫人已經百般挑剔,后來終于得了個絕佳機會,才一償所愿。
偏云鬟打小兒的等,也頗類謝氏,崔老夫人心中暗暗不喜。
后來縱然云鬟回京,老夫人想到謝氏,就如看見眼中釘。
云鬟“投水”后,在看來是極小的一件事,不料又因趙黼之故驚圣上,差點給崔府惹一場無妄之災,老夫人驚,背地里也曾狠狠罵過幾句:“那丫頭看著就是個薄命相,死就死罷了,偏又連累。”
誰知道云鬟偏歪打正著走上仕途一路,崔老夫人得知真相后,更是天也塌了,驚怒加,厥了過去。
自然恨不得把云鬟剝皮筋,在云鬟被下獄后,又念了幾百聲稱愿,只盼休要連累侯府。
那日在府相見,本想以家長之威住云鬟,誰知今日的孩兒,并不似昔日那個只會低眉順眼的孩兒了,短短幾句話,又把老夫人氣得幾乎吐。
雖然趙世將云鬟留在宮中,對老夫人而言,仍覺著崔云鬟是必死的,畢竟扮男裝,在朝為,做出如此破格之舉,簡直驚世駭俗,又怎能容于世間,遲早晚要獲罪的。
若非崔印堅持,崔承反抗,老夫人早督促崔印解除同云鬟的父關系、將云鬟從崔家的家譜中除名了。
一直到賜婚的圣旨下,崔老夫人才仿佛被一聲驚雷炸醒,整個人魂飛魄喪。
若趙世只赦了云鬟的罪,老太太只怕仍還心安理得地在侯府等云鬟過去跪拜,畢竟在心目中,這孩兒大逆不道,驚世破格,雖被免除死罪,仍被世俗不容。
但只要沒削除的名,就仍是崔家的人,仍是要回來叩頭請罪的,到時候不愁沒拿的時候。
再想不到,旨意之下,這本來看似無依無靠大逆不道的孩兒,竟了當朝太子妃……
消息靈通之人早就知曉,如今皇帝年高,子孱弱,早有退位之意,若當初先太子未“病故”,此刻只怕已經換了新帝了。
如今先太子去了半年,便又忙著正趙黼份冊立太子,且又急急地定了婚期,可見皇帝是個趕早兒的心意。
若當初不是那樣逞強,早點兒把崔云鬟認了回來,此刻又怎麼會是這樣兩難的境地?崔侯府出了一個太子妃……或許很快就是皇后娘娘,這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何況自打圣旨下后,有幾個素來跟侯府冷冷淡淡的高門大宦的命婦們,也肯屈尊降貴地過來探看,因見云鬟果然不在侯府,這些人何等厲害,一個個都看出端倪。
老夫人應對間,尷尬至極。
又有一些府府外的人,便拼命解勸吹風,崔老夫人起初還癡癡地思量興許云鬟能夠“孝心發作”,自個兒回來侯府,那會兒自然就得了臺階下了。
誰知道眼看婚期越來越近,云鬟那邊兒卻并沒個蹤影訊息,且宮派出的嬤嬤宮等,都一腦地去了謝府。
崔老夫人又病了幾日,幾乎了卻殘生。只得先派了羅氏等幾個婦前往謝府,本是為了探深淺試口風之意。
而羅氏因向來掛心云鬟,又激云鬟曾在校場案中相救崔承,母相見,自然曾有一番難舍。
羅氏同云鬟敘了離,約提起老夫人的話,云鬟卻并無要回侯府之意,只道:“我從小兒就很會惹事,曾數次連累侯府陷于危難,世事難料,如今實在不敢再回,母親且只帶我的好意于府中眾人就是了。”
老夫人雖作威作福了一輩子,到底是個頗有手段心機的,若是能換一位皇后回來,宗耀祖,這一張老臉倒也算不得了,故而今日竟親自帶人前來。
里頭清輝聞聽,同云鬟相視一笑:“你家里的人來了,我改日再來拜會。”
云鬟惦記他方才那句話,并不舍得他此刻就去,便道:“不必。他們很快就去了。”
才說兩句,果然便見崔老夫人被羅氏跟大丫頭扶著,后跟著幾個侯府眷跟侍候丫頭們,巍巍地自穿過月門。
抬頭看見云鬟之時,老夫人眼中便有淚似的,走幾步,口中喚道:“我的兒!”
清輝是知道侯府底細,也知道老夫人為人的,聽了這般一聲,不由挑眉看云鬟。
云鬟嘆道:“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聽老太太這般相喚。”回頭了曉晴來,吩咐兩句,曉晴忙便去了。
這會兒天因聽見靜,便趴在門口打量,云鬟出門之時瞥一眼,天竟有些局促之意,握雙手,后退一步。
云鬟才在門口站定,那邊老太太一行便走到跟前兒,崔老夫人將云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回,便丟開羅氏等,張手抱住云鬟,哭道:“我的好鬟兒,我還以為臨咽下這口氣……也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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