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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第490章

且說白樘歇息片刻后,自覺已經無礙。又值巽風趕來,便不多在宮中耽留。

至于損,卻也不能急在一時半會兒,只等慢慢地調養罷了。

當即巽風扶著他,便要出快晴閣。

雖云鬟已經將蔡嬤嬤一節稟告了皇帝,然畢竟這次他進宮乃是皇帝宣召,自不可就如此離開。

正想著再去拜見皇帝,目間,卻看到云鬟的那銀灰云錦白狐鑲邊的大氅就搭在一架屏風上。

不由微微止步。

因是化雪時候,且風又大,竟就那樣出去了……這會兒白樘才醒悟,原來先前去而復返,大概就是為了取這大氅,卻因聽見巽風的話、竟生不便打擾之意。

巽風見他打量那大氅,便道:“四爺,怎麼了?”

白樘本想讓他去取了來,好歹給送去,免得寒。

然而轉念間又一想,都這半晌了,只怕早就回去添了裳,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呢。

白樘收回目,搖頭道:“沒什麼,走吧。”

于是便先去寢殿面君。

趙世正午睡醒來,見他來到,便先問詢了幾句,又道:“朝廷的公事雖然要,然而卿一卻也不容有失。朕常對人說,卿你什麼都好,唯有一件兒,便是太過鞠躬盡瘁、兢業無怠、不思己了些,讓人不能放心。”

趙世又沉片刻,道:“雖說眼下仍是風飄雨的,但卻也正是因此,卿才要越發保重子才好。”

皇帝說到這里,便命王治去太醫院里,傳了劉、張兩位素來極能的太醫前來,竟吩咐說道:“以后你們不必在太醫院里,就隨著白尚書邊兒,或在刑部,或在白府,專伺候照料他,不得出任何紕。”

兩位太醫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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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樘忙跪地道:“為臣者盡忠為國,不過應當。又如何值得如此?請圣上收回命。”

趙世笑笑:“可知朕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整個大舜著想?唯有你子妥當,才是我大舜之福,你可明白?不要辜負了朕的苦心。”

白樘無法,只得拜謝隆恩。

如此代完畢,趙世又道:“先前謝已經向朕稟明了那蔡嬤嬤之事,依你之見,卻是怎麼樣?”

白樘道:“今日來正要跟陛下稟明,臣還想再查一次含章殿。”

趙世道:“這是為何?”

那夜含章殿從里到外,一團狼藉,當時又毀損了些桌,椅,帳,燈……等種種,地上也自跡斑斑,故而事發后,便自有宮人飛快地都清理了。

白樘道:“如今知道蔡嬤嬤死在殿,若是兇手事先將殺死,自會將藏在一個妥帖所在,故而臣想再……”

正說到這里,便見外頭有侍來到,說道:“圣上,伺候謝的靈雨來稟奏,說是找不到人了。”

趙世本是略略地斜窩在椅子上,驀地聽了這句,卻不坐直了:“說的什麼?”

白樘亦驀然回首。

先前白樘暈厥,人歇息在快晴閣,是云鬟陪著的。

此事靈雨自是知曉,起初不放心,來到后因見自有伺候的人,并不到,因此便自回了寢殿。

不覺半個時辰已過,日影偏斜,忽見一名宮走來,手中挽著一,道:“這是謝大人的大氅,刑部的白尚書我送回來的。”

靈雨狐疑:“怎麼特特送回來,難道大人自己不穿戴了?”

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從快晴閣里來的時候,并沒看見大人在,只是聽尚書吩咐的罷了。”

靈雨將大氅接了過來,皺眉看了片刻,心想云鬟既然不在快晴閣,那麼又將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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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天寒地凍,縱然穿著還覺徹骨寒涼,怎麼反而不用大氅了?

靈雨畢竟是個心的,更不放心,忙了兩個侍去打聽。

半晌有個回來,說道:“奴婢打聽得,是有人說曾看見大人跟靜王妃和淑妃娘娘說話兒。至于去哪里就不知了。”

又片刻,另一個跑了回來,道:“他們說大人像是去了含章殿,我因怕姑娘著急,便也趕著去了……只是、只是沒看見人!”

其實,那殿閣畢竟是忌諱之地,這侍竟不敢,只站在門口大聲了一會兒。

里頭卻靜悄悄地,并無人答應,這侍心里發寒,更不敢進去細看,故而只飛奔回來報信。

靈雨心頭一,先前太子妃跟太子在宮雙雙出事,正是靈雨的極大心病,如今聽了這般,哪里還坐得住。

又派了幾個出去找了一會子,仍是毫無消息,靈雨極為焦心,忙親自前來求見皇帝。

皇帝將靈雨進來,又從頭問了一遍。

原本還以為或許是出宮去了,便將一應太子宮軍傳來查問。

很快便問明清楚,確信云鬟并未出宮,但宮中卻也并沒有人見到,最后所看到的,卻是往含章殿而去。

白樘早向皇上請命,親帶了一隊衛往含章殿而來。

肅殺天氣,這許多人馬赫赫凜凜,廊下經過的宮侍見了,紛紛避讓。

來至含章殿,厲統領指揮眾人分頭找尋,軍們領命,四散躍去。

巽風卻始終跟在白樘邊兒,知道他如今息仍是不調,本不該這樣勞,只是卻也顧不得了……只好地守著,卻也仍替云鬟懸心。

白樘邁步進殿,一步步往而去,剎那間亦有軍飛快地搜完了,一一回來稟報說并未發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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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殿,白樘見一應所有,都跟上回他來查看時候并無不同,只是未免有些太過“空”了。

眼前竟有些發花,白樘形虛晃,幸而巽風在邊兒,及時將他扶住:“四爺!”

白樘定了定神,索閉眼反復呼吸,才道:“無事。”

原先他正向皇帝請命要來細查,可他竟然忽略了,——他能想到的事,崔云鬟自然也會想到。

只怕便是在這里又出了意外。

想到先前趙莊跟太子妃兩人的遭遇,卻猜不到到底會如何,料到不好,卻又不敢細想,向來沉靜無波的心緒忽然大了。

巽風也是心里沒底,氣虛道:“四爺,你說……”

白樘幾乎有些失了主張,忽地聽巽風口吻中有忐忑之意,不知怎地,竟反激出一口氣來,當即斷然否決:“不會有事。”短短的一句,卻仿佛用盡渾之力。

巽風噤口,白樘扶著他,復閉眸凝神,片刻睜開雙眼,再度細看。

這一刻,他仿佛能看見云鬟獨自一個人在這里,走來走去,打開柜子,起簾幕,又看桌底下,這里來過多次,這些本該都看過了,必然并無所獲。

那,又是哪里不對?

白樘忽地松開巽風的手臂,緩步往前,腳下無聲,他逐漸走到床榻旁。

下移,舉手握住床幃。

他想要俯,眼前卻仍一陣陣如有流水過。

巽風跟厲銘兩人齊來至邊兒,巽風最先會意,忙止住白樘,自俯看向床底。

床底下空空如也,并無異樣。

只再仔細看時,卻見靠側之的地上,仿佛有些雜灰塵影子。

因含章殿久不住人,先前讓太子暫住之時,那些宮人親來打掃,雖不敢懶,這床底下也清掃過,但畢竟都知道太子不過暫居,便并未做的十足盡心。

因此靠里間兒的床側,仍是有些塵灰堆積。

此刻巽風所見的那些雜影,起初看著就像是被掃塵的笤帚掠過留下的痕跡……他索伏地,往滾了進去。

在外頭看,并看不出什麼。

但床底下再看,便瞧出明顯端倪。

里面兒殘存的那些塵灰的邊沿,竟是被什麼過,巽風目描繪過……卻覺仿佛是半個人形的模樣!

人驚心的是,在中間兒還留著幾道明顯的指痕,從里到外,在塵上劃出四道,似乎是被人生生扯出去留下的。

巽風著一顆心,幾乎屏住呼吸,本能地便以為是云鬟留下的,他才要退出,便聽得外間白樘道:“再仔細些。”

巽風只得強忍不安,復又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果然又看出些不同。

原來就在這人形頭部的位置,灰塵里濺落三兩滴水珠似的小團痕,巽風捻起,一看便知道是干珠。

同時,鼻端也嗅到些淡淡地腥氣。

巽風定睛看時,卻見正是在他趴伏的地方,地面仿佛被什麼拭過,卻仍留下些許殘留氣息跟痕跡。

巽風掏出一方帕子,用力了幾下,帕子上果然顯出令人悚然的紅

再無遲疑,巽風復竄出床底,呈上帕子,又將發現盡數說知。

巽風道:“四爺,會不會是……謝主事在這里被……”

白樘拿著他的帕子,搖頭道:“不是。”

雖然還不知道原因,但聽了這三個字,仍是讓巽風乍然安心了不

厲銘卻道:“四爺如何這樣肯定不是謝大人?”

白樘道:“那濺落的都是干了,且這帕子上所留的,也并非新鮮跡。”白樘心中已經有數:這只怕正是蔡嬤嬤的,而床底,便是真兇藏尸之

這兇手倒也大膽,先殺了蔡嬤嬤藏尸此,又易容為蔡嬤嬤的模樣自由出,不知此人的所圖,到底是太子妃,太子……亦或者兩人兼有?

如今云鬟無端失蹤,只怕多半跟此人不了干系。

那夜趙黼見太子妃死發狂,眾軍護著趙世急退,趙黼追著殺出,自然無人留意殿形。

易容的“蔡嬤嬤”便趁機翻床底,巽風所發現地上那被拭去了的跡,必然便是此人將真正的蔡嬤嬤在床底撞破頭所留。

此人將蔡嬤嬤的尸首拖出床底扔在現場,偽造趙黼所殺,自己趁著那大形,夾雜在宮侍之間逃之夭夭,眾人自顧不暇,當然不會留意。

但就算發現了現場,推出了作案的手法逃的方式,可崔云鬟如今何在,卻仍未知。

白樘舉手抵著額頭,閉眸再度回想那夜——既然認定那人是趁而逃,他便極有可能見過此人!

正在苦思冥想,后腳步聲響。

厲銘巽風回頭,卻見來者正是靜王,急忙行禮。

白樘微怔之下,亦要舉手,靜王及時按住他的手臂:“知道你子不適,不用多禮。聽說謝不見了?可有發現?”

白樘見他神如常,卻忽地想到先前種種,心頭涌,便只搖頭。

厲銘便將床底發現異樣一節向著靜王說了,靜王聽罷皺眉:“居然有人心積慮如此?且還潛伏宮中?”

他擰眉忖度,又道:“不過,如果犯案的人與謝失蹤有關,那此人為什麼要擄走謝?”

厲銘猜測道:“是不是謝先生發現了什麼重大線索,故而兇手忍不住?”

巽風心頭一涼,,忽然說道:“我才想起來,方才里頭那灰塵中,仿佛還有些別的痕跡,會不會是……”

白樘道:“你是說,那兇手正埋伏在床底?”

想來也是有理,原本兇手以為自己殺人的手法天,誰知云鬟跟白樘兩人頻頻前來查看,或許此人生怕有什麼蛛馬跡留下,故而會再回來查看。

若真這般不巧,正好兒給云鬟撞見的話……

白樘聲音雖輕,卻引得眾人均都膽寒。想象那副形,厲銘更是打了個寒噤。

偌大的含章殿復又陷一片死寂。

靜王看白樘如雪臉,忽道:“你不必著急,若兇手真的要不利于謝,即刻就要手殺死了,如何還要擄走才殺?必然有其用意才是。”

靜王趙穆跟白樘相多年,深知他的為人,如今見他竟出慌,忍不住出言安

白樘低聲道:“我一定看見過那人……”

巽風跟厲銘不約而同問道:“四爺說什麼?”

白樘道:“那夜,我一定見過真兇。”

白樘的直覺從來最準,其他浸刑獄多年,早就養一種習慣,但凡到一個地方,便會統觀大局,先將現場看個遍。

那夜雖然慌急,他無意中卻必然也這樣做過。

只可恨記憶甚是模糊,讓他心中如貓爪撓,就仿佛真相就在眼前,卻偏偏隔著一層紗,讓他無法看清!

但他無法看明白的,卻關乎崔云鬟的生死,讓他如何能不自怒自恨。

他本就不該在這會兒勞神竭力,瞬間耳畔低鳴,眼冒金星。

只是在所有無法自里,卻仿佛迸出一點火

白樘看向靜王趙穆。趙穆怔道:“怎麼了?”

白樘道:“王爺方才說……”他并未問出口,只是惘然看向遠,又握巽風手腕。

巽風忙隨著他走開兩步,聽他道:“你、你速同厲銘帶人往浣局……”

巽風疑:“浣局?”

白樘心頭跳,長指扶額。這會兒他心底浮現的,卻是那夜他聞訊趕來救駕,宮人四散奔逃的場景。

白樘知道自己一定是看見了兇手,只是很難記起來而已,然而因靜王趙穆那一句話——這真兇若要滅口,大可立即殺了云鬟,如何竟未曾下手?

太子夫婦橫死,趙黼被蕭利天帶去遼國,如今竟黑白不明,流言紛紛。

蕭利天臨去前頻頻跟云鬟接洽,更因不肯同去舉刀殺……

白樘也知道宮必有遼國的細作,潛伏極深,不為人知。

但還有個極容易被人忽略的、跟“遼”有關的人。

那個曾經在英妃宮中伺候過的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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