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晴問道：“是要做什麼？”

云鬟道：“我要出門。”

曉晴驚道：“不能夠，門口那些人兇神惡煞似的，說任何人不許出去呢。”

云鬟道：“不要啰嗦。”起往外而行，曉晴才要跟上，目無意中掠過跟前那本書，卻見書冊天地倒置。

宮。

花園中，兩道人影一前一后，相隔不遠而行，后許多侍宮靜默垂首跟隨。

在前的那個，正是皇帝趙世，旁這位，卻是睿親王蕭利天。

兩人行了片刻，忽地聽得清厲聲。雙雙抬頭看去，卻見天際雁影掠過。

蕭利天看了片刻，便道：“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朝來庭樹，孤客最先聞。”

這念得便是劉禹錫的《秋風引》，趙世道：“親王果然是博聞強記，我大舜還有什麼是你所不通曉的？”

蕭利天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是來到京城后才知曉這個道理。”

趙世笑道：“哦？愿聞其詳。”

蕭利天道：“譬如我向來自恃記憶最強，誰知偏偏遇到個謝主事，我竟是難以其項背。”

趙世又是一笑。蕭利天卻又看著他道：“再如，我自忖深謀遠慮，可親眼見了才知道，陛下才是真正的君心似海，莫測高深。”

趙世笑了出聲：“親王這話怕是言重了。”

蕭利天道：“不然，陛下為何竟把皇太孫趙黼給關天牢了呢？我是再想不出，有比這個更加自毀長城的法子，想來陛下自然是有更大所圖、才會如此？”

趙世道：“原來親王是在譏諷朕？”

蕭利天道：“不敢，我只是絞盡腦也猜不陛下的心意，還請陛下莫要怪我唐突。”

趙世不語，往前穿過一角如意門，蕭利天在后盯著他的背影，也跟著踏，不料一抬頭之時，心頭陡然如被人狠狠捶了一記。

原來不知不覺中，兩人竟來至昔日那鳴宮的廢墟之外。

這皇宮本是花團錦簇，天底下最為繁華的所在，雖然世代相傳，有些樓閣不免出斑駁之意，但卻更見陳厚威嚴，可是偏偏抬頭所見這一地方，讓人一見驚心。

明明看著像是極大的一座殿閣，卻墻頹瓦敗，過半掩的木門，可以看見里頭被燒得宛若骨架似的梁宇。

蕭利天頭突地了，嗓子發，無法出聲，也無法轉開目。

聲旁趙世卻轉頭看向他，淡淡道：“親王知道此事何地麼？”

卻不等蕭利天回答，趙世道：“親王應該是知道的，畢竟你也曾親往查探過。”

蕭利天回神，目仍有一瞬的凝滯，才問道：“陛下如何知曉？”

趙世淡淡道：“那日你進宮之時，伺候的侍說你走失了有一刻鐘，后來你也說一時迷了路，連宮的暗衛都不知你的行蹤……然而朕跟親王對弈之時，卻發現親王上竟有這廢宮才殘存的花種子，那離花種子，原本是你們遼國上京才有的，總不會是你從遼國一路帶來的？”

蕭利天同他對視片刻，方也笑道：“我才贊了陛下君心似海，不料果然如此，什麼也瞞不過陛下雙眼。”

趙世饒有興趣看他，道：“親王地跑來這廢棄之地，不知是為了什麼？”

蕭利天道：“陛下既然知道我來過，難道不知為了什麼，自然是為了……陛下的英妃，也就是我的姐姐。”

趙世道：“親王此舉差了，你若憑吊，自同朕說明就是了，難道朕會不許麼？何須而來？”

蕭利天回頭，又看一眼那廢墟，苦笑道：“我也是才發現我之拙計。”

趙世道：“只怕親王并非拙計，而是有心避忌，你怕朕會多心……又或者親王私底下有所謀劃，故而不想打草驚蛇。”

蕭利天雙眸瞇起：“陛下這是何意？”

趙世并不回答，只又往前走了兩步，才說道：“你可知這許多年過去了，朕為何不人將此平了，卻留這種地方在宮中？”

蕭利天搖頭。趙世道：“因為朕要給自己一個警示，警惕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不過。如今兩國已經議和了，故而朕想，過了年，便人平了此，另建新宮。”

他的語氣甚是輕描淡寫，像是描述一件不相干的事。

蕭利天盯著近在咫尺的舜帝，忽然說道：“陛下所說的警示，又是何意？”

趙世道：“便是一念之仁，鑄大錯。”

蕭利天的臉有些冷：“一念之仁？”

趙世道：“當初雖然為兩國之好納了英妃，只不過最不該的，是讓有了孕。”

蕭利天聞聽，角無法自制地搐了兩下，眼神略有些利：“陛下的意思，有了孕，又如何？”

趙世卻恍若未覺，只道：“有了孕后，便大變，時常疑神疑鬼，一來針對宮其他妃嬪，二來，最后竟無法自制地作出***之舉，此事實在是朕心頭大痛，故而朕有所嘆息。”

蕭利天猛地回過去，也不言語。

趙世道：“親王怎麼了？”

蕭利天背對著他，握雙手，卻又極快鎮定心神，回頭道：“并沒什麼，只是聽陛下如此念舊，我一時也有些難自了。”

趙世點頭道：“原來如此，你跟英妃乃是姐弟，如此深，也是應該的，是了，以后你若要祭拜，可以堂堂正正前往，朕許了你。”

蕭利天強笑道：“多謝陛下隆恩。”

趙世這才回，片刻忽道：“是了，你方才問朕為何會將皇太孫關押大牢，你可想知道原因？”

蕭利天道：“陛下愿意為我解？”

趙世道：“因為他天沖好殺，朕不得不磨一磨他的銳氣野。”

蕭利天道：“然而陛下的臣民仿佛對此有些疑，先前我進宮的時候，聽坊間百姓議論紛紛，甚是不安。”

趙世笑道：“這是自然了，畢竟他先前有功于社稷，所以朕想要磨練磨練他，才囚而未殺。”

蕭利天擰眉：“殺？”

趙世道：“聽聞你們遼人時常會取小狼崽子馴養，那些馴養的好的，自然可以留下使用，若那些野難馴，反咬主人的，當如何置？這個親王只怕大有心得。”

蕭利天似乎想笑，但臉皮好像被冰雪凍住，竟然無法笑得出來。

此刻，有個小侍上前來，同王治低語了數句，王治點頭，便小步來至趙世邊，道：“陛下，刑部尚書求見……”

刑部，大牢。

素日里沉冷暗的天牢，這一日越發冷肅難當，負責看守的獄卒們也多了一倍，出都比平日更加嚴苛。

在最里間兒的牢房中，有個人盤膝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他背對著牢房門口，面壁而坐，一不。

腳步聲輕輕響起，有個人喚道：“殿下，殿下。”

趙黼也不，那人道：“殿下，您該吃點東西了。”

此人竟是先前跟隨趙黼麾下的王書悅，手中提了個食盒，滿目擔憂地看著趙黼。

但任憑他如何呼喚，那邊兒自巋然不。王書悅無奈道：“太子殿下甚是擔憂您，殿下要保重子才是。”

說了這句，才聽得趙黼道：“滾出去！”

王書悅嚇得一，手中食盒幾乎掉在地上，了，只低低道：“飯食我放在這兒……”小心將飯盒放下，低著頭退了出去。

王書悅往外之時，意外地看見前頭也走來數人。

因是皇帝命令將趙黼囚，也嚴任何人探……但王書悅靠著王治的關系，還可網開一面，如今見又有人來，不覺詫異。

定睛看時，才認出是昔日刑部的“謝主事”。

王書悅皺皺眉，本要相問，卻見陪著的是刑部的巽風，于是言又止，只肩而過。

且說巽風陪著云鬟往前，來至趙黼監牢之外，巽風看看里頭的人，又看云鬟，有憂慮之意。

云鬟輕聲道：“你去罷，無礙。”

巽風微一遲疑，無聲而退。

云鬟上前，握著欄桿，凝視趙黼的背影，半晌，終于輕輕地喚了聲：“六爺。”

趙黼原本早就聽見了跟巽風說話，可偏偏仍是不。

云鬟目不轉睛看著，片刻，又低聲喚道：“六哥。”眼中淚珠骨碌碌地轉。

趙黼輕輕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