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鬟進,這還是趙世開口的第一句話。
雙已經半是麻了,云鬟道:“請圣上恕罪,下臣如今也已經辭,一介草民,如何更敢妄自非議皇太孫?”
趙世道:“朕只想聽你說實話。你且仔細想明白。”
云鬟沉默片刻,終于說道:“殿下……忠勇無雙,正如坊間百姓們所流傳的,有皇太孫殿下,自是我大舜之福,臣民百姓之福。”
趙世低低笑了聲:“忠勇無雙?答得……好。”
他含笑看著云鬟,道:“朕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看穿了朕的心事,不然的話,如何不說他能征善戰,所向披靡,偏偏用了這四個字?”
云鬟垂首道:“草民駑鈍。”
趙世瞇起雙眼看,忽地說道:“朕聽聞,遼國睿親王曾經去過你府中兩回?”
云鬟道:“是。”
趙世道:“他去做什麼?”
云鬟道:“親王殿下乃是因為先前的……一件案子……”
趙世冷笑道:“你有支吾之意,先前的什麼案子?”
云鬟本是要說,可話將出口,忽然想到這案子牽扯之事,便有些微停頓。可是一句說完后,才想起來,此事白樘盡知,他自會向趙世稟明。
見趙世這般問,云鬟道:“先前,有人發竹簡指點皇太孫殿下,說是東宮失蹤的杜管事在沈相爺府中,后來,草民發現親王殿下擅雙手書,才推測那竹簡是他所寫。”
趙世道:“這件事白卿跟朕說過。但是以蕭利天的,他總不會兩次去謝府,都是為了此事?”
云鬟道:“是。第二次睿親王前往,卻是因為……”
趙世道:“因為什麼?如何,竟不便出口麼?”
云鬟暗中握了握拳,方道:“圣上饒恕。因為親王那一次去,大有輕薄之意,故而不便稟告圣上。”
事實上,第二次蕭利天去見,說起的卻都是難以啟齒的:比如看見云鬟跟趙黼兩個當街之事,比如懷疑的份,且問起那如月珮。
這三件事,哪一件兒都是不能跟趙世說明的。
故而云鬟只撿了這一節。
趙世聽罷,不置可否,半晌才笑了笑,道:“原來果然如此。”
云鬟聽他仿佛有些弦外之音,正不解,趙世輕描淡寫道:“先前朕傳了蕭利天來,也問了他這兩件事,你猜他怎麼回答?”
云鬟面上雖還過得去,心底卻骨悚然。
本要答“不知”,卻連回答的力氣都無。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趙世淡淡道:“巧的很,他也是如你一樣的回答。并沒多出。”
云鬟又是意外,又暗中松了口氣。
想蕭利天何等狡黠,自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他竟忖度拿,恰到好。
趙世目閃爍,盯著云鬟道:“難得,蕭利天從來眼高于頂,故而這把年紀了,尚未娶親,可在朕面前,竟不諱言說是瞧上你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趙世說到這里,仿佛真的想到什麼可笑之事,眼睛微微晃亮,看著云鬟。
對京的百姓們而言,只有數的人才察覺在皇帝行獵離京的那一天一夜里,京城仿佛是個要變天的模樣。
就好似有一場極大風暴醞釀著,將要席卷而來。
但是不知怎地,那氣勢洶洶的風暴,卻又在一夜之間被消弭于無形。
據說是靜王殿下及時進城,才將反叛者及時制。
朝中有幾位參與恒王謀變的黨羽,也隨之被肅清……然而只要是有心人,便能發現,借著這一場肅王謀反而肅清的朝中臣子之中,其實有將一半兒,并不是恒王殿下的人。
至于是誰的人,便很值得探究了。
比如回京后的沈相,見是這般殘局,幾乎也發了雷霆之怒。暫不必提。
另外還有一件驚人的事,那便是參與謀變的恒王父子,竟被皇太孫趙黼給斬殺了。
——此事傳播的極快,最后竟把謀變的風頭都給住了,滿城人議論紛紛的,便是這皇室自相戈的慘事。
次日一早,皇帝從行宮起駕回京。
過午,皇駕回宮,稍事休息,靜王便同厲統領等,稟報昨日肅反的經過等。
趙世一一聽罷,當聽完厲統領說恒王跟趙濤“無端”死,其黨羽指控趙黼之時,趙世才問道:“皇太孫如今何在?”
靜王道:“在殿門口候召。”
趙世閉著雙眸想了片刻,便對旁邊的白樘說道:“白卿,你是刑部尚書,照你看來,出現這般形,該當如何置?”
白樘出列,垂首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然有人指認是皇太孫殿下行兇,自然要查問清楚。”
趙世道:“你要如何查問?”
白樘道:“自然是請皇太孫殿下配合行事。”
趙世點頭:“既然如此,人便在門外,你帶了去罷。”
白樘道:“臣遵命。”
靜王在旁聽到這里,忍不住道:“父皇!兒臣有話……”
趙世眼皮不抬,淡淡道:“不用說了,你要說的朕已經知道了,出去罷。”
趙穆張了張口,終究只得緘默,便跟眾人一并退了出來。
門口,趙黼其實已經聽了個大概,按照他先前的子,此刻只怕已經沖進殿質問了,可不知為何,此刻只是面冷肅,靜默不。
白樘跟靜王等出來,趙穆無法開口,低頭看向別。
趙黼道:“四叔,別的我不放在心上,只是我父王呢?我想見一見他,他如今在哪里?”
趙穆道:“仍在……圣上跟前伴駕。”
昨夜趙黼曾回東宮探過太子妃,卻喜恒王的人并未敢沖進東宮,只在外頭把守而已,見趙黼跟靜王聯袂而來,又看陣仗不對,早便繳械投降。
趙黼知道母妃無礙,如今所掛心的,便只有趙莊。
趙黼道:“我想見父王一面。”畢竟甚是憂慮,便闖。
靜王忙將他攔住,勸說道:“這是非常時刻,你且收斂。先前圣上并未提起,不如我去求一求。”
白樘道:“王爺,殿下,還是不必如此。圣上只怕不會許。”
趙黼原本不知到底發生何事,本想暫且忍氣吞聲,等風過雨停罷了。
誰知如今,非但無法面圣,連親見趙莊都不可能。
趙黼如何能忍,便道:“我自問行事從未有錯,就算恒王跟趙濤也并非是我所殺,從來坦坦,如何竟這般相待,仿佛我犯了彌天大錯一般!我不得這種,有什麼話休要悶著,直接說出來,若真該殺,我絕不皺一皺眉頭!”
趙黼說罷,將兩個擋在跟前的侍一把推開,竟不由分說,大步進了殿。
靜王睜大雙眸,當下不顧一切,忙也跟了進去。
白樘跟前一步,想了想,卻又退了回來,只在殿外等候而已。
且說趙黼忍不住這氣,直接沖進金殿,正趙世人在龍椅上,垂著眼皮,仿佛在瞌睡,又仿佛在深思慮。
趙黼上前行禮道:“黼兒參見圣上。”
頃刻,趙世才慢慢抬起眼皮,眼神卻絕不似平日看趙黼時候,只道:“如何不經通傳,便擅自闖?”
趙黼仰頭道:“黼兒不知哪里做錯了什麼,惹了皇爺爺不快,可求皇爺爺務必給我一個痛快,休要這般悶著我。”
趙世瞇起雙眸,一言不發。
靜王在旁道:“黼兒,不要造次……”
趙黼卻朝上又問道:“我父王呢?”
趙世面無表地看了他半晌,道:“請太子出來。”
不多會兒,果然見趙莊從而出,往下一看,瞧見趙黼之時,便盯著他,往這邊兒走幾步。
趙黼原本心里極空兒不踏實,見趙莊之時,面上才出歡容,頓時一掃先前的霾,喜歡道:“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