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在第一次找蘇盈袖被蹶了回去之后,是打定主意把這件事丟回給許寧川的,當時許主任沒說什麼,似有默認之意。
可是到了晚上,羅豫的父親羅倫親自給他打電話,說羅豫人給套麻袋給打了,就是被那個援助案的當事人的老公找人做的,這會兒還在派出所做筆錄呢。
“所以那件事還要拜托你多幫忙,小應啊,叔叔先謝你了。”
不管許應對羅豫的看法如何,也不知道他被打跟他去道歉哪里沖突,羅倫畢竟是長輩,面子他還是要賣幾分的,只好著鼻子又把這件事給攬回來。
于是就有了一大早他等在婦產科醫生辦公室門外的這一幕。
他真是拿出了面見檢察才有的誠意,不到六點就起來,七點半就到這兒,才坐下沒一會兒蘇盈袖就來了。
一肚子話還沒開個頭,就又蘇盈袖給刺了一通。
“蘇醫生,我們能不能談談?”他苦笑著搖搖頭,誠懇的看著的眼睛。
蘇盈袖不為所,看了眼手表,“現在是七點五十分,還有十分鐘我們就要開始班,在這之前我得先去看看我的病人。”
說著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不如許律師再等等?十點以后我可能就有空了。”
說最后一句話時的聲音里微微帶著點笑意,眼神也著敷衍,許應疑心是在驢自己,正要說什麼,就聽護士老遠喊:
“蘇醫生,你的18床要生了,說要見你。”
“馬上來。”
蘇盈袖應了聲,臉上的笑意收起來,轉匆匆往產房的方向走去,許應看著的背影,和抱著病歷夾進進出出的實習醫生們,覺得......剛才說的應該是真的,行,那就等著吧。
18床產婦要見蘇盈袖就是想要個心理安,蘇盈袖安了老大一通,見沒什麼問題,就囑咐聽助產士的話,這才回辦公室。
班已經開始了,推開一點門,進門邊的位置剛站好,就聽唐主任找,“盈袖呢?”
“這里。”趕舉手示意。
“你那個23床的小姑娘是居保還是新農合?”
“都不是,是自費的,之前沒買醫保。”
“費用控制一下。”
門沒關嚴,許應坐在門邊,聽見里頭傳出的聲音,突然覺得新奇,這是和華天完全不同的工作氛圍。
華天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公司制,大家基本上還是分團隊作戰,因此所里同事雖多,但除了行政,日常在所里能見到的寥寥無幾,甚至有些同事不到突然發現你們準備代理同一個案子,都不會說一句話。
不像蘇盈袖和的同事們,他看著從辦公室里魚貫而出的護士們想道,接著就看見蘇盈袖和一個醫生一起走出來,在他不遠停下,轉頭找人,“何娜,何娜來一下。”
何娜立刻出人群走到邊,許應聽見語速飛快地開始代任務,“8床今天要換藥,注意看傷口有沒有滲,13床的糖今天是多......23床你問一下......今天還有37、38、46、60床要辦出院,38床說要開坐浴的中藥帶回去,你問問丁菲能不能開,不能的話請個中醫科會診。”
何娜一邊聽一邊往本子上記,蘇盈袖等寫完了,才繼續道:“一會兒劉主任查房,你讓看看13床那個糖,看要不要請糖尿病的會診。”
“我先去產房,一會兒再去看們,對了,黃疸的數據,昨天你一個都沒報告給我,以后不管正不正常都要說啊。”
“好的,我知道了。”
何娜應聲,蘇盈袖點點頭,覺得該代的都說完了,這才轉又去了產房。
許應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蘇盈袖這醫生當得也真是不容易,一大早就忙得團團轉。
“咦,你又來找我老師了啊?”何娜回頭,沒找著劉主任,倒先見到了許應,不由得有些好奇,“你的事昨天沒解決麼?”
許應搖搖頭,笑了一下,“蘇醫生看起來很忙。”
“我們私底下都蘇老師做拼命三娘的。”何娜笑著應了句,又吐吐舌頭,“而且人特別好,跟著能學好多東西。”
許應心說我可不關心你們能學到什麼,我只關心這位三娘能不能分我一點時間:)
“你們平時都要忙到十點以后?”他想起蘇盈袖說的話,便問了句。
何娜搖搖頭,“一般是十點之前醫囑都出完,接著還有換藥、寫病歷、辦出院等著做,加上孩子說生就生不能等,而且蘇老師今天有兩臺剖腹產,不到下午不會有空的。”
許應:“......”我就知道是在驢我:)
果然就像何娜說的那樣,蘇盈袖從產房回來以后,先單獨再查一遍自己的患者,然后開醫囑,寫病歷,差不多十點的時候護士告訴第一個要剖腹的產婦已經送了,又急急忙忙的去手室。
一直到下午兩點半,許應就看見上來過一次。
其實蘇盈袖今天并不怎麼忙碌,就兩臺剖腹產,算很的了,又不值班,能有多事,但寧愿在麻醉科待著也不回去,反正就是故意晾著許應。
這就給許應造了一種特別忙的假象。
等從手室回來,發現許應還在那兒等著,膝蓋上放著電腦,似乎在理工作,隔著兩米遠的距離看他,只看見他沉靜的側臉。
有一說一,許律師皮相生得那是一等一的好,要是換個地方換個緣由相遇,一定不會為難他,發誓!
“蘇醫生你回來了。”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許應從合同里抬頭,看見是蘇盈袖,立刻便笑了笑,“你......”
“這麼忙,怎麼不回去算了?”蘇盈袖一邊說,一邊朝他走近。
許應聞到了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著一洗手的花香,“這不是等你麼,都等一早上了,現在走有點不甘心。”
蘇盈袖眉頭了,不置可否,又看一眼他的電腦屏幕,“耽誤許律師辦案子掙大錢,是我的過錯了。”
似乎有些調侃,許應忍不住一笑,“我正在休假,或者說正在換個地方繼續辦公,不然怎麼會被迫接下這件事,說實話,我更愿意在另一個場合和蘇醫生打道,那樣或許愉快得多。”
“看來我們想到一起去了。”蘇盈袖點點頭,一臉煞有介事,“其實我是個再好說話不過的人。”
許應側頭看著,試探著道:“既然這樣,那你投訴羅......”
“除了這件事。”他還沒說完,蘇盈袖就打斷了他的話,搖搖頭。
“為什麼呢?”許應愣了一下,“是,羅豫他做錯了,你應該投訴他,而且所里主任他們已經批評過他了,我來是想向你展示我們華天所的誠意,我們是真心向跟你消除這次誤會。”
“當然,如果你有什麼質上的要求,我們也一定會盡量滿足,你覺得這樣可行麼?”
“蘇醫生,希你能看到我們的誠意。”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蘇盈袖的眼睛一直微微垂著,他本看不清的眼睛,也就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他說完停下,蘇盈袖才抬起頭來,轉臉向他,臉上一片冷淡,“許律師,我能到你的誠意,畢竟對于你們這種人來說,咨詢都按分鐘收錢,肯花這麼多在我這里,我是寵若驚。”
說著又自嘲一笑,“不過你們也真奇怪,我只是要當事人一個道歉而已,人來不了,電話也不行麼?”
“看來羅律師還真是......大牌哦。”
說來說去就是不松口,許應都快給跪了,這姑怎麼這麼不吃,檢察長都沒難搞。
他深吸一口氣,打疊起神準備繼續再接再勵,“蘇醫生,你聽我解釋......”
正在這時,辦公室里頭走出來一個人,看見蘇盈袖坐在那兒,立刻就招呼道:“袖袖,你在啊,快快快,跟我去手室,有個前置胎盤大出的。”
蘇盈袖原本有些懶散的坐姿立刻就變直,“什麼時候來的?”
“急診剛來的。”劉殷殷應了聲,轉頭跟護士站里的楊姐說,“聯系一下ICU,一會兒轉過去,對了,再一下新生兒科到場。”
“備了麼?”蘇盈袖站起來,一面要走,一面問道。
“還在調O型,產婦型比較特殊,AB亞型的。”劉殷殷說著,又打電話給手室。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許應和蘇盈袖的談,盡管如此,臨走前蘇盈袖還是回頭對他很認真的說了句:“許律師,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意思也很清楚,你非要在這兒等的話,隨意。”
“何娜,點個下午茶給許律師。”探頭對著辦公室里的何娜說了句,然后又收回視線看他,“喏,這就是我的誠意。”
說完也不等許應反應過來,急匆匆的從樓梯間跑了下去。
手室已經準備好,蘇盈袖刷手以后比劉殷殷先上臺,先和麻醉醫生流了一下,然后檢查產婦和胎兒的狀態。
“袖袖開始吧。”劉殷殷一進來就立刻催促,懷里捂著剛從冷庫出來的包。
當蘇盈袖劃拉開產婦肚皮,可以看見子宮大網廣泛粘連,胎盤從前壁上段就開始覆蓋宮口,一直到子宮后壁,盡管切口已經經過心選擇,也還是沒能避開胎盤。
要盡快娩出胎兒,剝離胎盤,進行合,必須分秒必爭才能盡最大可能搶救功。蘇盈袖的手進了宮腔,到幾個指頭,前床旁B超顯示胎兒是橫位,于是蘇盈袖這時也不太確定這是胎兒的手指還是腳趾。
正在這時,覺到自己的手指被握了一下,是手!
立刻知道了胎兒的位置,迅速將胎兒從宮腔取出,遞給等候在一旁的劉殷殷,再給新生兒科醫生檢查。
接下來是最要的時候,大出是什麼樣的呢?蘇盈袖剛上臨床實習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這種況,覺得賊刺激,只見這啊,咕嘟嘟的直往外冒,像水龍頭壞了一樣,負吸引本趕不上出的速度,視野里一片鮮紅,直到合功。
可同時又疑,什麼人的經得住這麼流?這能救得回來?
事實證明這麼兇險的況,能不能救回來,除了是否送醫及時、能否多部門多學科切配合為生命保駕護航之外,還需要一定的運氣。
起碼今天運氣就不錯。隨著合走近尾聲,出終于被止住,手室里的氣氛終于有了些許松,蘇盈袖甚至能說話了,“剛才那個小人兒,握了一下我的手,馬上就知道哪邊是頭哪邊是腳,真懂事。”
“求生本能哎。”劉殷殷接了一句,聲音輕快不,“去ICU觀察兩天,沒事就平安了。”
若不是親經歷過,不會知道這句話多麼難得。
蘇盈袖從手室回來,洗手服一角沾了點漬,拿藥棉沾著酒拭,發現許應居然還在。
他正拿著一杯茶,咬著吸管,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頹然和挫敗,蘇盈袖忍不住笑著哎了聲。
許應馬上抬頭看過來,見笑瞇瞇的神有些揶揄,不由得一陣無語。
好極了,完全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作者有話要說: 許律師:可以的,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蘇醫生:……莫挨老子:)
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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