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實話,從一開始就應該說出來實話,生生拖了二十年的實話。
蕭菁心底發慌,不知所措的移開自己的目,汗水從自己的耳鬢滴落,不是熱的,是嚇的。
蕭曜放下水杯,掌心一陣一陣的冒著虛汗,他站起,面朝著不知不覺已經長而立的孩子,他的聲音有些許抖,或許是帶著前所未有的激。
蕭菁忙道:“父親,我知道我的軍銜可能不夠資格站在元帥邊執行任務,可是這是上級的命令,我不能拒絕。”
蕭曜被這明顯的借口堵住了險些口而出的那些實話,他了拳頭,仿佛剛剛凝聚起來的勇氣在這一停頓間頃刻覆滅。
再想說,便是難以啟齒。
整個房間安靜了至五分鐘。
蕭菁垂眸不語,屋子里的影子好像也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蕭曜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水,閉了閉眼,“你是知道我要說什麼,對吧。”
蕭菁依舊沉默不語。
蕭曜抬頭著,從那有意躲避的眼神看來,似乎很害怕自己說出這個事實。
“父親,夜深了。”蕭菁試圖遮掩過去。
蕭曜自嘲般冷笑一聲,“是的,夜深了。”
蕭菁敬禮,“無論如何,這事與我母親無關,請您善待。”
“孩子,你覺得我愧對了你們母子是嗎?”蕭曜輕嘆,“是啊,我的確是愧對了你們。”
“父親——”
“也許是因為我曾經的過錯,現在我再多說什麼,倒顯得我虛偽了。”蕭曜站起,突然間蒼老了許多,像垂暮之年的老人,一夕之間只剩下孤獨以及惆悵。
蕭菁著父親離開時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戚,不知哪里來的勇氣,開口喚了一句,“父親,您沒有錯,母親也沒有錯,這件事上,沒人錯。”
“我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二十幾年前辜負了蕭宏的母親,又傷害了你的母親,到最后連累了你,明明可以無憂無慮,卻被迫扛槍沖鋒陷陣,明明可以天倫之樂,卻只得外親疏,過的像陌生人。”
蕭菁雙手握拳,雙眼微微泛紅,道,“是,您說的也沒錯,這一切都是因為您造的,您傷心過度誤認了母親,傷害了之后卻是不聞不問,事后嫁蕭家卻被丟在倉山不管不顧,父親,我一直想著您是偉大的英雄,您不可能會做錯什麼,錯的也只會我們這種渺小的人,可是我們的千錯萬錯都比不上您的冷眼相對。”
蕭曜轉過,目相接,他的眼中有一層薄薄的東西結了一層,好似一晃就會流淌了下來。
他說,“你恨我對不對?”
“是。”蕭菁并不避諱自己這樣的回復是大不敬,毫無考慮的口說出。
房間再一次安靜下來。
“你恨我也是應該的。”蕭曜的聲音里有些許抖,“是我愧對了你們。”
“蕭家太夫人高高在上,是長輩,您是帝國元帥,數一數二的英雄,同樣也是長輩,母親曾說,無論您是苛待我們,還是放棄我們,只要一日在蕭家,不得不敬不尊不,所以我從來不敢恨你們,卑微的活著,就為了母親的一個信仰。”
“孩子,是我錯了。”
“我一直以為只要在525團混完了五年,一切就可以塵歸塵,土歸土,我可以帶著我母親離開,離開蕭家的是是非非,就算您礙于面子不肯放過,我也要把出去,后來去了鐵鷹隊,一切就變了。”
蕭曜沉默。
“是的,一切都變了,我變得開始彷徨,開始不安,開始不知所措。我和母親自演自導了這麼多年,本以為天無的一出戲原來都是破綻。”蕭菁高高的抬起頭,不讓淚眼眶。
蕭曜上前一步,“孩子,是,是我應該早點說明白,我們蕭家不需要什麼將軍,不需要什麼英雄,從來不缺的東西,不需要你拼了命的放棄自己去得到。”
“是啊,不缺,所以就算我拼了全力得到了,也沒什麼作用,在太夫人眼里,我和我母親終歸是上不了臺面的人。”蕭菁低下頭,眼前有些模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但好像是哭了。
蕭曜覺得自己的所有語言都是蒼白無力沒有作用的,面對戰戰兢兢過了二十五年的孩子,他問心有愧,不敢面對。
蕭菁轉過,“您請回去吧,剛剛那些大不敬的話,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這些年的愧疚是我造的,所以我不會再約束你什麼,哪怕你和沈晟風有了那一層關系,我也不會再阻止,那是你的自由,你的幸福,我只能做一個長輩,默默的站在你后,如果,我說如果,過了幾年,沈晟風這小子他要是沒了——”
“父親。”蕭菁打斷他的話,“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也沒有必要再遮掩什麼了,我和隊長是真心的,哪怕全天下都在質疑我們,我們也是真心的。”
“我不是懷疑他對你的真心,我只是怕你以后傷心。”
“如果真的有了那麼一天,這一起的幾年里,夠我回憶一輩子了。”
“……”
“也說不準我的一輩子其實也不過就區區幾年。”
“孩子。”蕭曜放棄了多余的話。
“長,請慢走。”蕭菁面朝蕭曜,行下標準的軍禮。
蕭曜退出了房間,當房門合上的剎那,他握的拳頭才緩慢的松開。
車子在夜境中揚長而去。
副坐在副駕駛位上,看了一眼從上車便一直面凝重的長,出于關心,他開口問了一句:“談的不是很愉快嗎?”
蕭曜搖了搖頭,“回去吧。”
“長恕我多一句,您如果要彌補也應該循循漸進,這些年我是看著四公子長大的,他和夫人一直住在倉山,就像是被拋棄的兩個無辜的婦孺,突然之間您想著接納他們了,就用著您認為很溫和的語言去安甚至保護,其實這都是一種揠苗助長的傷害,您著他們接您的愧疚,著他們放棄對您的疏遠。”
“那我該怎麼辦?”
副再道,“順其自然最好,四公子現在也是有本事的人,他完全可以獨當一面,您應該站在一邊支持他,而不是著擋著強迫著,等四公子習慣了您的支持,日子久了,那些沉淀的卑微就煙消云散了。”
蕭曜看向車外,也許還真是自己急躁了。
夜境里,一顆流星不聲的劃破蒼穹,靜靜的隕落而下。
翌日,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大宅子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蕭菁走下樓梯,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讀著報紙的長,急忙上前,敬禮,“長,早。”
“蕭上尉還可以再多睡一會兒,我們的出發時間是九點左右。”沈一天喝著咖啡,翻了翻報紙頁面。
“是,長。”蕭菁有些尷尬的站在一旁,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沈一天注意到后的影,回了回頭,“既然醒了就去吃點東西吧。”
“是,長。”蕭菁走到餐廳,傭人已經準備好了早點,一份一份規規矩矩的擺放整齊。
蕭菁這下子為難了,好像長們都沒有過來吃飯,為下屬還是未來兒媳婦,這于于理于憑著自己的份也不能一個人大搖大擺的坐下就吃啊。
“蕭上尉不用拘束,我們家沒有規定非得要求長輩們筷之后晚輩才能開,你先吃著,我看完這份報紙就過來了。”沈一天似乎知曉了他的顧慮,開口說著。
蕭菁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塊面包片剛啃了兩口就見到穿著軍裝走出來的炎珺上將。
炎珺上將對著敬禮的蕭菁點了點頭,“坐下吃,我們家沒有那麼多規矩,你雖然是我家老三的下屬,可是上門就是客,多吃一點。”
“是,長。”蕭菁稍稍放了心,看來以后嫁沈家之后也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一不留意就犯了忌諱了。
等等,我為什麼這兩天總是幻想著以后嫁沈家?我這是有多麼迫不及待想要嫁進來啊。
炎珺攪了攪牛,喝上一口。
蕭菁的瞄了一眼正一面看報一面吃著早餐的兩位大領導。
“蕭上尉有話要對我說?”沈一天抬頭,直接對視上他來不及收回的眼珠子。
蕭菁險些被面包噎到,急忙喝了一口牛,緩和緩和,道:“沒有,我只是想著兩位都這麼平易近人,以后誰要是嫁給了隊長他們,肯定會很幸福。”
炎珺就喜歡聽這話,放下報紙,道:“你這話倒是沒錯,雖然這嫁進來的媳婦兒不可能會是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又玩的待遇,但我們沈家的媳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多條條框框去約束,頂多早餐該由們準備,午餐該由們準備,晚餐也該由們準備,長輩沒說話之前不能座,長輩沒吃飯之后不得筷,但日子久了習慣了就會覺得我這個人溫和的,絕對不會軍事化管理們。”
“……”突然間覺得結婚這種事還是可以再考慮考慮。
炎珺突然湊了過來,面嚴肅,“你有沒有見過你們隊長領回來的那位姑娘?”
蕭菁不由自主的紅了紅臉,點頭,“見過。”
“那位姑娘如何?”
“長得很漂亮,材高挑,能力也好,也溫,對隊長非常好,完完全全就是舉案齊眉的良配。”
“那是哪個軍區的?”炎珺再問。
“這個就不清楚了。”蕭菁怕言多必失,急忙塞進里一塊面包。
炎珺嘆口氣,“這神勁兒,我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別,你可千萬別好奇。”沈一天按住蠢蠢的手,“說好了不過問孩子們之間的事,咱們可是說一不二的軍人,不能食言。”
炎珺坐回椅子上,“我不過就是隨口一說,離著過年也沒有多長時間了。”
沈晟易拿著外套進餐廳,順手拿起一塊面包,瞧著這好像有些不對勁的氛圍,問著:“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問問你未來的弟媳。”炎珺道。
沈晟易瞳孔一聚,下意識的看向蕭菁的位置,詫異道:“你們知道了什麼?”
“該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了。”
沈晟易蹙眉,“你們真的知道了?不生氣?”
炎珺冷冷一哼,“生氣怎麼能不生氣,你哥你弟都找到伴兒了,你呢?”
“您放心,總有一個人會等著我。”沈晟易輕一口氣。
炎珺瞪著他,“吃完了麻溜兒的離開。”
“父親什麼時候出發?”沈晟易轉移著話題。
沈一天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還有十分鐘左右。”
沈晟易笑意盎然的看向一聲未吭的蕭菁,角高揚,“希是一個不錯的旅程。”
蕭菁苦笑一聲。
“叮……”唐突的電話鈴聲被放大在餐廳里。
沈晟易看了看上面打來的號碼,確信是研究院的電話,他按下接聽,“什麼事?”
整個空間有沉默了大約幾十秒。
沈一天不習慣這突然安靜下來的氛圍,抬頭了孩子方向,“有重要的事了?你去忙吧。”
沈晟易看向坐上的蕭菁,目凝重,“研究資料被盜了,我需要即刻回去理。”
“研究院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被輕易的盜取資料?”炎珺急忙問,“是老三的資料嗎?”
“不是。”沈晟易言又止。
蕭菁知曉了,那是關于的那些研究資料?
沈晟易拿起外套,“我先回去理了。”
“慢點開車。”炎珺坐回椅子上,“如果不是老三的,他那麼著急做什麼?”
“研究院這種地方是守衛就有不下上百人,一個人能輕而易舉的進,還盜取了資料,你說事嚴不嚴重?”沈一天分析道,“只是不知道盜取的是什麼資料,有沒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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