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寧愿戰死沙場,也不想在戰場上見到你。”
海上越來越大的風聲里,他這句話很快被海風吹散,一字一字進翻騰的海水里。
燕綏心尖滾燙,下意識松了手。
他長玉立,一墨的特戰服襯得他形格外拔。
傅征結輕滾,抑下想親吻擁抱的沖,最后看了一眼,嚯地一聲轉,大步離開。
軍靴踩在甲板上的聲音堅實有力,一步一步。那背影由清晰漸漸變線影,在燕綏的視野里徹底模糊。
渾繃著的勁徹底松懈,倚著欄桿靠住,才發現手腳都在不控制的發抖。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后怕。
舌尖有些發,了,遠遠聽見螺旋槳的機聲,一轉頭就看見幾海里外閃爍著燈正往燕朝號飛來的直升機。
脊背一僵,驀然涌上一不妙的覺。
——
船被海浪拍浮得微微搖晃,甲板上方的瞭臺忽然打量了探照,明亮刺眼的燈由上而下筆直打向甲板。
燕綏側目,在看清甲板上淋漓的跡時,腦中嗡得一聲,像是被人重重錘擊,余音如環繞的3D音響,盤亙在耳邊。
緩緩站直,被忽略了很久的陸嘯突然躍進腦中。
陸嘯傷了?
失去思考能力多時的大腦終于恢復運轉,燕綏邊往甲板上走去邊回想——
傅征住后頸阻止暴行蹤時,說梭溫有槍。
也親眼看見傅征空手奪了梭溫的槍。
時間再往前一點……
追梭溫至船舷時,以為陸嘯的閃躲是暴了,其實那時候陸嘯是中彈了?
如同撥記憶碎片一樣,一幀幀一幕幕地回憶著。
直到看清甲板上躺著的陸嘯時,臉瞬間煞白。
——
陸嘯的意識還清醒著,就是擔心自己快死了,哭得涕淚橫流。什麼形象啊風度的統統不要了,死死攥著辛芽的手代后事。
跪在陸嘯左側的是燕朝號上一名略通醫理的船員,平時也就幫忙看個頭疼腦熱,見的不是切菜時傷了手指頭就是上火流鼻。
頭一次理槍傷,他張得滿腦門汗,一直叨叨:“這這這我不行啊,子彈把都打穿了……”
陸嘯哭得更大聲了。
那場面……燕綏看了覺得怪疚的。
——
不知道誰先了聲“燕總”,圍著陸嘯的人,自讓出一條路來。
一來,這群人似有了主心骨一般,紛紛鎮定。
燕綏借著頭頂燈看了眼陸嘯的傷勢,傷口明顯偏離心臟也未傷及重要。及時做了止消毒理,滲襯的跡并不多。
“貫穿傷。”傅征不知何時過來的,輕握了一下替陸嘯止消毒的船員的肩膀:“沒傷及要害,及時止消毒,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被陸嘯狠狠一瞪,傅征慢條斯理地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必要的詳細檢查和后續理必不可,越快越好。”
話落,數海里外在軍艦上起飛的直升機終于抵達,隨隊軍醫老翁領了一支軍醫小隊匆匆下了飛機,直奔甲板。
燕綏下意識給老翁讓出位置,這一讓和老翁的眼神一對,后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我是不是見過你?”
沒等燕綏回答,他放下醫療箱,對陸嘯急施救。
老翁見多了槍傷,見陸嘯面無人好心安:“子彈貫穿傷,又沒傷及要害,及時理連后癥都不會有。”
怕陸嘯不信,他還舉例:“傅隊。”
他努努,示意陸嘯看傅征:“那位首長,子彈穿傷都是我理的,你看他活蹦跳的,能看出那次中彈后差點見閻王嘛?”
陸嘯抬手了把鼻涕,呼吸都不敢用力,小聲哼哼:“真的?”
“等會先把你送出去,救護車已經在碼頭等著了。”老翁用手肘了把汗,笑笑:“你福大命大,死不了。回頭還能吹牛,說中過槍傷。”
“我們戰士得傷,都是功勛章。這條船上的,軍醫不說,這些特戰隊員,哪個執行任務時沒點刮蹭,需要零件維修的。”老翁理好他的傷口,扭頭問:“船長呢?不然負責人來一個也行。”
“我。”燕綏上前:“我是船東。”
老翁一怔,朦朧的記憶在看清燕綏那張臉后終于清晰,他“誒”了聲,瞄了眼在現場調度兵力的傅征:“還真見過,人了……”
他“嘖嘖”了兩聲,瞄了眼甲板上躺著的陸嘯,“我說怎麼看著眼,還以為自己記憶出錯了。”
陸嘯需要盡快送醫,尋常人就是摔一跤骨折了都要去醫院接趟骨,好好休養,何況陸嘯。子彈貫穿傷比穿傷輕微一些,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和臟腑,但也夠嗆。不了要做些詳細的檢查,細理。
近海離南辰市不遠,直升機到不了,需要快艇送達。
在事沒有調查清楚前,所有船員都應配合調查,但陸嘯況特殊,做特殊安排。
這麼一會功夫,收到消息的海警支隊也已趕到。
傅征是第一梯隊,接后便整隊離開。
臨走前,他轉看了眼站在探照燈下正和海警支隊隊長說話的燕綏,似察覺到傅征的視線,的話音一止,側目看了眼傅征。
他什麼也沒說,連形也沒有,只定定看了一眼,那一眼深刻得似要把刻進骨子里。
傅征克制自持,難得流出這樣的神,饒是和傅征接不久的海警支隊隊長都有些詫異。等人一走,忍不住問燕綏:“你跟我們特戰隊隊長認識?”
“認識。”燕綏聽著快艇漸漸遠去的聲音,低著頭,連聲音都輕弱了幾分:“他是我男朋友。”
海警支隊隊長瞬間肅然起敬。
——
梭溫和吞欽被捕,搜捕毒品的難度減小。
除了查獲走私的毒品,還查獲了另兩支非法槍支。
天剛亮,所有事便已水落石出。
梭溫借船員份的偽裝走私毒品將近兩年,一年前因毒品需求量增大,他拉了吞欽伙同作案,直到今天事才敗。
而此次走私的毒品量是這兩年來最多的一次,吞欽負責帶貨并不知道和梭溫聯系的買方是誰,只聽梭溫提起過:“他說這次多了一位買方,要的毒品分量很大,因為是第一次合作,梭溫很謹慎,先收了買方一筆定金。”
再問別的,吞欽一概不知。
因走私是船員的個人行為,其余人員既沒有參與,也不知,并不需要擔負法律責任。
陳蔚作為船長,有失察之責。
燕綏作為船東,監督不力。
警方逮捕梭溫和吞欽繼續審問,燕朝號由警方協同歸港停靠,其余船員以及燕綏等人短期都不許離開南辰市,以配合警方調查。
直到午時,一切塵埃落定。
梭溫和吞欽被海警帶走,燕朝號繼續返航。
——
老翁回軍艦后,沒敢直接問傅征,和路黃昏打聽:“我剛在船上見到的那位燕總,是不是就你們打賭的那位傅隊的朋友?”
郎其琛落后一步,因沒和燕綏說上話,悶悶不樂。聞言,哼了聲:“不是,遲早會分手的。”
老翁:“……”
路黃昏:“……”
老翁奇怪:“這孩子怎麼回事啊?”
路黃昏低聲音,小聲道:“我們傅隊的朋友是他親姑。”
老翁恍然大悟,回頭看著郎其琛,笑著問:“不怕你隊長聽了收拾你啊?索馬里那會,他可就惦記上了。”這萬年老開一次竅,還得逞了,不得心肝寶貝著!
郎其琛負氣地哼了聲,抬就走。
路黃昏解釋:“傅隊和燕總結婚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帶怕的……我們都習慣了。”
老翁:“……哦。”話落,他又問:“今兒凌晨咋回事啊,你給我說說唄。”
軍艦在海上一飄就是數月,日子周而復始。想當初老翁清心寡,捧著本《哲學》橫看豎看能看一年,如今不行了。哪有八卦往哪湊,有點新鮮事都不愿意錯耳。
路黃昏笑笑:“別問我啊,我知道的不多,你去問老大。誰的人你問誰嘛!”
老翁被踢了皮球,狠狠一拍路黃昏的后腦勺,一路嘀咕著真去找傅征了。
——
當事人敞亮多了。
傅征:“自個兒舉報船員走私,請求協助。我上船抓了人,海警接手理后續,完了。”
老翁有些懵:“完了?”
傅征微瞇著看他,好脾氣地問:“你還想聽什麼?”
“我記得索馬里那會你就惦記上人家了,大半年了居然真給你追上了。”
傅征榮辱不驚地嗯了聲:“我隊里那小子,新進來的,有印象不?”
“有!”特別有。
那小子橫起來連你也不怵!
傅征點頭:“軍艦歸港頭一晚,他喝醉了沖我姑父。就這麼巧,把人帶到我跟前了。”
老翁雙眼放:“這麼有緣!”
傅征勾,“還有更有緣的。”
毫無防備的老翁頓時上鉤:“說來聽聽。”
傅征手:“煙。”
這世上果然沒有白聽的故事。
老翁摳摳嗖嗖地從煙盒里敲出一遞給他。
傅征沒接:“你打發花子呢?”
老翁面難:“這盒煙我剛贏來,還沒捂熱呢……”
聞言,傅征掉頭就走。
“別別別,”老翁連忙住他,把整包煙塞進他手里:“你繼續說。”
傅征掂了掂煙盒,說:“沒索馬里那回事,這趟回來也差不多該認識了。跟海打道,總有一天會在船上認識。”
老翁覺得自己那盒煙給得有點虧:“你這句就是廢話。你們兩再晚幾年認識,沒準各自都有歸宿了……還總有一天呢!”
他嫌棄得翻了個白眼,問:“是不是心不好,你平常心好的時候可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地跟我說這些。”
傅征從煙盒里了煙遞給他,自己也咬了,沒否認:“我在這見到,我心能好?”
老翁深有同,斜眼睨他:“好不容易見一面,你就一句話都沒跟說?”
老翁結婚兩年,和老婆待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還沒一個月。平日里笑嘻嘻沒個正形,看上去什麼玩笑都能開。可一提到妻子,瞬間沉默。
“說了。”傅征低頭,攏著火點上煙,斜咬著含糊道:“只顧著訓了,別的什麼也沒來得及說。”
不敢抱,一抱就徹底松不開。
也不敢親,怕在懷里,就不止心疼,而是渾都疼。
那種況,陸嘯槍傷,他進船機艙前都不知道到底還活著沒。和索馬里的況不同,索馬里再兇險,有他在,刀山火海他都能護住。
他滿腦子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不兇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現在他后悔了。
掌心,小臂,全是屬于的味道。
傅征知道,既然來,那一定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的困境,沒人比他更清楚。
老翁看他垂頭不語,吐了口煙,問:“后悔了?”
“后悔了。”傅征低笑了聲:“早知道,先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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