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殷朝的春闈由禮部在貢院主持進行, 分為三場, 各有三日。第一場在初九，第二場在十二，第三場則在十五。

所有的舉子皆是統一的先一日場, 后一日出場。

時間一晃而過，就到了會試頭場二月初九的那天, 應天府城的東南方的貢院門前人流攢，堵得水泄不通。

貢院坐北朝南, 遍布荊棘的三面圍墻高聳，牌樓、大門至公堂，東西文場之間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兩邊號舍數千間, 之后考的閱卷亦是在此地，

不知為何，昨天白日里還是晴空萬里, 過了子時, 突然一場瓢潑大雨從天而降，而后便是雨淅淅瀝瀝下的不停，倒是和四五月份的梅雨季一般了。

舉目去一把把明黃的油紙傘挨挨著，傘下是父母家人的殷切囑咐, 縱是禮部派出的兩隊侍衛巡檢嚴防，依舊架不住那些考生們親眷的熱。

旁人大都有父母兄弟, 甚至有些還有妻兒, 至是四五個左右擁護, 到了簡玉玨這邊，便只得李掌柜卷著著一條覆了油紙襯底的竹席并著一條薄被，大大咧咧地站在他對面。

簡玉玨沒有打傘，李掌柜就將自己的傘的大半不著痕跡地移向他那邊。

“李叔，你當真不用陪我三日的。”簡玉玨抬頭看了看沉的天，.著的手腕上到了涼意。他看向李掌柜小心地扶著腰的姿勢，雨天酸痛，定然是更難的。

李掌柜卻是把傘往簡玉玨上更靠近了點，借著肚子的作扶腰笑道：“玉玨，也不是只我一個，你看看他們，這種好日子，誰不來啊。”

簡玉玨順著李掌柜的手，看向街道對面。一長排的木傘撐起來竟似是銜接了一道矮檐，雨簾后，大都是守著已經送完考生的家里父輩。這些人皆是來在外陪考的，當然還是為了安里頭考生的心。

“李叔，我不張。”

“我知道你不張，但老頭有點張...不呆這兒，我也睡不著啊。”李掌柜嘿嘿笑了兩聲，了懷里的被子。

“嗯。”

快三年了，簡玉玨雖說外表溫潤安靜，但大概是世的緣故，與旁人有親近，但自從帶著李掌柜一道回青州時，他是真將李掌柜當了親人，這世上，對他真心實意好的，統共就那麼兩個人，或許他自己都不覺，他的神是多麼真切的溫。

李掌柜被他看的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就借著轉傘柄，低頭遮掩換了個話頭，“對了，玉玨，福符帶了麼。”

“帶了。”

如今初春，簡玉玨只著了一件舊的青矜，他從側襟袋拿出紅的符袋，遞到李掌柜的面前。福符在寺廟里的香案上放了月余才被請下來，附著了一部分的香，一齊帶進了這用來置放的紅綢袋子，原本封的好，味道也淡，但如今天氣，不經意沾了水，符袋的香火氣更加濃郁。

李掌柜沒有接，推過他的手腕，“好，收回去省的沾了雨水，記得進去就擺在硯旁啊。”李掌柜頓了頓又說道，“還有你的吃食都帶了麼，有沒有什麼的，。”

“沒有，李叔，你別擔心。”

李掌柜其實還有許多想囑咐的，可他覺得自己緒太過張，生怕影響簡玉玨，“好了，快進去吧，待會兒查還要點時間。”

“好。”

簡玉玨走至一半，突然轉過來，對著李掌柜溫地笑笑，“李叔，相信我。”

李掌柜被簡玉玨眼里的似有若無的閃爍一震，再聽他這句話時，眼里突然就升起水汽....

***

貢院的號舍是以千字文中的文字次序來編寫號數，以磚墻隔開，高不過六尺，寬只有三尺。

在進號舍之前，考生們必須等著禮部的人搜，以防夾帶小抄書冊。

上琰排在簡玉玨的后面，每次快到他們時，他便拉著簡玉玨一道往后退幾位，會試試題是待所有考生坐定了才會統一下發，因此這般作為，倒也不會有大的影響，只是外人看起來奇怪了些。

“上琰，你是有事與我說？”簡玉玨向后淡淡開口詢道。

他不喜歡上琰的子，但上琰后來其實并未做什麼煩擾他的事，他能對盧冠霖等人不帶緒，自然對上琰更能如此。

“你再等一等，我有事還沒查清。”上琰神肅冷地說道，他不知道盧冠霖要做什麼，但自然不會是好事，難道會在驗時出什麼差錯？

再向后和其他考生換了幾次之后，上琰的小廝終于走到了他的邊，簡玉玨看著那小廝低聲耳語了幾句，上琰突然就臉一變，拉著小廝往偏行去。

“簡玉玨，你先進去吧。”

待到了暗，上琰看著簡玉玨的背影，回頭似是斟酌了許久，低首對著小廝道：“你替我去安排兩件事。”

小廝聽完，驚詫抬頭道：“爺，你這般回去該怎麼代。”

“我能做，也自有我的說法。”

小廝為難地點了點頭，小跑走開。

上琰走到隊列之時，看到簡玉玨竟然是排在最末，他收起扇子，兀自笑了笑，趕了上去。

***

東廠正堂，周正帶著青州番子遞送上來的簡拓本，對著秦衍道：“督主，這是前兩日截下的青州府尹和盧文廣的書信拓本。”

“現在該是已經到了盧文廣的手里了。”

秦衍接過竹筒，展開信看至最后，角倏的噙起一抹笑意。

“他倒是到哪個位置，都能盡其用。”

周正詢道：“督主，可是與這次春闈有關？”

“嗯。”

盧文廣如今是禮部尚書，禮部最近最大的事便是會試，是以周正會這麼猜想并不奇怪，只是他最恨這些憑著權勢就搶了別人的機會的人，這無異于毀了人一世。

“督主，可要屬下現下就去理！”

秦衍聞言抬頭，俊泛著冷意，瞥了周正一眼，周正立刻低下頭，

“督主，是屬下僭越了。”

秦衍收回視線，又看了遍信中容，就將信紙放在了燭火上，燃至近指腹半寸時放手，在落地前，便恰好燒了灰燼。

秦衍捻了捻指腹殘留的余灰，“去查一查三年前那個青州解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