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蘇宓在南院, 與蘇明德, 虞氏一道用完了晚饗, 之后便要啟程回督主府。
該取的賬冊取到了,批文也到了蘇明德的手里, 至于之后的, 秦衍沒什麼興趣參與, 他不喜與人供膳, 便一早就坐進了馬車。
蘇宓知道秦衍在馬車里等, 匆匆吃了幾口, 與蘇明德和虞氏告了別,就帶著一個小包裹去到了院門口。
“督主。”
蘇宓掀開幃簾輕喚了一聲, 坐在了右側廂椅。
待坐定了,才從隨的小包裹里捧出一塊塊糕點,并著襯布, 放到那紫檀桌幾上, 壘得整整齊齊。
“我包袱里還帶著一些的。”
秦衍掀眼看了看桌上那幾塊小巧致的糕點,角揚起了些弧度,卻是沒有手。
“我不喜吃這些。”
蘇宓愣了一下,倒是的確很見到秦衍吃什麼糕點, 雖說有些莫名沮喪, 但這也算不得什麼, 還有重要的話想跟督主說呢。
“督主, 我有事想與你說。”
“嗯?”
蘇宓輕輕提了口氣, 似是鼓足勇氣道:“督主,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被退了兩次婚。”
秦衍聞言看向蘇宓,左手中的信被捻進手心,聲音有些發冷,“是又有誰在說閑話了?”
蘇宓看他臉,心頭嚇了一跳,趕忙搖了搖頭,“督主,我只是自己想與你說清楚,我第一次被退婚是因為虞家表哥不想娶個商賈子,第二次,是因著有人傳出我與虞知秋的流言,但這都不是真的,我從未做過傳聞那些事。”
秦衍手心倏地松開,神恢復如常,
“今日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他當然知道,在蘇宓選秀之前,陵安已經將查的一清二楚,那些流言本就是李修源為了納蘇宓為妾而故意傳出去的,他本未曾放過心上。
“我,只是不想督主以后誤會。”
今日,是蘇宓第一次從虞青娘那得知何為男之事,也是第一次知曉,宦是與尋常男子不同的。
虞氏自然是說的含蓄,點到即止,哪怕是母,也不可能說的那麼細致。不過蘇宓畢竟在慶南春看過了那春宮圖上的姿勢,又被虞氏稍提了一提,男之事總算約有些懂得。
可替秦衍那次,哪怕困倦的厲害,也記得那似乎與虞氏說的了東西有些不一樣,或許是還有其他的什麼?
雖說疑,但畢竟是關于秦衍的私事,到底也沒再問虞青娘。反正也不介意,只要是秦衍,什麼樣子都喜歡。
然而自從這麼一明白過來,便想起了之前葉云霜說的關于流言的那些話。宦與男子不同,若是秦衍知道了那些流言,心里有了嫌隙,再加之之前的種種作態 ,他以為腦子里都是些男之事,介意他的宦份,該怎麼辦。
無論是現下還是以后,都不想教秦衍有一一毫對的誤會。
秦衍見蘇宓面紅白一陣,這腦袋里也不知是裝了多前因后果,他有些失笑道:“你與他見過幾次。”
“嗯?”蘇宓沒想到秦衍會這麼問,認真地數了數,“若是算上兒時記事開始,我記得是四次,不過,每次都有許多人在的。”
“好,”秦衍笑了笑,“若是不想讓我誤會,那便不許有第五次。”
蘇宓鄭重地點了點頭,本來也不想再見虞知秋。
...
馬車一路疾馳,將蘇宓和馮寶送回了督主府之后,便片刻不停地趕往了皇城。
乾清殿里,朱景煜俊蒼白,扶額坐在金龍寶座上,垂眸看著桌上賬冊。
因才喝完藥湯的緣故,里的苦味道從他舌蔓延開來,桌上擺著的餞卻是分毫未。
“有張懷安護著,一本賬冊該是推不倒盧文廣。”
秦衍站在下首,摺了摺袖袍,“不急。”
朱景煜笑笑,“嗯,你說了算吧。”
他直起子,隨意地翻看賬冊,合上時瞥見末尾一頁的缺口,“對了,沈若柳懷孕了。”
秦衍聞言眉頭倏的攏起,繼而看向朱景煜。
“不是朕的,是那個青梅竹馬的相好,真是巧的很,是朕的林軍,朕便全了他們幾次。”
朱景煜想起那些旖旎的場景,還是覺得有些不適,便將話鋒一轉,“你猜,張懷安會怎麼做。祁王年,再過兩年,若朕一死,一無子嗣,不正好是祁王繼位麼。”
當初張懷安選的秀,從來都不是為了要他有子嗣,反而是先發制人,全尋的守得住的小,從一開始就讓那些選中的秀服了避子藥,誰會想到,沈若柳竟然還是懷上了。
“哈哈,阿衍,其實他何必這麼心,朕的子,又能做些什麼呢?”朱景煜仰頭笑的放肆,眼角沁出些許霧氣。
嘭——!
下一刻,桌案上的筆硯果盤突然被他的手臂橫掃,落地出一陣清脆聲響。
朱景煜臉上的笑容未褪,眼里卻滿是乖戾,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像是一只了傷的困,
“朕自出生起飲藥,飲了這二十年,是為了生,可到底也還是要死,那朕又何必要這折磨!”
殿空曠,似有聲音回響。
秦衍低頭拾起那掉落的賬冊,重又擺回桌案,看向朱景煜,
“你不會死,我答應過葉青,不會讓你死。”
***
明殷朝景元二十一年,戶部尚書盧文廣被都史彈劾,持以賬冊實證檢舉。
然而后經查明,是盧文廣外侄周風,假借其名義在外私相授,賬冊上所銀兩,終皆是在周風家里地庫尋得。不過盧文廣雖是被利用,但也有管教不嚴之嫌,遂被左遷至禮部尚書以作警示。
這日剛下朝,文淵閣。
盧文廣跪在上首主座前,檀木小幾上的茶盞涼了許久,也不見有人敢來添茶。
“首輔大人,下,下也不知道周風他有一本賬冊啊!”
“呵呵,你自己的侄子,你不知道?難道還是我該知道了?若不是我提前得了消息,你來得及把錢挪到你那個侄子家中?”
盧文廣低著頭,興起一背的冷汗,不敢說話。
“還能留在禮部做個尚書,你就本本分分的,別再給我惹事。”
“是,大人。”
“滾!”
盧文廣腳,爬了幾次踉踉蹌蹌地退了出去,好歹是聰明了一回,把門給掩上了。
閣又只剩下二人,張懷安,和方才冷眼看著盧文廣的華蓋殿大學士,李執。
李執看了一眼門口,微留的隙可見的無人在外,他低聲開口道,“大人,要我說,何必如此繁復,祈王殿下已至之年,為何要再等...”
他家世代將領,實在看不得這種場上的你來我往,明明一條命便能結束的事,非要迂回來去,白白失了機會。
張懷安瞇著眼冷笑,看向李執,“你以為那麼好殺,那他這二十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前十幾年有葉青那個老太監護著,這幾年有秦衍這個小的護著,錦衛,林軍,東廠,他倒是比葉青還要難纏。”
不止難纏,這兩年都折了他多人了,上次泉州一事才多久,這麼快又想起六部。
張懷安聲音冷然,李執自知是自己失言,咳了幾聲又道:“大人,現在后宮的那個沈貴人竟然有了孕,我看皇上今日朝上還有意提拔沈家的勢力,就怕....”往后再出一個外戚。
李執沒說出口,但張懷安怎麼不懂,他自己便是外戚,他的親妹就是先皇的貴妃,如今的太妃娘娘,亦是祈王生母。
若沈若柳生的是皇子,那就算明順帝死,皇位也傳不到祈王上,當初原以為小好拿,可沒想到世上之人,果然皆是貪心的。
不過,張懷安毫不放心上,他妹妹的手段,若是連個未出世的孩子都搞不定,也不會讓先帝這麼些年,只得兩個兒子。
“后宮之事,自有太妃拿,不需我們心。”
李執點了點頭,似是想起了什麼,“那大人,春末的百春狩,下覺得,不如趁著這次再試試......”他抹了抹脖子,意思明顯。
張懷安看了李執一眼,眸中閃過一狠,“試試,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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