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宓上裹著方才小公公拿過來的披風，愈加猜不秦衍是何意思，心緒稍定，還是回到了隊列，已是不剩幾個，排在最末，不一會兒便到了。

蘇宓推門進去，曹公公得了馮寶的囑咐，此時對蘇宓是非常的恭敬，他雙手直接遞過一張花給。

“勞煩蘇姑娘，三日后再來此，會有騾車一并送姑娘們京府。”這話意味淺顯，便是通過了的意思。

蘇宓心里詫異，面上還是笑道：“謝謝曹公公。”

“哪里哪里，姑娘若早說認識我們督主，我定是早早讓姑娘過了，何必在外曬著太。”

蘇宓依舊是笑了笑，但心里卻是存著疑。他又幫了一次，難道是猜到了想選秀的緣由，可憐？

蘇宓手里著花帖，邊往外走邊想，直到遇上了院外撐傘等著的春梅，也沒想出個確切的來。

上馬車時是黃昏，即使一路駕的快，到城南的蘇宅時也已夜，零散幾顆星星掛在天上，顯得有些寥落。

春梅見蘇宓仰頭看了幾眼，也不知懷著什麼心事，之后便將披風遞給了，吩咐了一句帶回小院，自己則匆匆進了正廳。

正廳里，不止虞青娘，蘇明徳，還有趙姨娘和那個庶妹蘇珍也在。

“爹，娘，兒回來了。”

“怎麼樣了。”蘇明徳心里多有些張，錢砸的不，要是連個上京的機會都沒有，那可就太冤了。

“拿到花了，等三日后和珍兒一道去城中坐騾車。”

蘇明徳的臉上終于有了一裂，難得的對蘇宓出了笑容，“嗯，不錯。”

“老爺，我就說的，憑著二姑娘的容貌，那可是比珍兒好上百分的，怎麼會選不上呢。”趙姨娘在蘇明徳側說道。

“珍兒哪里差了，你是的親娘，說的這是什麼話。”蘇明德被趙姨娘說的一提醒，想起自己還有個兒也中了遴選呢。

趙姨娘掩下，低頭順稱是。

蘇珍則在旁笑得燦爛，走過來一把挽過蘇宓的手，“那真是太好了，能和宓姐姐一起去，我就不孤單了。”

若說蘇珍的容貌，那也是不俗，鵝蛋臉柳葉眉，單看算的上是清秀佳人，但與容貌偏明艷的蘇宓站在一起，便顯的稍有些寡淡。

當著蘇明德的面，蘇珍心里有多不甘愿，臉上笑得反而更真摯，蘇宓看的清楚，那不達眼底的虛假笑意，可難道就不會麼。

“是啊，我也想與珍兒有個伴呢，還能照顧照顧珍兒。”

蘇明德笑道：“哈哈，說的好，你們姐妹兩一同選進了才好！”

滿堂人都是一臉喜，來回了幾句喜氣的話，除了虞青娘。

虞青娘臉上和和善善，沒什麼表。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以宓兒的容貌，能被選上，心里是有數的。

可是戲文怎麼說的來著，一宮門深似海，的兒以后吃了虧，肯定一個人咽下去，蘇珍不害都不錯了，怎麼會幫襯。這麼一想，哪里高興的起來。

要是秀之后落選了回來，李修源也不是良配，真是左右為難，如今只希待落選，再來一個人說就好了。

蘇宓看了看虞青娘的臉，能猜到娘的心思，心里頭也是百集，這偌大的蘇家，就只有娘會真的為著想吧。

“好了，既然已經得了花帖，我去和修源說道說道，讓他再等等。”蘇明徳站起離開正廳，準備去書房，他喊了李修源在那等他。

此事在蘇宓拿到去京府選秀的花之前，蘇明德是沒準備讓李修源知曉的，因此此時，李修源正心很不錯地呆在書房，他還以為蘇明徳是想與他商討婚事細節。

這種事其實不必他出面，納個妾罷了。不過，對方是蘇宓，他樂意談上一談。以后，有端莊溫的蘇嫻，又有可人的蘇宓，他算是齊人之福了。

蘇明徳步進書房之時，李修源還在想些邪事，念四起，然而聽了蘇明徳開口第一句，心頭便涼了半截。

“修源啊，你與宓兒的親事，我看要稍微放一放。”

“岳丈，小婿不明白。”李修源起作揖，這快到手的，怎麼就又飛了。

“哎，宓兒得了花，要與珍兒一道去選秀，再過三日便啟程去京府，若是能選上，也是我蘇家的福氣。”

李修源正是從京府過來，朝廷選拔秀一事，民間熱鬧非凡，他當然也知道，但蘇宓之前恰好有了婚約，是以他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明明過了期，為何還能有花帖。

李修源不問都知道其中有貓膩，但此事還未塵埃落定，總之再留在這州是沒什麼意思了。

“岳丈，既如此，小婿在這里叨擾許久，也該回京府家中了。”

***

明日便是秀去京府的日子，虞青娘陪著蘇宓在的小院里囑咐了許久路上要注意的零碎事。

說完了要講的，虞青娘輕聲提了一句：“昨日嫻兒出發之前還念叨你。”

“嗯。”蘇宓淡淡回道。

那天，若不是竭力翻窗，會遭些什麼能想象得到。如今每每想起來，都還是后怕，所以沒辦法原諒蘇嫻。不提，已是最大的寬容，可們姐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虞青娘嘆了口氣，明白，也不想自己的小兒。從懷里拿出一個剔的紅玉鐲，亮麗鮮艷，玉質細膩通，看起來便是極好的。

“宓兒，這個娘給你，是你姥姥留下的。你放在邊，你姥姥若有靈，以后也能護著你。”

“娘...”蘇宓嚨口有些發苦。

“是怪我，若是我當初子好一些，你弟弟他......也不至于你爹一心放在趙姨娘呢。”宓兒的婚事，也不會如此說不上話。

虞青娘心里難，口而出之后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蘇宓驚道：“娘，你說什麼，我有個弟弟麼？你什麼時候懷的，我怎麼不知道！”

虞青娘抹掉眼角的濡，既然都說了，便剎不住這話頭。

“當初我懷上你們的時候，肚子便比旁人大，大夫說是雙生子，把你爹高興壞了。”

虞青娘想起那時候的蘇明德，那真是把寵在手心，可是后來.....

“后來呢？”蘇宓焦急地問道。

“后來我生了，果然如大夫說的，是雙生子，一男一，孩兒自然是你，你活下來了，另一個卻....”虞青娘黯然道，“大夫說他太瘦弱，怕是在娘胎里便沒得到什麼營養，所以活不下了。”

虞青娘現在都記得生完看到的蘇宓是白胖可，另一個卻是黝黑柴瘦的，也因此，蘇明德才愈加不喜歡蘇宓，在他心里，蘇宓是搶了他兒子的命的人啊。

蘇宓聽完，頓時沉默了下來。

的心里沉沉的，原來，竟然還有個同胞的弟弟，雖從未見過，但畢竟是親，心里亦有所。

可從未想過，蘇明德對冷言冷語這麼多年是因為這個，難道，難道在他心里，就不該活麼。

“娘，在你們心里，是不是我弟弟才是該活下來的那個。”蘇宓凝眸看向虞氏，聲音有些低啞。

“你瞎說什麼，我一直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瞎想。”虞青娘摟過蘇宓，心疼道：“都是娘的孩子，我還能嫌你什麼。”

蘇宓蹭了蹭虞氏溫暖的懷抱，心里一片暖意。

虞氏輕拍的背，隨即嘆了口氣，“只是娘那時雖然疼的厲害，但也明明記得是聽到兩個哭聲的。”為何穩婆偏說兒子死在了腹中呢。

“娘，你聽到了兩個哭聲？”

“嗯，聽到了，可是穩婆說生出來便是死的，大概還是娘聽錯了吧。”虞青娘沒有告訴蘇宓，每到半夜夢回，甚至還是能記得那一聲哭聲，那畢竟是懷胎十月的兒子啊。

***

與此同時，在離開京府不遠的縣城小村落里，一棟破舊的磚瓦房前，有個穿著糙的褐布衫的男子正在屋前打水。

他長相不俗，量纖瘦高挑，皮白皙，俊秀的眉眼溫潤如一塊醇熱的暖玉，哪怕是在做著打水的作，都不顯得俗。

他打了水便彎腰進了灶房，手段利落地煮著藥湯，棉布包著壺柄倒進了一個帶著缺口的白茶碗里，捧著它走進了偏左邊的一間。

“，你喝一點，喝完這最后一劑便能好了。”聲音一如他的外表般溫干凈。

被喚作的老婦半躺在塌上，大概是這半年多的藥起了作用，氣神也有了，頭發花白，梳得整齊，上蓋著的薄薄的毯子雖破舊帶著補丁，卻是干干凈凈青草香，看得出是個要強的老太太。

“阿玨，你二月時候，是不是背著我，沒去會考，將那些盤纏銀子省了都給我買藥了。”簡阿婆人老了但還未糊涂，這孫子當初是他們鄉的解元，怎的這麼久了，這次春闈一點消息都沒有。

簡玉玨低頭吹了吹藥湯，道：“嗯。”

“你！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難怪說怎麼隔壁的嬸子那麼好心，那段日子還過來照顧，是玉玨拿了好給人家，“那你那些日子去哪了，是不是又去做什麼生計了。”

簡玉玨答非所問，臉上始終是淡淡溫的笑意，“我下次再考。”

“下次便是三年之后！”簡阿婆心里氣的不打一來，玉玨天資聰穎，過目不忘，自小便是他們村讀書最厲害的。

“你，你又不是我的親孫子，是我撿來的，你對我這麼好做什麼。”簡阿婆憋著口氣，有意激他。

“再不喝藥便要涼了，先喝藥好不好。”簡玉玨說完只是安靜順地看著。

簡阿婆被他看的沒辦法，嘆了口氣，脾氣好，長相好，自己怎麼就撿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呢，到最后自己還要連累他。

“玉玨，你這名字還是當初路過的先生給取的，他還給你算了一卦，說你以后定能大。”簡阿婆抹了抹眼睛，“要不是我這副勞什子....”

簡玉玨神沒變，只是溫聲開口道：“，只是晚個三年，我一樣能得會元，可是你晚不得。”

簡阿婆聞言，嘆了口氣抓過藥碗，一口喝了下去。

“等好了，替你一起掙盤纏。”

“好。”

破損的磚瓦屋里，流著的是淡淡的溫馨，燭火照影下，簡玉玨的側影，與蘇宓竟是有著幾分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