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有汽車轟隆著駛過的聲音,有雨落在地麵上的斷斷續續的沙沙聲,有行人匆匆走過的腳步聲,還有他深沉冷靜的,求婚?
舒以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漫長的道路上會出現這樣一幕。這件事沒有任何預兆。或許是小心翼翼地對褚穆這個人懷有太多的,在這個涼薄慌的雨夜,在僅僅離他不過一隻手的距離,忽然落下淚來。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張得指甲都快深陷在手心裏。
褚穆看著從眼中滾出的淚珠,輕輕地歎了一聲。他把傘塞到的手裏,下大把包得嚴嚴實實,然後出手去作溫地的眼淚。
“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可能不合適宜,但是我是認真的。”
“舒以安,願意嫁給我嗎?”
他不想再看到一個人沒有任何依靠的生活下去了,兩個人總共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沒有一次,能夠讓他覺到這個孩子是活得理直氣壯恣意妄為的。禮貌、謙恭、溫和,對待任何事都能平靜樂觀,哪怕是毫不掩飾的傷害都能笑笑了之。
在褚穆的印象裏,孩子應該像褚唯願一般縱,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哭著喊著去購,可以隨心所地發脾氣,而不是像舒以安這樣,惶恐的,沒有任何攻擊的。
舒以安在他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心髒像被人抓了似的,腦中還來不及反應,卻做了一件讓自己今後想來都不知是後悔還是慶幸的事。
輕輕點頭,說出一個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我願意。”
回程的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舒以安任憑他把自己塞進車裏,係上安全帶,被他抱上樓。褚穆是把人直接帶到了自己單時住的公寓,一個一百五十平米的裝高層。直到舒以安洗了澡換上了他寬大的服之後,整個人也還是懵懂的。
褚穆拿了煮好的薑水遞給,沉默地用大巾給微的頭發。
“為什麽是我?”舒以安回過頭來有些執拗,“褚穆,你明明有更多的選擇的。你不會後悔嗎?”
褚穆扭過的小腦袋手上的作沒停,略微沉了一會兒。
“為什麽要後悔?選擇你,就是打算要把你帶進我的人生,至於今後的事……”拿著巾骨節分明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褚穆忽然低下來吻了吻潔的額頭,“我們可以慢慢來。”
這一句慢慢來,就是兩年。
舒以安的呼吸有些急促,夢境真實得讓無可逃,拚命地想忘掉想擺可是那一幕幕卻偏偏連一個字句都不差的出現在的腦海裏,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淌。
手下意識的到自己的小腹,那裏依舊平坦。舒以安好似驚醒般睜開眼睛,目所及的地方是醫院裏專門設置的牆壁和設施,鼻間呼吸的也是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大夢初醒,已過千年。
舒以安慢慢地出原本被握著的手,眼神空地盯著輸瓶,終是說出了自己最不曾想象過的一句話。雖然的語氣平靜,但足以讓心如死灰。
“褚穆,我們離婚吧。”
褚穆的手指驟然收,他刻意偏開目不去與病床上蒼白的人對視。
他抿看了看掛著的靜點瓶平靜地往外走:“藥輸完了,我去醫生。”
病房門輕輕的打開又輕輕的關上,舒以安聽著門鎖細微的哢嗒聲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你有沒有這樣的驗,經曆過自己的生死,也親驗過另一條生命的安危。無疑的是,舒以安這兩樣兒占全了。
想,如果這個孩子不曾出現過,自己究竟還能不能與褚穆繼續這段瀕臨崩潰的婚姻?答案是,不能了。
從二十歲遇到他,二十二歲嫁給他,再到二十四歲離開他。 這是舒以安的人生中最荒唐也最幸福的歲月。直到慢慢從裏流出來的時刻,舒以安才發現之所以能夠在這場裏委曲求全,是因為對未來抱有希和幻想,執著的相信隻要自己在這樁婚姻裏注全部的認真和,一定會有好結果。可是現在,殘酷的現實和兩人之間再也回不去的裂痕也讓不得不悲哀的承認,所期待的未來,遙遙無期。
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夠接孩子的離去和死亡,也不例外。躺在手室裏的時候,能清晰地聽到手械的撞聲,能敏地知到冰冷的金屬探到自己裏的覺。看著頭頂上明亮晃人的手燈,忽然冷靜下來。想,從那一秒鍾開始,要學會一個母親應有的強大和堅忍。而這第一步,就是離開他。
哪怕他不會同意。
醫生很快就來了,為首的還是那個主任,後跟著一個小護士,褚穆走在最後。主任翻開舒以安的病例看了看,示意後的護士拔掉針頭。轉衝著褚穆指了指病床外的遮擋簾子。
“不好意思,我需要給檢查,家屬外側等候。”
褚穆不放心地看了眼舒以安,依舊是半閉著眼睛不願意見到他的樣子。長久的靜默,半晌才聽到他沉沉的聲音。
“好。”
隔著簾子依稀能聽見醫生的問話,但是始終聽不到的回答。這讓褚穆覺很不好,就像是,他正在,慢慢地失去。
檢查持續了兩三分鍾,醫生臨走時依舊不忘了囑咐注意事項。
“多臥床休息,靜養期間不要活,避免任何的神刺激,讓心保持平靜愉悅的狀態,注意營養。”
正是晚上的景,微黑的天空中帶著大片瑰麗的紅,褚穆站在的床邊,一向口才出的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場。舒以安瞇著眼睛看著暗沉的天,忽然輕輕地開口。
“我睡了多久?”
褚穆間艱難地了:“兩天。”
褚穆慢慢地踱到床邊,眼中帶著抑的失落和沉重。
“孩子是什麽時候的事?”
都到了這一步如今再沒有什麽不能說的,舒以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卻仍舊閉著眼睛。
“就在我給你打電話的那天晚上,我說等你回來有事要告訴你。我說……”說到這裏,舒以安停了停,似乎在平複著什麽,“我說,我想和你好好的,我們再也不吵架了。再後來,就是陶雲嘉告訴我說懷了你的孩子那一天,上午我才來這家醫院確定結果,他才九周大。”
上午我才來這家醫院確定,下午我就失去了他。這算是因果回嗎?
褚穆一驚。如果那天晚上他早一點回去,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說到最後,舒以安是近乎抖的。
“褚穆,我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想離開你。”
話已至此,任何的對白都顯得可笑。褚穆有些艱難地闔了闔眼,聲音就像塞進一把沙子:“你兩天沒吃東西了,我出去一趟。
近乎逃離般的走出病房,褚穆站在醫院外的停車場上,忽然毫無預兆地俯下,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的心急促且不安。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心裏一陣一陣的尖刻骨的絞痛。
說,我們好好的,再也不吵架了。說等你回來,我有事告訴你。原來,他竟然錯過了舒以安人生裏這麽多的重要時刻。
他錯過了的生日,錯過了兩個人的結婚紀念日,錯過了最脆弱最痛苦的時候遭的苦難,錯過了懷著的,他的孩子。
這一路上,自己還真是,罪孽深重。
而最可怕的是,最讓他到恐慌的是,醒來都沒有任何的哭鬧,隻是平靜地說,褚穆,我們離婚吧。
很他的名字,每次都隻是一個喂,或者一個可憐兮兮的眼神,有的時候興致來了他也會把抵在床上折磨帶恐嚇的自己的名字,一到這樣的時刻就會咽著著出兩條細白的手臂好似求饒般的小聲喊:“褚穆,褚穆……”
這一聲褚穆,得他心裏的。但是每一次的呼喚大都夾帶著驚喜或者驚嚇。
結婚三個月,睜著大眼睛說,褚穆,我把你的襯衫熨壞了;結婚一年,站在別墅院子裏的雪地上穿的像一個大圓球,笑嘻嘻地說,褚穆,新年啦!給我堆個雪人好不好?;結婚一年半,在自己應酬晚歸的時候,亮晶晶的站在床上迎著十二點的鍾聲說,褚穆,生日快樂!;結婚兩年,憔悴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堅定地說,褚穆,我們離婚吧。
回首路,憂虞何時,滿目瘡痍。
他著方向盤的手指慢慢發白,窗外的景掠過帶走一片浮華霓虹,褚穆知道,隻怕這場重傷於舒以安來說,傷筋骨。
江南寺最招牌的就是它的湯品和粥。老板看著褚穆留下的一張卡,和他在單子上勾出的一長條名目。是極品燕,東星斑,鴿這些就要供上十天,更別說那些溫補名貴的藥膳了。
老板有些二丈和尚不著頭腦。
“您這是,家裏有人病了?”
“我太太不好,你每天按時讓人送過去,別耽誤了。”
老板自是不敢得罪褚穆的,忙點頭應下:“是是是,您放心,廚房裏的湯馬上熬好了,我這就讓人給您打包。”
上麵的藥材和食材大多數是江宜桐給他的,聽到這件事後,電話裏江宜桐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好似哀怨又好似深悟。
“你們幾個小子啊,沒有一個惜福的。”
江南寺是舒以安最喜歡的地方,因為離市區太遠,他又不能每天出時間離開醫院,幹脆一次給老板說清楚,讓他每天按照單子做好了送去。看著保溫桶裏澤上乘的湯頭,褚穆有些出神地想,自己還能為做些什麽呢?
他回去的時候,舒以安正在沉睡,請來的護工見到褚穆回來了趕起,褚穆迅速地出手掌做了一個噤聲的作,示意出去,護工點點頭十分識趣地掩上門。
房間裏沒有開大燈,隻留了兩盞暖壁燈。他輕緩地了外套,還沒等走近,舒以安就忽的醒了。
拿著東西的手一頓:“我吵醒你了?”
“沒有。”舒以安低下眼搖搖頭,扶著床頭慢慢坐起了,“不想睡了。”
“那起來吃點東西吧。”
看著小桌上擱著的印有江南寺特有的包裝袋,舒以安眸有些閃爍,發愣間都沒注意自己的後背被他墊了厚厚的墊子。舒以安緒雖然不好,但是絕對不會出現絕食不想吃東西的現象。因為知道,不能和自己過不去。
所以這一頓飯,還算平和安靜。隻是不肯和他說話,一句也不肯。吃過了就躺在床上發呆,大概是累了,看到窩在沙發裏的人甚至還把被子上的毯遞了過去。
“窗邊有風,你蓋著吧。
看到他有些怔忡的神,舒以安聳聳肩:“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我沒了孩子,你再因為陪夜被吹中風什麽的,那多劃不來。”
褚穆皺著眉忽然幾步上前,以一種極其強的姿態把抱在懷裏,讓的臉深深埋進他的口。在看不到的地方,有晶瑩滾燙的順著他一雙濃黑深邃的眼中流出,舒以安能清楚地到他腔裏強有力的跳,以及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
聽見他說:“別離開我,好嗎?”
舒以安終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睛,鼻子酸的像被人打了一拳。手死死地圈著他的腰,忽然無聲的哭了起來,那是一種近乎於哀號的哭泣,聽不到,卻最悲痛。褚穆的襯衫口的位置濡了一大片,舒以安把頭埋在裏麵,異常哀拗,如同一隻傷的小嗚咽了一聲。
“褚穆,我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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