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蒙蒙亮，喻橙就被一聲聲竹聲吵醒了。

眉皺兩條蟲，不滿地咕噥一句吵死了，把頭埋進被子里，整個人往旁邊人的懷里拱。

老家在偏遠地方，不是煙花竹放區，一大早就有人放炮。

喻橙被煩得不行，腦袋鉆進被子里也沒用，聲音還是一聲比一聲響，像是就在耳邊炸響。

轟地一聲，覺天花板都要炸穿了。

這麼清晰的聲響，應該是鄰居家在放炮。

要崩潰了，昨晚本來就睡得晚，現在還被吵醒了，簡直想口了。

“靠！”

喻橙還是沒忍住，一把掀開被子煩躁地了句。

“估計沒辦法好好睡覺了。”周暮昀哭笑不得地垂眸看著懷里的五都要皺到一起的姑娘，“起來吧。”

喻橙還想掙扎一下，抱著他的腰，頭又進了被子里，聲音悶悶的：“困吶，不想起床，我要睡覺……”

外面竹聲與煙花炸響的聲音織，好不熱鬧。

過了一會兒，喻橙終于認命了，掀開被子，生無可地著天花板，長嘆口氣，爾后，慢騰騰地爬起來：“我徹底被打敗了。”

周暮昀跟著起床。

兩人洗漱完下樓的時候，大家都還沒起來，客廳和院子里都空的，大門外也是冷冷清清的，只余竹炸響的聲音。

甚至，能聽到遙遠的天邊傳來的竹聲。

要過年了呀。

昨晚說好了今早要一起吃餃子，大家都沒起，喻橙也不好提前燒水準備，閑著跟周暮昀大眼瞪小眼。

“要不要出去走走？”周暮昀了一眼遠被薄霧掩映的小山丘，“這里的空氣很好。”

喻橙其實很怕冷，聽他這麼說，沉默幾秒，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不抗凍，回去屋里拿了帽子和圍巾，給戴上，牽著的手揣進自己的羽絨服口袋里。

喻橙穿著白的羽絨服，戴著紅的圍巾和線帽，更襯得皮白細膩，像山間的桃花般。

兩人沿著門前這條路一直往前走，一路經過很多戶人家。

有的開了門，有的還大門閉。

竹聲那樣吵鬧，這條只有兩個人的小路卻又顯得十分安靜。

風涼嗖嗖的，吹在臉上猶如被針扎。

喻橙把在口袋里的手拿出來，將線帽往下一拉，直接蓋住了眼睛，然后把圍巾往上一扯，整張臉都被遮擋嚴實了。

“我現在看不到了，你帶著我走吧。”埋在圍巾里，甕聲甕氣道，“你別把我帶里了。”

周暮昀扭頭瞥了一眼，頓時被這個蜘蛛俠似的造型弄得笑出聲來。

“你這是什麼？”他問。

喻橙沒被他牽住的那只手出來在前方索：“看不出來嗎？我是個盲人，你是我的導盲犬。”

周暮昀：“……”

他出兩手指著線帽的邊緣往上一掀，出一雙漂亮的杏眼，剛睜開眼時還有些迷蒙。

“你干什麼，好冷的。”揮開他的手，重新把帽子拉下來蓋住眼睛。

周暮昀好笑地看著，最終什麼也沒說，牽著的手往回走。

天似乎比剛才又亮了一點，往回走的路上，聽到各家小院里傳來說話聲，依稀還能聽到廚房里鍋碗瓢盆的撞聲。

很真實的人間煙火。

跟城里比起來，這里的生活節奏很緩慢，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子過年期間才會回來跟家人團聚。

周暮昀看著前方的路，喻家就在不遠，大門大開著。

喻爸爸沒看到他們兩個，從屋里抱出一箱煙花，彎著腰用打火機點著了。

腳步停下來，喻橙正疑，就被人捂住了耳朵。

然后，聽到了“咻”一聲，幾秒后，有如天雷炸響。即使被周暮昀及時捂住了耳朵，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了脖子。

等這一陣炮聲響完，周暮昀才放下手，牽著繼續往前。

喻橙卻站在原地不，好像被炸蒙了的樣子，沒被牽住的那只手在周暮昀手臂上索：“爾康，我們這是在哪兒？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周暮昀：“……”

的手順著手臂爬上他肩膀，沒有停下來的趨勢，繼續往上，到他的臉，在他、鼻子、眼睛上，好像在辨認他到底是不是的“爾康”。

周暮昀面無表。

掃了一眼四周，無人經過，他忽地把抱起來跑了幾步，氣息平穩地說：“我們在哪兒，我們在大逃亡！”

喻橙一把將帽子掀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居然知道？你是不是看過？”

哇，不得了不得了，總裁大人還看過這部電視劇。

“我沒看過，聽說過。”他將放下來，在腦門上彈了下。

微博上總有人放各種表包和圖，他看過幾次就剛好記住了。

喻橙聳肩，就知道他沒看過。

將帽子整理好，兩人手挽手進了家門。蔣士正從屋里出來，看到他們有些驚訝：“你們起來了？”

喻橙冬天睡懶覺是知道的。

“放炮太吵了，睡不著就起來了。”喻橙了還有些困頓的眼睛，腦袋靠在周暮昀肩膀上。

蔣士摁了下太，顯然也是被吵醒的。

既然大家都起了，就去廚房煮餃子。順便，年夜飯的食材也要開始準備了，免得到時手忙腳。

年夜飯前所未有的盛，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雖然只有他們一家人。

電視機里播放著春晚，剛開始，是個歌唱類的節目。眼前是熱氣騰騰的飯菜，耳邊是大家談笑的聲音。

周暮昀是第一次跟他們一起過年，理所當然被當重點關注對象，逢人都要跟他喝一杯。

好在他酒量夠好，喻橙也不擔心他會喝醉。

只會在他喝一口酒后，默不作聲地及時給他夾一筷熱菜，再盛小半碗熱湯，讓他胃里舒服點。

喻爸爸掀起眼皮瞄了兩眼，酸得要冒泡泡了，自己辛苦養大、放在手心里疼的寶貝，就知道心疼別的男人。不說給自己夾菜吧，連句提醒他吃菜的心話都沒有。

胳膊肘拐到天邊去了……

喻爸爸心酸，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半杯白酒，抿了一口。

婿帶過來的酒，果然是上等的好酒，他又喝了一口，嘖嘖兩聲品味著，心里那點小郁悶全化作滋滋了。

過年高興，蔣士難得沒有管喻爸爸喝酒，看著他小口小口喝著，忍不住倒第二杯時，才推了他一下：“差不多得了，下次升了別跟我抱怨。”

喻爸爸只好作罷，將酒杯倒過來扣在桌面。

一頓飯吃得格外漫長，到最后干脆坐在飯桌上聊天，也不筷子了。

電視里播放著小品，大家時不時發出笑聲。喻橙一懶骨頭，斜靠在周暮昀懷里，里含著一塊牛扎糖，艱難地嚼著。

周暮昀把的手包在手心里，指腹挲著的手背，像是把玩一團綿綿的面團。

一翻手，將他的手握住，手指穿過指，與他十指相扣。

大家都在看電視，自然沒人注意他們之間的小作。

周暮昀抿了抿，沒忍住，還是勾起了角。假裝在看電視，然而心思本沒在上面，一句臺詞都沒聽清。

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個小姑娘，是鄰居家的妹妹，剛上初中。

“小諾，有什麼事嗎？”喻橙斂下表，直起來。

“你要跟我們一起放煙花嗎？”小姑娘眨著一雙黑而明亮的眼睛，一臉期待地看著，“很漂亮的。”

喻橙沉默幾秒，小姑娘有點不確定，剛要失落，忽然彎彎眼角：“好啊，你等我一會兒，馬上。”

如果說周暮昀的紅包最能吸引男孩子們，那麼喻橙給大家帶回來的各種小零食和發卡，就是孩子們的心頭好了。

是以，在這群孩子們的眼中，是漂亮又溫的大姐姐。

喻橙武裝完自己，拉著周暮昀的手：“一起去吧，過年怎麼能不放煙花呢。”還記得，去年他就送給一場絕的煙花盛宴，今年也不能！

周暮昀跟在一大一小兩個孩后。

門外的小朋友不，有的手里提著一盞燈籠，一邊跑一邊興地尖，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煙花。

喻橙當然也貢獻了一堆。

“好了，我們先放哪一個？”作為這里頭年紀最大的，自然而然為領頭人，彎腰從中拿出個圓錐形的小花筒，“放這個吧，我記得這個很漂亮。”

剛準備找周暮昀要打火機，突然想起來他不煙，應該沒有隨帶打火機的習慣。

誰知，這群小孩子居然人手一只打火機。

一聽要先放這個煙花，爭先恐后要去點燃。

打火機咔嚓一聲，跳躍出淡藍的火焰，點燃了煙花底座的一深綠引線，滋滋作響。忽然，尖端沖出金黃的煙火，霎時照亮了一片天地。

幾個小朋友趁機把其他幾個也點燃了，擺一排，幾盞火樹銀花一齊燃放，像迸出無數顆璀璨的星。

喻橙找他們要了只打火機，也點燃了幾個小煙花。有的在地上旋轉出五六的，有的咻一聲沖出去，在低空綻放一朵小小的花，還有的點然后就轟然炸響，放出一陣有的煙……

最大的那筒煙花喻橙不敢點，把打火機給周暮昀：“看你的了。”

小朋友們不約而同退后一步。周暮昀拿著打火機，抱著一箱煙花往前走幾步，放到空曠的地方，蹲下來點燃了。

他站起后退幾步，繞到喻橙后。

一聲清晰的聲響，煙火沖上了高空，在漆黑的夜幕下炸開，千萬簇金的火星四開來，猶如金燦燦的花盛放。

第二枚星火也沖上了天空，炸開后，是一團圓圓的環，一環套一環，漣漪般一圈圈漾開來。

接著，連發三枚，同時在空中炸響，各種的花朵織在一起，渲染了半邊夜空。

喻橙剛才還覺得那種在地上放的小煙花很，此刻才知道，綻放在夜空中的煙花才是最的。

雖然遙遠，卻無比絢麗。

的臉凍得紅彤彤，黑眸里映進了五彩繽紛的煙花，忽然有雙手捂住了的臉頰，掌心溫暖，替擋住了寒風。

喻橙角彎了彎，想起了昨天表姐的話，側過頭來小聲說：“你在養兒嗎？”

覺好像爸爸怕兒凍著，然后熱手心捂在兒臉上。

周暮昀沉默了一會兒，喻橙以為是煙花炸響的聲音太大了，他沒有聽見的話，也不在意，仰頭看夜空中的煙花。

半晌，他低下頭來，氣息拂過耳廓，聽見他說：“我這是……提前拿你練練手，以后生兒就知道怎麼養了。”

喻橙愕然睜大眼。

他聽到了！

他居然聽到了跟表姐的對話！

喻橙保持一個姿勢不，假裝沒聽見他的話，繼續看煙花。

反正他站在后，看不見的表。

周暮昀莞爾，虧得已經結婚了，不然說出那樣的話，他還真要吃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