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裴長晉面微微變了變,看向裴姝的目微微沉了沉,“但姝兒,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母親的死,我從未忘過。的仇,為人子,我自然會報。但冤有頭債有主,齊仙兒犯下的罪,不應該由齊月承擔。”
“更何況,還是你的救命……”
“我知道是我的救命恩人!”裴姝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只覺得連呼吸都冷了,“可正如你所說,冤有頭債有主,那恩歸恩,仇歸仇!”
可以為齊月做很多事,可以把命也還給,可以為赴湯蹈火,但是永遠也無法接齊月做的妹妹。
齊月是沒有錯,但是的出就是原罪。
為子,怎麼可能與仇人之姐妹相稱?!
害母之仇,永難忘!
更何況,齊月不僅要裴家的族譜,甚至還要記在母親的名下!
“把齊仙兒的兒記在名下,”裴姝忍不住冷笑一聲,笑聲中甚至帶著悲涼,“裴長晉,你讓娘親何以堪,你有想過娘親的嗎?!”
“可娘親已經死了。”
裴長晉的聲音也很冷,“而我們卻還活著,你以為我和父親做這個決定是為了誰?齊月是你的救命恩人,是為了救你,才變這樣的。若是我們什麼也不管,外人會怎麼看你,怎麼看我們裴家?!”
“為我?”裴姝只覺得嚨干得厲害,“可哥哥……你們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裴長晉微微一頓,半晌,才道:“裴姝,你太較真了。”
那一刻,裴姝只覺得可笑。
較真?
原來,所做的一切,在同母兄長的心中,只是太較真了。
“我不會同意齊月進裴家族譜,更不可能同意記在母親的名下。”看著裴長晉,目是從未有過的冷漠,一字一頓的道,“永遠也不可能,除非——”
“我死。”
**
直到掌門壽誕結束,姬不夜與聞人靖、仲無愁三人也沒有出現。
據說是因為齊月的病加重了。
裴姝也未再與裴長晉爭論,在聽到齊月危在旦夕時,裴長晉便徑直朝問月峰而去。按理,救命恩人傷,裴姝自然也應該去看看。
然而,此時此刻,是聽著這個名字,都覺得很累。
救命恩人四個字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在的背上。
直得不過氣來。
因為欠了齊月一條命,所以就必須事事退讓嗎?可以接不公,甚至可以接外人的指責,但海深仇,如何能忘?
母親的命,青巖的命,兩條人命,難道比的命還重嗎?
就因為齊月是的救命恩人,所以就可以無視這仇嗎?
不,做不到!
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噗——!”
萬靈峰上,裴姝再也忍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紅瞬間染滿了地上。
僅僅只是想著這四個字,中便想是匯聚了一灼氣,恨不得把燒得面目全非,燒得渾劇痛、肝腸寸斷!
撐著回了屋,方躺在床上,便失去了意識。
熊熊燃燒的凰脈像是一團烈火,誓要把焚燒殆盡。
本以為疼得久了,便麻木了。
可原來,疼痛永遠也不會麻木。
裴姝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來到了一片悉的竹林里。
這是裴家的后山,是母親生前最的竹園。
也是母親的埋骨之地。
母親喜歡清靜,因此,這里常年有人守著,本應是安靜的。可此刻,不遠卻傳來了嘈雜之聲。
裴姝的似是不控制一般,朝著聲音來而去。
那是母親的墓地所在,也是裴家的祖墳所在。
而此時那里圍了不人。
有的父親、兄長,有的師尊、未婚夫和朋友,也有齊月。
此刻,母親墓地旁邊已經被挖了一個坑,旁邊放了一口棺材,齊月正伏在上面哭。
“爹爹,我娘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把埋在這里,母親會愿意嗎?”齊月忐忑的問道,“要不還是算了吧,我不能讓母親傷心……”
齊月的娘?
那是齊仙兒?
他們要把齊仙兒埋進裴家的祖墳,埋在母親的墓地旁邊?!
那一瞬間,裴姝的心猛地生起了一團火。
憤怒的想要沖上去,阻止這些人。可是不了,也開不了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荒誕的一幕發生。
“你母親寬容大度,最是大氣之人,豈會在意這些小事?”裴無韋道,“齊仙兒雖犯了錯,但……畢竟生下了你,也是為了救你而死,也算是贖罪了。”
贖罪?
齊仙兒向誰贖罪?
裴姝只覺得荒誕的可怕。
齊仙兒害得是母親的命,怎麼贖得罪?!
“娘……娘是我的。”
齊月怔怔的說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爹爹,謝謝您,謝謝您能同意娘的要求。是我太弱了,若是我強一點,就不會死,是我害了。”
“不怪你,”裴無韋頓了頓道,“你娘是個好娘親,也是我裴無韋的……妻子。”
妻子。
妻子……
太可笑了!
實在是太可笑了!
若齊仙兒是他的妻子,那的母親呢?又是什麼?!
父親,父親,您可還記得誰才是你明正娶的人?
您可還記得您曾許下的諾言?
您的妻子若是齊仙兒,那沈茹呢?
又是什麼?!
床榻上。
面蒼白的子再次一口猛地噴了出來,染紅了素白的床單。
**
問月峰上。
裴長晉到時,齊月還在昏睡著,醫峰的大長老尤長生正在為齊月診脈。周圍還站著不人,為劍尊的姬不夜自然站在最前方,而旁邊還有仲無愁、聞人靖,以及他的父親裴無韋。
聞人靖,他怎會在這兒?
裴長晉的眉頭不由自主的隆起。
未等他深想,裴無韋便走了過來,示意他出去說。
“方才見到姝兒了嗎?”裴無韋問道。
“見了。”
裴無韋又道:“那怎麼沒與你一起來?我聽說齊月是與姝兒一起時,遇到的魔鳥的傷。”
說到這兒,裴無韋的面明顯有點沉,“那魔鳥至多金丹期的修為,以姝兒的能力,對抗一只魔鳥不在話下。”
所以,怎會護不住齊月?
“……”
“也傷了。”裴長晉截斷了裴無韋的話,“父親,姝兒并不是有意讓齊月傷的。”
裴無韋微微一怔,隨即,皺眉問道:“的傷勢如何?”
裴長晉雖然看出了裴姝傷,但是裴姝卻不曾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因此他也不知道裴姝的傷勢到底如何。
之前聽到齊月危在旦夕的消息,他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本沒有仔細詢問裴姝的傷勢。
思及此,他心中微微一沉。
“應該也無甚大礙。”沒等他回答,裴無韋便如此道,“那怪鳥不過金丹期修為,姝兒就算有疏忽,不小心了傷,想必也不重。”
他這一生有一子兩,但其中最優秀、最讓他放心便是大兒裴姝,便是兒子裴長晉也比不了。
無論是天賦,還是心資質,裴姝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三年前萬靈仙子以化對抗軒轅鼎,救下的不僅僅是天嘯門,也間接救了整個修真界,因為這事,裴家聲大增,一躍為四大修真世家中最強大的。
而為萬靈仙子的父親,裴長晉自也了無數人羨慕和崇敬的存在。
裴姝之優秀,難以用三言兩語描述,總之,自,便懂事乖巧,是最讓裴無韋放心的孩子。
“回頭派人多送些丹藥和靈草去萬靈峰。”他如此吩咐道。
聞言,裴長晉抿了抿,到底沒有說什麼,只輕輕了應了一聲。
沉默了片刻,裴無韋才又問道:“月兒族譜一事,你與姝兒說了嗎?”
“……說了。”裴長晉頓了頓回道。
裴無韋問:“那是什麼反應?”
“……”
“月兒,你終于醒了!”
裴長晉話未說完,便聽齊月所在的屋中傳來了欣喜的呼聲。
話音未落,裴無韋已經轉大步朝屋里走去。
裴長晉腳步微頓,片刻,也跟著走了進去。
齊月雖醒了,但看上去還是很虛弱。
躺在床上,面上一點兒也無,白得駭人。迷蒙的睜著眼睛,著眾人,聲音微弱的道:“師尊、聞人師兄、無愁哥哥……你們怎麼在這兒?我……我是死了嗎?還是在做夢?”
才剛醒過來,對于自己所出的況還有些懵,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于那魔鳥之手,否則,為什麼在乎的人都守在邊呢?
這一切,好得太不可思議了。
“傻姑娘,不許胡說,你還活得好好的呢!”仲無愁最先開口,聲音中帶著些心疼,“你好得很,能活得很久很久,不許再說那個字了!”
其他人雖未說話,但表也說明了一切。
“所以,我沒有死啊。”齊月怔了怔,忽然驚慌的道,“對了,姝姐姐呢?怎麼樣了?”
“你別著急,無事。”
一道略微有點悉的聲音傳來,齊月眨眨眼,朝四周看了過去,目忽然亮了,似是不可置信的喚了一聲:“爹爹……”
一雙朦朧的眼睛正直直地看著裴無韋。
爹爹二字剛出口,的臉便又白了白,忙咬住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錯了,裴尊者,我……”
“爹爹。”
話未說完,裴無韋便如此道。
其他人讓開了路,他走到床邊,手輕輕握住了抖的手,鄭重地道:“傻孩子,不是什麼裴尊者,你是我裴無韋的兒,我是你爹爹。”
“乖,爹爹。”
齊月睜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床邊俊朗的中年男人,眼淚霎時落了下來,張了張,抖的問道:“爹爹,我真的可以這樣嗎?”
話里滿是小心翼翼。
裴無韋看得心疼,一向嚴肅的臉上終于帶上了笑意,唯恐嚇到了本就驚惶的,聲道:“當然可以,我是你的親生父親,這聲爹爹,你得!”
“……爹爹。”
片刻,一邊哭一邊笑,“太好了,我終于有爹爹了!我不是野孩子了,我也有家了。”
家這個字,讓人聽得心尖發。
裴無韋心中更是愧疚無比。
齊仙兒罪不可赦,但他不應該把的錯放在孩子的上,甚至遷怒于。其實自從齊月凰脈覺醒,裴無韋便知道了的世。
如今,凰早已滅絕。
整個修真界,唯有裴家還殘存著凰脈,雖家族中能覺醒此脈的人之又,百年也難出一個。
齊月能覺醒凰脈,再結合的來歷,還有的長相,的世自然不難查。
但裴無韋深恨齊仙兒的蒙騙,以致于他失去心的妻子,還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因此,便是知道了齊月是自己的親生兒,他也對難以生出,甚至還有怨。
當初若不是齊仙兒懷孕,事又怎會變得那麼糟?
他時常會想,若是沒有那個孩子,那他的妻子是不是便不會死?他本來完的家庭,是不是也不會破裂?
因著這種想法,他從未承認過齊月是自己的兒。
齊仙兒心惡毒,心機深沉,有其母必有其,的兒又豈會是個好人?
因此,他非但沒有認齊月,甚至還縱容其他人傷害,直至了今天這樣的結果。還那麼年輕,才剛剛年不久,可生命卻眼見著快要到了盡頭。
然而,即便了這麼多苦,可這個傻孩子卻從來沒有怨過。
明明被傷害了,可也沒有罵過他們,恨過他們,甚至還對他們小心翼翼的笑著,哪怕自己還躺在病床上,就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