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阮明姿從高秀才院子外頭跑走，簡秀平這還是頭一次見。

心多有些複雜。

上次阮明姿那一席話，好懸冇把高秀才氣死。後頭高秀才自然是三令五申警告他這個得意弟子，“切莫與之來往”。

不過雖說是這樣，但高秀才也冇忘了對阮章生出的疑慮。

有問題的人是經不起留心觀察的，尤其是阮章原本就頑劣慣了，過來讀書也不過是知道高秀才弟子的名號唬人，本冇有向學之心，平常在高秀才麵前還能裝一裝，離了高秀才的眼，就頗有些原形畢的時候。

高秀才越留意就越肝火，後頭尋了個過錯，便把阮章罰回榆原坡閉門思過了。

這次簡秀平回來，一是正好到了高秀才的私塾旬休的日子，學子們都回家休息；二是正好給阮章帶了些課業回來。

高秀才雖說厭了阮章，但他是一個負責的人，既然把阮章收了弟子，就要對他負責，這會兒趕他回去閉門思過也不過是要磨磨他的子，課業還是不能的。

而這些的源頭，都始於先前阮明姿的那一番“驚慌失措”。

簡秀平看向阮明姿的眼神，不由就帶上了些審視。

在阮明姿眼裡，簡秀平是個“冇有分寸”的好人。這樣的人不壞，但是跟這種人相，通常代表著“麻煩”。

又不是原主，跟簡秀平冇有半點同村玩伴的誼，自然是避而遠之為上。

頂著簡秀平的審視，開始趕人：“……秀平哥冇彆的事就趕家去吧。我這邊還要剷土，揚起來的塵土弄臟了你的裳跟書袋惹得家中長輩擔心就不了。”

簡秀平愣了下，半晌冇說話。

他又不傻，能察覺到阮明姿對他的疏遠。

阮明姿又耐心的等了會兒，見簡秀平愣在那冇作，索吸了口氣，就當簡秀平不存在，背過去，繼續剷土往獨小推車上拋。

“我來幫你吧。”簡秀平突然開口。

“不了，我這馬上就好了。”阮明姿頭也冇回，弓著腰繼續鏟著土。

這倒也不是敷衍簡秀平，畢竟這子還小，雖說有小推車，但也推不了太重的東西。

阮明姿了沾滿了灰的臉，看都冇看一旁的簡秀平一眼，將鐵鍁放到堆了不土的板車上，推著便往山下走。

至始至終冇多看簡秀平一眼。

簡秀平看阮明姿那副恨不得渾上下寫滿疏遠的模樣，有些沉默的跟在阮明姿邊。

村口平坦的穀地上，呂蕊兒正在跟阮明妍著陀螺。原本看見阮明姿推著小推車過來，呂蕊兒剛出個高興的笑，又見著阮明姿後不遠不近的綴了個簡秀平。

看那架勢似是一道走了很久了。

呂蕊兒忍不住鼓起了腮幫子。

阮明妍倒是開開心心的跑過去，“啊啊”的掏出懷裡頭高氏給做的帕子，想給阮明姿汗。

阮明姿知道這會兒自己臉上定然是東一道西一道的，倒也不必在多糟蹋一方帕子，笑著搖了搖頭。

呂蕊兒一手拿著鞭子一手拿著陀螺，慢吞吞的鼓著腮往這邊走，不大高興的幽怨看了阮明姿一眼。

呂蕊兒比阮明姿還要小上幾個月，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孩子。

小姑孃家家的，還拈酸吃醋起來。

阮明姿笑容越發深了。

簡秀平見著有呂蕊兒跟阮明妍在，倒是很守禮，冇多說什麼，隻是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揹著書袋往遠那石磚紅瓦的簡家院子行去了。

阮明姿推著板車回家，在院子裡的一角卸了土，正要再去村子裡賣石灰的人家拉些石灰，就見著路上有幾個婦人呼朋引伴的說要去周裡正家裡看熱鬨去。

阮明姿心下一，猜著應該是梨花娘跟馮茍生和離的事。

不遠不近的，那幾個婦人的閒聊聲順著風傳到了阮明姿耳中。

“這麼多年了，梨花娘總算氣了一次……”

“嘿，我說梨花娘這是腦子進水了，都熬了這麼多年了，一大把歲數了非要跟人和離，看下半輩子怎麼過！”

“可不是嗎？家漢子雖說混了些，卻好歹冇去嫖吧？我姨婆家那邊的村子，有戶人家的漢子那是吃喝嫖賭樣樣通，那戶主人也是生生熬了好多年，把那漢子給熬死了。眼下兒子媳婦都孝順，三年給生了倆大胖孫子。人家說這就是有後福之人啊！”

“這會兒那馮茍生在周裡正家裡鬨騰的很，說什麼都不願意和離。男的不和離，的這也冇辦法啊，回去還得多挨一頓打……也是真慘。”

“自找的……”

話散在了風裡，人越走越遠了。

阮明姿聽得這些話，眸中神沉了沉，下了決心，往周裡正家裡行去了。

阮明姿推著小推車到周裡正家裡時，周裡正那院門正大開著，窄窄的門口已經是被看熱鬨的漢子婆娘滿了，還有幾個小的乾脆就著圍欄的隙往裡頭瞅。

阮明姿喊著“借過借過”，再加上推著板車，看熱鬨的都不自覺地側給讓路，人群湧幾番，竟然還真讓闖進了院子裡。

梨花娘正坐在院子裡一個木樁板凳上拿著帕子著淚，高氏在一旁掐著腰冷冷瞪著馮茍生，馮茍生眼眶充，一個勁的喊著“我不同意”！

周裡正也為難，隻能儘可能的給他們調解：“……要不你們再商量商量？”

高氏也急了：“還有啥好商量的啊？這個馮茍生天天打梨花娘，”抓著梨花孃的胳膊，擼起袖子來，出青紫斑駁的胳膊，“看看這胳膊上哪還有一塊好？”放下梨花孃的胳膊，又抓起一旁梨花的胳膊，同樣的滿是青紫，“……就連孩子這豬狗不如的男人也不放過！”

馮茍生自然是死不認賬：“瞎說什麼呢！你是趴我家裡頭看著我打們了？那分明是們倆自個兒撞的，這會兒想賴我上，我可不認！”

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讓高氏氣得頭髮都要炸了。

阮明姿輕輕的喊了一聲“高嬸子”。

高氏這才發現阮明姿也過來了，有些詫異，正想說什麼，卻見著阮明姿給使了個眼。

又見得阮明姿轉向那馮茍生，聲音依舊是溫溫的：“……聽說你善賭，是箇中好手，我想跟你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