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廣告拍攝進正軌, 這還是謝昳第一次接到正兒八經的廣告短片拍攝, 也是第一次會到混娛樂圈不是容易的活兒。
周子揚看著桀驁不馴,但在工作上非常細致, 許多剪輯后只有一秒鐘的鏡頭他都得反反復復拍好幾條,不僅要調整機位、角度, 也要求演員能表現出不同的神、細節, 好讓后期剪輯的時候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如此下來,還沒完全調整過來的時差加上忙碌的拍攝任務,直接導致了謝昳每天回酒店都困得像條死狗, 完全找不到一段完整的時間和江澤予繼續上次的談話。
更別說談說了。
轉眼一周半的時間過去, 拍攝進行到了最后一天,亦是整個短片里的靈魂場景——漫天極下,廣告主角戴上YR的水晶項鏈, 著從木屋之中走出來的那一幕。
這一幕留到最后拍倒并非刻意為之, 其原因主要是據當地導游的經驗,今天晚上的極將會達到近期最強的亮度。拍攝的難度不僅在攝影, 也在主角謝昳上。這一場戲在晚上,冰湖上的氣溫降到了全天最低,超過零下三十五度, 在這種天氣里穿禮服還得保持好姿態和面部表, 對于單薄的演員來說將是個巨大的挑戰。
周子揚提前買了兩個暖霸放在主和幾個輔旁邊,又讓道組去鎮上的藥妝店買了很多止痛用的暖,除了在外面的胳膊和不能, 他恨不得讓謝昳渾上下都上暖,生怕凍壞了謝家唯一一個千金大小姐。
晚上九點多,岑寧和林景鑠在湖邊淺灘上站著,眼里都有些擔憂——依照導演之前的苛刻程度,一條片段起碼拍七八遍,何況這又是最重要的一段。這要是來回凍上十來遍,人都得凍傻了。
岑寧看了看四周,整個場地被劇組租下來,森柏湖面上打著強,除了劇組人員外沒見到一個活人。他湊到林景鑠耳邊問:“江神今天怎麼沒來現場,我看他平時都會來。”
林景鑠聳了聳肩:“Sunny不讓他來,依江神對Sunny的護程度,要是看到這個拍法,估計能跟咱周導干一架。”
“——Action!”他們閑聊間,拍攝已經開始。
或藍或綠的極在天際翻滾,黑雪松屹立湖邊,這般雪夜之中,林間木屋暖燈泛黃,宛如話故事里一般神。
年輕孩著墨綠吊帶禮服,鎖骨下方墜著一顆晶瑩剔的水晶,彎著腰從木屋里走出來。烏黑的長發在腦后松松挽住,鬢邊幾縷掛在的肩膀上,映襯著那越發瑩白。
雪夜,林間,木屋,得不似人間所有的孩,仿佛是山野之間人的靈。可等那孩兒抬起眼直脊背的那一剎那,所有人都能意會到那慵懶隨意間出的些微氣場,不像是古靈怪的靈,倒像是哪個不小心淪落山野的高傲公主。
“Cut——”
周子駿反反復復地看著TV里的完畫面,緒難免有些激,最后一場戲最難表現,但謝昳做得超乎了他的相像。
這其實該歸功于謝大小姐“人生在世絕不能白白吃苦”的原則。為了不白白挨凍,在后臺裹著羽絨服對著鏡子練習了一晚上姿態和神。
于是整個拍攝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只拍了一條就完通過了周子揚的高標準。
周子揚那邊剛喊停,謝昳再也繃不住臉上“高貴冷艷”的神,皺著眉頭哆哆嗦嗦地罵了句娘。一旁的拍攝助理趕上來給披上羽絨服,扶著往通著暖氣的小木屋里走去。
謝昳換好服,坐著卸妝的時候空問助理:“明天還有行程嗎?”
“沒有了,周導說明天和后天讓咱們公費旅游兩天,大后天回國。”
謝昳聞言點頭,拍攝結束,有些事也應該說清楚了。這幾天雖然沒能找到機會說,卻在腦海里把事的來龍去脈捋了好幾次。
不過在此之前,大概還得再做一件事。
謝昳下高跟鞋,換上厚厚的雪地靴走出木屋,大奴湖上,劇組眾人們在忙著收拾場地。
方才拍攝時打得很足的拔了電源,湖面上一片黑暗。謝昳一個人往雪松林間走去,猶豫半晌后撥通了謝川的電話。
現在是北京時間中午十二點,“嘟嘟嘟”的等候音響了半分鐘,謝昳拿著手機的右手凍得發僵,只好換了左手。
就在以為他不會接的時候,電話忽然被接起:“喂?”
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語氣,毫沒有因為電話那頭是自己的兒有什麼不同。
謝昳面對著謝川的時候早就沒有了曾經年叛逆時侯的勇氣,語氣很恭敬:“……爸爸,我是謝昳。”
對面“嗯”了一聲,謝川大概是在謝氏的辦公室里,謝昳聽到他慢悠悠翻過幾頁文件,聲音冷淡:“找我什麼事?”
是接電話時候一貫的冷漠。
謝昳閉了閉眼睛,極在背后開出一朵幽藍的花,零下三十度的風灌進羽絨服領口,竟然比方才穿著禮服還要冷。覺到嗓子發干,很艱難地張口:“爸爸,我可能……我沒辦法再做到言而有信了。我打算跟江澤予坦白,我想……”
說到這里,稍稍直了脊背,聲音有一點發抖,卻很堅定:“我想和他重新在一起。”
此時的城堡酒店五樓,客廳里沒有開燈,電暖無聲工作著。
巨大的落地窗外詭極占了大半蒼穹,年輕男人立于窗前,手里端著半杯紅酒。
江澤予在想這幾天他吩咐志勇查到的一些事。
張秋紅搬去別墅區之前,曾告訴過鄰居朋友們是中了彩票,但志勇調查的結果顯示,當年北京城所有彩票機構夠得上這個數額的大獎得主都和不符合。
張秋紅住的別墅區是香山一帶那年新開發的小區,負責人是周家周奕這支。調查資料表明,周奕在工程收尾后,就將那片別墅區劃分到了他的兒子周子駿的名下。
周子駿在大學的時候曾經傳出過包養某個模特的緋聞,并且網傳他送給那個模特的豪宅就在這個別墅區。
江澤予得到消息后,讓志勇聯系上了那個模特,對方承認了和周子駿曾經的關系,并說他常常拿他父親的資產收買人來替他做一些齷齪事,其中用的最多的就是憑借房地產起家的周家最不缺的房子。
而張秋紅,在陷害他獄之后,便得到了一所位于該別墅區的房子。
再來,就是無比巧合的時間線和巧合的匿名舉證手法。
四年半之前,周子駿被人匿名檢舉坐了牢。而在他獄后兩個月,江澤予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告知他有人匿名郵寄了一份案發現場的視頻,來自一輛汽車的黑匣子。
那輛車恰好在案發時間段停在了張秋紅家門口的巷子里,停留時間很短,所以之后來搜證的警方并沒有查到。
在那份匿名郵寄的視頻文件里,江澤予將張秋紅扶到巷子里,然后一路送到家門口,期間從未有過任何暴力行。法院收到證據后,很快重審了案子。幾個月后,張秋紅因為誹謗罪獄,而江澤予的故意傷害罪也因此翻案。
江澤予從來信己不信命,但也不得不承認,在翻案之后一切事都比起之前輕松太多。當時“擇優”的項目剛剛起步,紀悠之給他投資的那些錢已經河落海干,公司團隊里的幾個人都得吃飯。可當時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他,而他的檔案污點直接導致向銀行貸款艱難。之后,他轉而尋找一些融資項目,可許多投資方因為他貸不到款而懷疑“擇優”的法紀問題,不肯投錢。
甚至紀家的幾個長輩也對紀悠之和他這樣的人合作頗有微詞。
然而就在那個時候,他奇跡般翻案了,從此他所有的能力和頭腦得以大展手,“擇優”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在國互聯網企業中一騎絕塵。
五年之后,被冰雪覆蓋的耶奈芙,豪華酒店套房里,蒼松翠柏般的男人與當初沉沉的窮小子已經截然兩樣。他在年的時候曾經經歷過這世界上所有卑劣、骯臟的東西,他反抗過、怨恨過、冷漠過,世事變遷,如今年近三十的他已經能夠用平常心態去面對這世上的所有喜悲與哀樂。
江澤予一度以為,除了謝昳,他對這個俗世里的任何事都心已作古,可此時此刻,在腦袋里瘋狂囂的某個猜測卻依舊兇猛地、勢不可擋地卷起了驚濤駭浪。
他忽然覺得很恐慌,恐慌到端著酒杯的手一直在抖。
他寧愿當年是做了逃兵,而后在繁華的杉磯無憂無慮地著加州南部的燦爛。一定要是這樣才對啊,拍過那麼多vlog,每一支里都有高山、大海、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他最的致笑臉。
他曾經埋怨過在沒有他的日子里能夠過得那麼好,可如今卻大旱云般由衷希一切都是他猜錯,確實歡樂無虞地過了那許多年。
昏暗的房間里,雙側視力皆到了極大阻礙,眼前模糊一片,可正是這樣寂靜的黑暗讓思緒更加清晰。江澤予慌不擇路般抖著手將那酒杯舉到邊,輕輕抿了口酒,在腦子里一遍又一遍過著那條時間線。
五年前,畢業半個月后的六月底,謝昳在消失了十二天之后突兀地和他說分手。七月三號,倉促出發去國,從此五年沒再回來過。
次年一月,周子駿被人匿名舉報,很快被警方收押;同年三月,他因為一個匿名寄送的視頻翻案。
五年之后,燈火璀璨、人聲鼎沸的晚宴,在黑暗里失了理智一般吻住他,卻在燈亮起之后匆匆離去,似是生怕他們的關系曝。
兩周前,在來黃刀鎮之前,說有很多話要告訴他,讓他等回去。更早的時候,在沒有發布的視頻里借著酒意一遍又一遍說想他。當時他聽到那些話時如魂攝魄、滿心歡喜,卻沒有深思這背后存在的邏輯關系——倘若這五年里一直念他他,當初又為何要分手?又為何整整五年不再回來?
這些線索像是荊棘叢中的野生藤曼,不斷向著他猜測的方向胡生長,讓他心驚跳、幾窒息。當然,也有某一些地方還合不上,比如周子駿陷害他的機,比如昳昳前幾日反復提起的,他們的初見。
在他的印象里,他們的初見確實是發生在九年前,行政樓的辦公室里。
當時驕傲又致的小姑娘在聽說他坐過牢之后,明顯有些害怕了卻依舊故作鎮定先發制人,張牙舞爪的模樣像極了一只小刺猬。可當知道自己誤會他之后,隨之而來的坦讓他深深記住了。
那難道并非是他們的初見?
沉沉黑夜里,沙發上的手機忽然瘋狂震起來。
江澤予閉著眼索著走過去,拿起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許久沒有聯系過的賀銘。
“喂?江澤予麼,我有一件事得和你說。”對面的聲音很嘈雜,有人醉醺醺地杯吆喝,卻分不清是酒吧還是飯店,電話那頭的賀律師向來習慣單刀直,“今天我們律所聚餐,我聽到了一些事兒,大概和謝昳有關系。”
“是一件讓我覺得很——”,平時巧舌如簧的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算是切的形容詞,“很詭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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