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麼又鬧分手呢？沈司瀾是不是欺負你了？你別怕,我找人揍他！”海城的機場廣播都不住電話里阮漓氣憤的聲音。

“他沒欺負我。”方珞寧一只手扶著箱子，有點苦惱地著變化巨大的機場，尋找出口,“再跟你說我要迷路了，先掛了啊,等到酒店再給你打。”

“哦。”阮漓道,“那你在海城小心點，別把自己玩丟了。”

“放心吧。”

年底結算做完了,最近也沒有新項目，方珞寧和公司請了假,沒想太多，就買了一張最早飛來海城的機票。

在酒店放好行李后，打了個車,告訴司機地址：“濱江大道58號。”

司機從鏡子里狐疑地看了一眼，似乎很有這麼報地址的。

方珞寧把剛搜完地址的手機舉到前面：“需要給您導航嗎？”

“不用不用。”司機連忙笑笑，“您坐好,我這就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地圖上搜不到遇咖啡廳，幸好還清清楚楚地記著門牌號。

雖然不是高峰期,還是堵了好幾個路段。

司機把車停在路邊，不太確定：“姑娘,是這兒嗎？”

著車外的景致,方珞寧自己也不太確定：“是……吧……”

“那付錢下車吧,我這不能停太久。”司機還算客氣地催促。

“好。”

方珞寧趕付了款,下車后，不茫然四顧。

周圍的一切很悉，但也很陌生,所有的建筑在腦海里都有著模糊的印象，卻很難定位到某一個準確的位置。

站在路邊猶豫了片刻，開始憑著覺往前走。經過一段小小的斜坡，關于這段路的記憶才逐漸清晰。

不激地加快腳步。

然而，當真正來到記憶中的咖啡廳門口時，卻兀自呆愣了起來。

門口還掛著打烊的牌子，牌子上卻積了層厚厚的灰。玻璃窗和門口的掛燈也灰塵遍布，已經完全看不清里面。

而玻璃的一角和木墻界，著一張門面轉讓告示，了膠險險掛著，仿佛風一吹就會跑。

“姑娘。”突然有人，“是要買商鋪嗎？”

方珞寧驀地回神，一轉頭，看見一個絡腮胡大叔。

“老板一家去國外了，商鋪留著我幫他賣，沒別的要求，招牌不變，接著開咖啡廳就。”大叔了腦袋，“這不，先前問的不是想開餐館就是服裝店，就一直沒賣出去。”

“不好意思啊。”方珞寧沖他笑了笑，“我只是，路過……”

江邊起了一陣風，將窗前的燈籠吹得搖晃起來，穗子輕輕拂掉玻璃上堆積的灰塵。

線便從那一塊投進去，照亮了黑木板搭就的舞臺，舞臺上擺著一架三角鋼琴，也變得暗淡。

仿佛看到那里坐著一個人，白襯衫，黑西，背影清瘦而拔。

**

在酒店渾渾噩噩度過了一天兩夜，到海城的第三天，方珞寧回了趟學校。

現在已經是寒假，學校里還熱鬧，大部分是備戰考研的學生，從圖書館到食堂的路上最多。

方珞寧不想參與食堂高峰，提前便吃了飯去后街。

沈司瀾不常在后街溜達，說這是小姑娘們喜歡的地方，當年他都是帶去附近商場的游戲廳玩，或者看電影，吃飯，還總給買一些奇奇怪怪的禮。

他曾經給買了兩條金魚，讓好好養著，等什麼時候養大了，沈爺親手給做魚吃。

小金魚怎麼可能長大呢，他就想賴當廚娘。

他只陪逛過一次后街，在小吃攤上買了個手抓餅，逛了一家文創店。

方珞寧抬頭看向轉角，發現那家文創店還在。

店面地勢高，可以從兩側階梯走上去，階梯前面是一堵涂墻。

他們在墻邊有過合照。

方珞寧走進店門時，老板娘親自說了聲：“歡迎臨。”

老板娘還是當年那個學姐，看上去雖老了些，但依舊保留著溫靦腆的氣質：“隨便看看哦，書和報紙在里面。”

“好。”方珞寧轉過頭，著笑了一下。

學姐卻突然愣了愣，然后抬起一只手，不太確定地指了指，“你是……”

方珞寧詫異地睜大眼睛。

“你是以前那個小學妹吧。”學姐笑著從收銀臺里走出來，“和你男朋友一起來過的。”

方珞寧呆愣地點點頭：“我是來過，但不確定是不是你說的……”

“你男朋友特別帥的，我有印象。”學姐笑得合不攏，“他這些年還常來呢，說你出國念書去了，還順利的吧？”

腦子里嗡嗡響了好一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有點啞：“……嗯。”

學姐似乎沒察覺到異樣，接著問：“今天他怎麼沒一起來？”

方珞寧攥手指，盡量平靜地說：“他……有事。”

“哦。”學姐笑了笑，“那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不走了。”

“那就好。”學姐滿臉欣，“我看他想你想得不行，每次來都會待很久，也不知道那個箱子里放了什麼寶貝，特地給我加錢，說要一直留著。”

周圍一切都變得搖搖墜，連學姐清亮溫的嗓音都仿佛帶了回聲，攥住上的包帶，將指甲深嵌進里，才能保持清醒和理智：“謝謝，我自己逛一下。”

學姐笑著點點頭：“好，隨便逛啊。”

當年那個柜子還在里屋，占滿一面墻，打著很多很多的小格子，都上了碼鎖，留給一些小玩浪漫。里面很多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玩意，也有人玩著玩著分手了，所以超過一年無人問津的會被清理掉。

那時覺得有趣，選了一格，把最喜歡的筆記本放進去對他說：“以后我們要是吵架了，如果犯錯的一方先在本子里認錯，另一方就一定要原諒，好不好？”

還記得那時，他對這種小姑娘的把戲有多麼嗤之以鼻。

碼還是當年的碼，的生日。

而格子里，還是只放著那個筆記本。

拿出來的時候，雙手抖，打開后一頁一頁地翻著，眼淚便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9月7日

我們吵架最長的一次是五天，這次已經是一個月零五天，雖然鬧脾氣的是你，但是我錯了。

只要我認錯，你就能回來是不是？

11月10日

我居然希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法，至讓你不管在哪兒，都能知道我有多想你。

1月9日

昨天被陸歸騙去聯誼，有個孩兒長得特別像你。

除了這個好像沒別的想說的了。

我真瘋，跑這麼遠過來，只是因為像你。

算了，我就承認吧，是因為我想你想瘋了。

2月14日

人節快樂。

5月1日

出差，過來看看。門口的涂換了，應該是你喜歡的風格，我自作主張寫了你名字，雖然不知道過多久，又會被別人抹掉。

6月1日

小朋友，陪你過個節，不生氣了。讓你吃糖葫蘆，你吃剩的我都吃完行不行？

哥哥沒嫌棄你，哥哥就是有點兒潔癖，不過咱倆都親了，也不介意這個。

7月11日

西山亭縣的項目拿下來了，聽說年底會劃分為帝都市西山亭區。

沒什麼道理，但覺又離你近了些。

11月30日

項目初期有點小麻煩，顧不上過來，好在現在都解決了。

不管你這個小丫頭跑去哪里，將來總是要回家養老的吧。醫院就離你家近點，有個頭疼腦熱的比較方便，你那麼吃，在山下給你弄個食城？不過你也不能太懶，要多運，活久些，說不定以后還能一起打麻將。

開玩笑的，不找你打麻將，萬一見著你老伴，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畢竟，這是我想和你養老的地方。

1月7日

要過年了，我媽說我又大了一歲，不能再這麼混蛋下去，要給我介紹朋友。

除了你哪還有人得了我？可惜賴不住你，我這輩子怕是沒人要了。

你跑得無影無蹤，我去哪找你負責？

2月14日

沒有你的第二個人節。

看了場電影，看到一半才想起來咱倆看過，那次你哭得像電影里那個傻子。

你說，我該不會也像那個傻子，為了你終不娶吧？

但我好像真不想結婚。

結婚那麼麻煩的事，如果是和你的話，我勉強可以忍一下。

4月1日

昨晚又夢到你，夢到你跟我說愚人節快樂，分手都是騙人的，你我得無法自拔。

你說煩不煩呢，現在的愚人節，連夢都會騙人。

5月27日

我想開始新的生活了，試著忘掉你，好不好？

不然我怕你老打噴嚏。

12月1日

方珞寧，我這輩子都是你的了。

3月12日

回學校種了兩棵樹。

當樹真好，出生時在一起，就永遠都會在一起。下輩子我們也當樹吧，我再也不會讓你長腳跑掉。

5月27日

被老墨發現我的紋了，其實也沒什麼好丟臉的，但是吧，還真有點丟臉。

為了你，我臉都不要了。

他答應我不說出去，我知道他最多忍三天。

以后如果讓我逮到你，也給你紋我的名字，不管你再跑到哪兒，都是我的。

……

方珞寧靠著墻緩緩地下去，淚如雨下，用力著眼睛，想從模糊的視線中看清剩余的所有字眼。

幾乎每個月他都會來一次，持續了五年時間，最長也不超過三個月。有時候是很簡單的碎碎念，或一些無關要的話。告訴學校開學了，新生的軍訓服好難看，但如果是穿的話，應該也會很好看。

而結尾停在去年夏天。

那一天的字跡格外的飛揚飄逸，仿佛能到他寫下這句的時候，是帶著怎樣的激和雀躍——

我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