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西的繪筆筆頭，長久地停留在素描紙前0.5cm的地方。

窗外有風，徐徐吹拂，卷起紙張頁角的悉索聲，蓋住筆尖與紙面的細小聲，下午兩點半的時，晦雨的天氣，開著燈的畫室，十幾名繞圈坐的學生，沒有人說話。

圈子中央，人模特抱膝而坐，上遮著一塊白紗，半截的后背著，被人刻在眼里，徐徐地描繪到紙上，而董西長久地看著自己的畫板。

看著十分鐘前在畫板上完的作品。

隔壁的生將一本裝冊子遞到的膝上，輕聲說：“董西，這是藝周作品集的紀念冊，共印了一百冊，章學長讓我給你帶一本，你收著。”

視線掃到的畫：“咦，模特的背怎麼……”

鈴聲與董西收畫紙的聲音一起響起，將素描紙二次對折，夾進紀念冊，周遭的人三三兩兩地收拾東西準備下課，背起包拿著冊子，第一個離開畫室。

藝樓正門的對面，是學校的宣傳板，板上橫七豎八地著各類藝演活的宣傳單，中央位置，最新騰出的一塊區域，著今天晚上要在昭華館舉辦的某雜志十年盛典的海報。

龍七作為首席模特，為海報上占據最大篇幅的人。

“董西。”

有人在，董西的注意力從板報轉移到后方，林繪從藝樓正門走出：“下課時就喊你了，你走得真快。”

“我沒聽見。”

答完話，視線落到林繪的包上，看見堂而皇之掛在那兒的一串桃木掛飾，林繪隨著的視線看自己的包，笑了笑：“七送的。”

“聽說也送過你一串，你的還在嗎？”

林繪這麼問。

董西說：“沒了，不在了。”

淡淡補充：“在宿舍里丟的。”

“最近宿舍里經常丟些小東西，我的面霜和耳機也老是不見，”林繪往后看了看，往四周掃一眼，繼續說，“注意點吧，我覺得有人手腳不干凈。”

董西沒應話，將走時，林繪又說：“羅欣有沒有給你發信息？”

頓了頓。

從包里拿手機，劃開鎖屏，里面確實躺著一條三分鐘前的最新信息，來自羅欣。

——西西，下課后麻煩來北門的咖啡屋啦，我要請你們吃東西麼麼噠。

還在細看的時候，林繪笑出聲：“不好意思說，其實是我給介紹了一個男生，約著這會兒北門見呢，你別看平時豪爽，在這種事上膽子小的，希我們寢的生過去給壯膽，順便一起觀察觀察。”

董西聽著，手指緩緩地按過鍵盤，給羅欣回：好。

這個點的咖啡屋人并不多。

羅欣的座位在最里頭的六人座，宿舍里另一個生已經到了，林繪坐下的時候，們正在熱聊，林繪隨口問：“聊什麼呢？”

“聊今天晚上昭華館的盛典活啊，”羅欣說，“我剛才問了下，我們系好多生今晚都打算去，哎林繪你有票源嗎？現在票特別難買，價格也炒得高，沈忱雀從朋友那兒搶到一張票花了八百，還只是看臺座。”

沈忱雀是在座另一個生。

“你們早說啊，”林繪拿過甜品單，邊看邊說，“之前雜志社送了我幾張，我都給認識的模特朋友了，早知道你們興趣，就留給你們了，還是前排。”

說著，將單子傳閱給董西。

董西略看一眼，侍應員正好過來服務，說：“熱的卡。”

“卡布基諾。”林繪接話，再以眼神詢問其他人。

“不用了我們點過了。”

“不行，我的突然好疼。”沈忱雀喚，推搡羅欣，“都你，不早點問林繪。”

“是你要去好嗎，又不是我要去，哈哈你有病啊。”

“換話題，”沈忱雀說，“不想聊這個了，小心臟痛痛。”

“你是有多窮啦哈哈哈哈。”羅欣雖然笑，但也樂意換話題，撐起臉頰，臉上的表有細微的變化，夾著點蓋彌彰的好奇，“理系的事你們想知道嗎？”

服務員將四杯飲品端上來，話題被打斷一秒，林繪淡淡問：“什麼事？”

“最近理系特別燥，范馥寧你們知道嗎？就那老標榜自己全系最的小白蓮。”

羅欣是直腸子，喜歡誰不喜歡誰都直接顯在稱呼里，林繪聽笑了。

“吶，理系這段時間不是出了個男神嗎，搞得我們院生老往那兒打聽。”

“我見過我見過，”羅欣還沒說完，沈忱雀就打斷，面紅耳赤地比劃，“我上回去理樓看見了。”

“如何？”

“還真的帥啊我的天，”將前的杯子移開，“而且一看就特難搭上話那種，也不是說不說話，就是他看你一眼，就覺能把你心里各種小九九給看垮了，不敢跟他搭話，長得真是帥得不得了，特別，跟那樓里男生畫風不符。”

董西揀起小勺，勻了勻杯子頂部的油。

“也就你幸運，”羅欣說，“你撞上那天他正好在，聽那邊說一星期只有一節課能看見他，也不住宿舍，本神龍見首不見尾。”

“關范馥寧什麼事？”林繪問，拉回逐漸扯遠的話題。

“噢，”羅欣說，“小白蓮的室友是我高中同學，小白蓮先開始卯足了勁兒追男神，結果追沒兩天就卸甲了，那天回宿舍失魂落魄的，室友就問了，哎呀小白蓮你怎麼了呀，小白蓮一開始不說，我同學尋思著可能被拒絕了吧，就沒多問，過了兩天們寢室出去聚餐，小白蓮一喝多，就拉著我同學哭啊鬧啊，我同學好奇嘛，就又問，小白蓮啊你是不是上有什麼困啊，結果就彩了，小白蓮開始料了！關于男神的！”

“什麼料什麼料！”

沈忱雀聽得目不轉睛，杯的咖啡面因為拍桌的靜而上下激，羅欣也講得興，湊近桌子中央：“小白蓮說啊，男神在英國有個朋友……”

“這我也知道啊，我們系都知道。”

羅欣上手推了一把沈忱雀：“沒說完呢。”

“你說你繼續。”

“男神確實在英國有個關系復雜的朋友，但是男神在國也有個朋友，國那個據說才是真。”

“還有，最大的料來了，”接著說，“小白蓮說，那天中午給男神送水果，親眼看見男神房里待著個藝人，現下正火的一位，男神上都沒穿，小白蓮特震驚！”

沈忱雀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小頻率拍了幾下桌子后，趕著問：“藝人！藝人是哪一個？”

“這沒撬出來，小白蓮很。”

“不是說國有真朋友嗎，怎麼轉頭和藝人扯上關系了。”

“我同學也想問清楚，但小白蓮本來就喝多了，東說一句西說一句啊，能湊出這幾個料不容易了。”

林繪一聲不吭。

“天吶，”沈忱雀說，“我就說男神看著就沾惹不得，咱學校生是別想駕馭他了。”

“奉勸各位啊，”羅欣說，“尤其是我對面兩位大，可別沾惹上，咱玩不起啊。”

“幾點了？”

這時候，董西問。

羅欣才想到看時間，一顆浮躁到極點的八卦心稍微收回來，問林繪：“咦，你朋友什麼時候到？”

“快了，他說在停車了。”

“我們會不會來得太早了，顯得不矜持？”

“沒事，本來就在學校里見，來晚了反倒刻意。”

林繪說到這兒，服務員將另點的甜品也送上來，羅欣轉而問董西：“對了，我得先了解一下況，西西你跟章學長有什麼新的進展嗎？”

這個話題來得突然，董西的手剛上咖啡杯的杯沿，看羅欣，不急不緩地問：“我跟他？”

羅欣倒吸一口氣，笑嘻嘻地與其他人對視，再看回這邊：“你可別裝啊，章學長追你這事兒人盡皆知。”

再湊近一些：“上回我都看見你脖子上……”

“是過敏。”

董西以淡淡的口吻這麼一打斷，羅欣也就懂了，問：“所以他還是沒追到你咯？”

“你對章學長有什麼看法？”

林繪話。

“好人。”董西答。

“完了，”羅欣立刻用東北腔接話，“完了完了，好人卡一發直接出局，不過也好，這樣我心理負擔就輕了不。”

“心理負擔？”董西看向。

“對啊，否則今天組這局多對不起章學長，不就給他送了一敵嗎。”

羅欣似乎說得過多了，林繪咳嗽一聲，董西仍看著們。

沈忱雀吸了一口自己外帶的茶里的珍珠，后知后覺地看林繪。

羅欣也看向林繪。

“你還沒跟說嗎？”

林繪沒搭話，董西問：“說什麼？”

羅欣這會兒有些尷尬了：“原來是瞞著的啊。”

推林繪：“怎麼事先不跟我對詞？”

“是這樣的，”林繪出聲，用鐵勺輕敲杯沿，氛圍安靜后，看董西，“我那個朋友，其實是想認識你，我覺得他不錯的，羅欣和忱雀都跟著吃過飯。”

“對對，我們見過，那個男生請了我們好幾回呢。”沈忱雀接話。

“但我怕你拒絕，就想以幫羅欣的名義讓你跟我朋友自然地接一下，說到底還是怕你不來，你平時就不太喜歡集活……”

林繪在說話，而董西的視線漸漸越過林繪，朝咖啡館店門外的過道注意，有一個男生的影正徐徐地經過玻璃墻，他的側影被玻璃墻上著的掛飾所遮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而且，他也不是說沒見過你就想追你，他跟你有過一面之緣，這段日子聯絡我也是為了商討如何用一種不會讓你到突兀的方式見你，他說你一直讓他很難忘。”

咖啡館的店門被拉開，男生進門時，門上的鈴鐺叮叮地響。

董西看到了他。

看到他的同時，那些燈紅酒綠的場面一下子從腦袋里閃過，耳朵里重新進那時刺耳的電音和哄鬧聲，還有那男生握的手，摳手心時的惡心，別掉視線，提包起，并沒有說完話的林繪抬頭盯：“董西？”

“我要去圖書館查點資料，急用，我先走了。”毫不猶豫地繞出座位，再補一句：“不要告訴他我在哪兒。”

董西是從咖啡館廚房的后門出去的，沒有與盧峰正面相，林繪跟著走了幾步，一直在，留，直到斬釘截鐵地走出后門才徹底放棄，嘆出一口氣。

后來真的去了圖書館。

但林繪還是把的行蹤告訴盧峰了。

周五下午的時間段，圖書館的學生較以往，大堂的閱覽區座椅大片地空著，40%的上座率，人量稀疏。董西在類書籍的柜子間走，手指輕輕地撥過一冊冊書脊，挑選出一兩本書，疊在紀念冊上，端在懷里。

包里的手機響。

隔壁柜間正在揀書的生朝看看，帶著歉意頷首，從包里拿手機，撥機側邊的靜音鍵，再看屏幕時，看到一串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我不喜歡看書，但我喜歡看書的你。

指骨節突然缺了份力道，書冊一下子往地上落，隔壁柜間的生朝作噓，蹲下撿起書，手機屏幕又亮起，一條新訊息跳出來。

——小心點。

萬籟俱寂的此刻，手指在書頁前2cm的地方停頓，子僵在原地，后頸有些發涼。

兩秒后才在隔壁生的幫忙下撿起書，生輕聲問是不是不舒服，搖頭，轉走在書柜過道間，過書與書之間的隙往大堂的閱覽區看。

盧峰在那兒。

他真的在那兒，無聲無息地到達，一邊往這塊區域注視著，一邊開靠近大門的一張椅子，坐下，雙肘搭在桌子上，手間轉著手機，隨時準備再發信息，他的眼鏡片上有反，遠遠的亮著，照得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