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晚膳擺在了一，熱熱鬧鬧的堆滿了整張圓桌。

映月和衛吉勝留在了旁邊服侍, 待宋驍落座后, 念善也被映月扶著坐下了。

幸而用膳時“食不言”，兩人各自吃飯也并不顯尷尬。

念善晚膳本就吃不下多, 如今因心里惦記著事, 更是吃兩口目就無意識的往窗外飄去。

過窗子, 似乎雪越下越大了。

宋驍留意到念善的走神, 倒不僅是因為看外面的落雪。

前幾次兩人在一用膳時, 有賴于他的博聞強記, 念善吃什麼不吃什麼他心里幾乎有數了。

方才他眼看著念善竟夾起了一塊酒糟鴨子, 就知道的心沒在此。

宋驍拿過湯碗, 靜大了些，發出湯匙撞湯碗的清脆聲音, 念善被這響一驚，回過神來。

這才看到自己筷子上夾的是鴨子。

可既是夾了出來，自是不能再放回去。但本來就孩子頂著胃難，吃不好還會吐。還不止多久才能離開，不敢貿然吃。

見宋驍似乎沒留意自己，念善眼疾手快忙把鴨子丟到自己的粥碗里, 還用筷子往下了, 試圖藏起來。

皇上都選擇了視而不見，衛吉勝和映月忍笑也當沒瞧見。

只是如此以來，便也不能喝粥了。

宋驍見“藏好”，才對衛吉勝使了個眼。

“五姑娘, 這道豆腐湯十分清淡可口，您嘗嘗？”衛吉勝主拿起一個彩瓷碗，遞到了念善面前，映月很自然的拿走了念善面前吃不下的半碗粥。

連自己都沒覺察出不對來。

等用過了晚膳，念善起時就迫不及待的往外看去，雪果然越下越大了。

主殿到配殿并沒有連著的回廊，所以回去一定是要在雪中走回去的。

念善不由犯了愁，縱然自覺行并不笨拙，可著個大肚子到底有些不方便。

“雪天路，你子重了不方便。”宋驍替做了決定：“映雪回去把五姑娘慣用的東西搬過來，先在主殿將就一夜。”

念善一愣，到底沒敢說拒絕的話。

若真的不慎倒，肚子里的孩子有閃失，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只是……

念善不聲

的環顧了一周，只盼著能給選個離宋驍遠些的住。

做了決定后宋驍便沒再管，自去批折子。

映雪回去取念善的東西，映月則是陪著念善在主殿里散步消食。

終于跟宋驍隔開了些距離，念善小聲對映月道：“映月姐姐，你知道主殿里還有什麼住麼？”

映月知張，絞盡腦的想了想，無奈搖頭。

行宮雖是修的富麗、雄偉壯觀，可這主殿里的住，只有帝王后殿那一間，端得是寬敞朗闊，比尋常寢殿要大上一半。

可難就難在只有一間！

要不去睡榻？

念善不敢讓宋驍去睡榻，只是要辛苦映月們了，只怕今夜也休息不好。

糾結的神落宋驍眼中。

他本就視力極好，雖是隔著多寶格，宋驍仍是看到念善扶著腰蹙著眉跟映月說著什麼。

宋驍挑了挑眉，不用聽他也知道念善想說的話。

他來了衛吉勝。

故此在念善還在和映月竊竊私語時，衛吉勝到了兩人跟前，他來引著念善去住。

念善不自覺的向宋驍的書案，宋驍正神專注的看手中的折子，并沒有留意到。

等到了地方時，念善微愕。

這里擺明是后殿宋驍的下榻的地方！

“衛總管，我住在這兒不妥罷？”念善有些遲疑道：“外頭那張榻就不錯，我還是住外頭……”

衛吉勝恭聲道：“姑娘，外頭雖也燒著地龍，但夜里涼比不得里面。您現在的子，是不得涼的。”

他敢這麼堅持，定然有宋驍的意思。

念善不敢違拗宋驍，只得咬牙答應了。

此時正巧映雪已經帶人送東西來，念善只得眼睜睜的見們把東西一一擺好。

因是抱著在外頭雪里走了一段，寢也有些涼。映雪將的寢放在了熏籠上暖著，還有在房中穿的輕鞋子也被擺在了塌邊。

一時間這里竟被的東西占了大半。

念善的手放在肚子上輕著，這些日子胎愈發頻繁，也經常筋，實則夜里是睡不好的。

甚至有些后悔，在晚膳前要堅持離開的。

當宋驍進來時，見到的就是念善微蹙著眉扶著肚子的模樣。

“是哪里不舒服？”宋

驍走到面前，問道。

念善嚇了一跳。

慌忙起，末了還是宋驍扶住了險些沒站穩的。

“是，是孩子有些鬧。”念善下意識的回道。

后殿里燒著地龍，念善穿得不多，宋驍能看到高高隆起的肚子，里面似乎并不安分，有小手小腳在頂著的跡象。

宋驍心里泛起一。

“姑娘，您該去更了。”還是映月過來緩解了念善的尷尬，念善忙借機去梳洗更。

等收拾好自己出來，宋驍更還未回來。

站在床邊犯了愁，這床縱然極為寬大，目忍不住旁邊的榻上飄。

這張榻小些，睡個人有些難，可這也好過跟宋驍同。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宋驍的聲音在后沉沉響起。

念善試圖掙扎道：“皇上，臣怕打擾您休息，旁邊的榻上也能——”

話音未落，只聽宋驍淡淡的道：“你懷著孩子子不便，那張榻太小了。”

念善對上他有些不悅的目，不敢提榻的事。

論理，能在這兒睡是宋驍的特別關照了，不能不識趣。

這樣想著，念善便飛快應了一聲，要退開等他先上去。

規矩也是懂一些的，比如要睡在外側，方便服侍——

就這樣子，不用別人照顧就不錯了，還想做什麼？宋驍輕咳一聲，示意去里面。

念善來不及多想，只得著頭皮進去。

肚子里的孩子似是能到的緒，得愈發厲害。念善咬著牙安，幸而這張床足夠寬大，把自己挪到了角落里。

很快帳子被放下，外頭的燈也都被移開，只留下了一盞在稍遠。

念善毫沒有睡意，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腹中的孩子上。

忽然有溫暖的手掌落在了躁的肚子上，似乎帶了一種奇異安的力量。

念善張得僵直了子。

“每日都是如此麼？”宋驍的聲音在后響起，念善無比慶幸自己肚子大了只能側著睡，不用看他。

念善小聲道：“近來是有些頻繁，李太醫看過說是一切正常。”

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說話太失禮了，想要翻過再補救一句，卻被宋驍攔住了作。

后知后覺的

想到，眼下這個姿勢幾乎是在宋驍懷中了。

幸而腹中的孩子算是，很快安分下來。

宋驍也回了自己的手，讓念善好歹松了口氣。

忙閉上眼，試圖快些睡去好緩解眼下的尷尬，起碼等宋驍睡著也好些。

不知過了多久，開始還能豎著耳朵聽呼吸判斷宋驍是不是睡了過去，可到底容易累，不知不覺中反而是先睡著了。

宋驍睜開了眼。

適應了帳中的昏暗，他已經能視。

念善正在角落里一團，睡著的很是乖巧安靜。

怕是覺得熱，的被子已經落到了肚子上，出小著的圓潤弧度，這里是他脈相連的孩子。

宋驍替把被子拉到了口。

等他好不容易朦朧睡去，忽然聽到耳邊響起輕微的泣聲，他半夢半醒間，疑心自己聽錯了。

很快他披著被子起，果然見念善滿臉痛苦之，正咬著牙似是再忍耐什麼痛苦。

“肚子難？”宋驍算著念善的月份，還未到產期，難道是孩子出了問題？

念善分出一神來，費力的睜開眼道：“不、不是。是有些筋，很快就能好了。”

宋驍倒是聽說過，有孕之人到了后期會容易筋，也容易腫脹。可先前無論是江皇后還是側妃侍妾有孕，都不會再服侍他，也自然沒有同床的機會，他還從未見過。

這定然不是頭一次，以前都是這樣忍過來的麼？

宋驍沒有掀開被子，手探了進去。

驟然被到，念善忍不住咬牙痛呼一聲，險些落下淚來。

“不開更疼。”宋驍的聲音也比平日里溫和了不，“先忍忍。”

能到天子親自照顧的人不多，雖是宋驍放輕了力道，念善也極力忍耐，還是痛得流了眼淚，紅著一雙眼。

宋驍覺心像是被扎了一下。

“以前你都這樣忍著麼？”

念善痛苦之中，還能分出心神聽出了他與平日不同的。電火石間，福至心靈的哭出聲來。

就是要告訴宋驍，懷胎辛苦，若將來考慮孩子的養人選上，起碼宋驍不再反自己曾做過的蠢事。

“沒、沒有。”小聲的道：“以前都不疼的。”

這樣

的水平的瞎話自然騙不到宋驍，他自然默認為以念善的子都是自己忍耐的。

“偶爾疼了，有映月姐姐幫我。”許久聽不到他的聲音，念善只得又補充道。

念善的子如何，宋驍自認為極了解了，大概是實在忍不了出了聲才會引來映月們，才不會主去找人。

等念善不再疼時，已經過去了一刻鐘。

“皇上，臣都好了。”念善故作輕松的笑笑，道：“打擾您休息，臣實在——”

不等說完，宋驍淡淡道：“既是不疼了就快睡。”

念善忙乖乖閉。

****

這一夜宋驍幾乎都沒睡好，倒是后來念善安心了，再次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日，宋驍已經起床離開，念善才悠悠轉醒。

“姑娘，您醒了。”映月和映雪扶著起，梳洗更后念善本以為能離開，卻看到外頭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昨夜的雪，結結實實的凍了。

只盼著雪能快些化了，好能早些回去。

“姑娘，早膳已經擺好了，請您過去。”來傳話的竟然是衛吉勝。

既是他來了……

果然念善隨他過去時，宋驍已經等在了桌前。

“臣給皇上請安。”念善自是略福了福子，這次不用宋驍說，便老老實實坐下。

宋驍神微松。

才醒來沒什麼胃口，念善捧著白粥，配著幾道爽口小菜慢慢吃著。

看吃了好一會兒小小的一碗粥都沒見底，宋驍想到昨夜的難，便也沒勉強，想著白日里讓人給多準備些零備著。

見宋驍停下了筷子，念善也忙放下筷子。

“平日里你都做些什麼，照舊讓人把東西拿來就是。”宋驍還有積累下的折子急著批，離開前吩咐道：“等掃干凈了再回去。”

念善忙點頭應了。

慢悠悠的由映月扶著在殿中轉了兩圈，這次映雪送來的是念善昨日尚未繡完的肚兜。

原以為映雪會把抄經的紙筆拿來，沒想到……

映雪朝眨眨眼，這才道：“姑娘，奴婢沒拿錯罷？昨日就見您給小皇子繡這件肚兜來著。”

大家都默認肚子里懷著的是皇子，在宋驍的默許下，大家也都是這麼稱呼的。

念善只踟躕了片刻，便淺

笑著說是。

所在的主殿中，雖是寬敞隔斷卻，是以宋驍是能看到這邊的靜。

聽到兩人的聲音，宋驍抬頭看了一眼。

“皇上，您批折子也累了，不妨歇會兒？”衛吉勝適時道。

宋驍從善如流的起，隨意踱步就到了念善所在的榻前。

只見正低頭的專注繡著什麼，一針一線十分仔細。圓滾滾的肚子了行的阻礙，坐久了也容易累。見忍不住去腰，宋驍才擰眉出聲道：“想要什麼，吩咐人去做就是了。”

因他來時沒讓映月等人出聲，念善像是才回過神來，就要起。

宋驍扶住了，拿過了手上未完的肚兜。

小小的一片，仿佛還不及他的手掌大。

念善俏臉飛紅，有種被撞破后的難為。

“臣不累，是閑了沒事隨便做做。”小聲道：“陳嬤嬤早就著人準備好了，您放心。”

宋驍聽出語氣中那微不可查的失落，知道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然而他還不能完全信任。

宋驍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把肚兜又還給，便又回去了。

念善了一眼他的背影，抬手輕輕的著自己高聳的肚子。

為了孩子，沒什麼不能做的。

****

宋驍在行宮停留的時間沒有太久，臨近年關，宮中事務繁多。

不過他留的這幾日，對念善的態度倒是緩和了不，還特意把映雪和映月過去吩咐了一番。

后來念善才知道，他讓兩人多留意些自己夜里的況。

在臨走前，他特意來東配殿看了念善。

“朕這就要回京了。”宋驍道：“李太醫留在這兒，你有什麼不舒服，就立刻找他。”

“臣記下了，您路上小心些。”念善順的道。

想到念善的忍，宋驍心中微，都說子生產便是鬼門關前走一回，這是頭次生產，邊又沒有親人在，即便太醫和陳嬤嬤都說了定能順產，心里也肯定是害怕的。

“別害怕。”他忽然道：“等你生產之時，朕定會回來。”

念善長睫輕，似是要竭力掩飾中自己心里的恐慌和不安，有些驚訝，卻是沒有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輕輕點頭。

有自己在，定會讓們母子平安。

宋驍驀地心中生出一種強烈保護。

直到目送宋驍離開，念善才神微松，重新靠在了大迎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