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朝臣們匆匆趕到時候, 鄭玄已經替圣人打理干凈, 上服整潔, 散的白發也梳理了發髻，他面容消瘦，但是雙目炯然, 幾個老臣許久不見圣人，見他如此，不老淚縱橫，“圣人！”

圣人見到幾個老臣子，微微嘆息，“我要死了……”

老臣們各個跪地痛哭，太子也跪下放聲大哭，圣人被他們哭得頭疼，擺手說：“好了, 我時間不久了，別哭了。”

臣子們勉強抑哭聲，圣人斷斷續續的說：“我死后太子繼位……”他冷眼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太子不可控制的一, 他心中冷哼一聲，繼續道：“鄭指揮使為大都督。”

眾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圣人，大都督是從二品的職，大夏一品、二品的員都是虛職，實權員達到正三品已是極限，大都督理論上掌管天下兵馬，但他本并無實權, 調兵遣將的能力在圣人和兵部尚書手中。

但目前鄭玄跟左龍虎衛大將軍趙翀變相聯姻，兵部侍郎又是他妻子的外祖父，他自己又掌管著左右羽林衛，他這個大都督的實權就太大了……

圣人卻恍若未覺，他拉著鄭玄和長樂的手，巍巍的對鄭玄說：“玉郎，好好照顧你阿姐，我跟你姑姑就這麼一個孩子。”圣人病得實在太久了，他并不知道趙翀娶了鄭玄的前岳母，也不知道鄭玄讓王珞的外祖父當了兵部侍郎。

圣人甚至都忘了自己病了多久，他只以為自己才病了幾天。他給鄭玄留個大都督的虛職，就是想給鄭玄一個保證，等他哪天不當龍司指揮使，也有一個從二品的虛職。

鄭玄跪在圣人面前認真的發誓：“圣人放心，臣一定好好照顧阿姐。”

圣人又扭頭吃力的對大臣說：“皇后走了那麼多年，等我也等急了，我下葬后皇陵就封了吧，走的時候我答應過的，等我們死后就清清靜靜的兩個人……”

圣人的話讓太子和皇后臉刷一下白了，賢妃都已經被立為皇后，即便是繼后，也應該跟皇帝合葬，圣人說什麼想跟鄭皇后清清靜靜的兩個人，這是不承認賢妃皇后的份？

圣人卻懶得去想太子和賢妃的看法，他都快死了，還會顧及誰的想法？他喃喃的讓長樂和鄭玄把孩子過來，他要看看他們，兩人連忙吩咐宮侍去抱孩子。

可是還沒等孩子到圣人跟前，圣人突然嚨又發出“咯咯”古怪的聲響，長樂見狀連忙太醫，但是還等不及太醫過來，圣人就開始翻白眼了，他雙手不停抓著，臉皮紫漲。

“阿耶！”長樂慌的想要抓住圣人的手，但是圣人越來越痛苦，等太醫趕過來的時候，圣人已經出氣多、氣。太醫剛想上前診治，圣人翻一咕嚕的滾下來，鄭玄連忙半跪著抱住圣人，圣人雙目圓睜，已經氣絕！他是被生生憋死的！

“阿耶——”長樂凄厲的大哭起來，這一哭就跟啟了開關了一樣，太子、皇子和臣子們皆放聲大哭起來。

王珞此時也在行宮，聽到遠遠傳出的鐘聲，心中微沉，圣人駕崩了——

圣人的喪禮舉辦的很隆重，長樂哭暈了好幾次，這一暈，賢妃和太子也不得不跟著一起哭暈了很多次，太子好歹還強力壯，能支撐得住。賢妃到底上了年紀，比不上長樂年輕，勉強陪著哭了七天靈以后就病倒了。

這一次哭靈，病倒的不止皇后，王珞也病倒了，長這麼大都沒驗過古代的哭靈，這哪是哭靈？這是要命啊！說來王珞的待遇已經算不錯了，比起太子和鄭玄，好歹能吃飽穿暖。

太子和鄭玄才是要命，兩人七天就全靠喝稀粥吊命，兩人還睡在鋪著草席的地上……王珞覺得這要是不大好的人，一個守靈下來就能沒命。

圣人駕崩，朝中各地員都趕到京城哭靈，連世子都連夜趕回了京城，長樂看到闊別已久的夫婿，再也忍不住哭倒在世子懷里，“我沒有阿耶了！我沒有阿耶、阿娘了！”

王珞默然看著長樂失聲痛哭的模樣，心里空落落的，想自己前世父母參加自己葬禮的時候，應該沒那麼傷心吧？

圣人駕崩，讓京城滿目盡白，幸好現在是冬天，也沒什麼鮮花，宮里也不用把鮮花都剪了。守靈結束，鄭玄便在家休養了好多天都不出門。

王珞坐在榻上，給兒子認真的讀完了一本繪本，抬頭見躺在一側悠然看書的鄭玄，“郎君，你不用辦公嗎？”

鄭玄說：“最近暫時不用去。”

王珞看著他，他不是新上任的大都督，他就不過去面？王珞不理解，圣人為什麼要臨終前冊封鄭玄為大都督，他這不是留著給太子添堵了，他簡直是給鄭玄未來的奪位，墊了一塊最關鍵的臺階。

鄭玄笑而不語，圣人臨終前的反應在他預料之，在圣人看來，他跟太子都是自己的孩子，他把皇位給了太子，又擔心長樂沒人照顧，就給了自己的一定權限，在他看來大都督不過是個虛職，但是對他來說，一個虛職能干太多的事了。

王珞好奇的問鄭玄：“難道太子又要有什麼舉了嗎？”

鄭玄招手讓王珞過來，說：“他準備找羊了。”

“羊？”王珞怔了怔，恍然大悟：“告緡令？”

鄭玄笑了笑，“告緡令要準備不事，他暫時還完不了，他想先發行皮幣。”

王珞訝然道：“跟武帝一模一樣的皮幣嗎？他以什麼方式出售皮幣呢？”漢武帝的皮幣，不是針對普通百姓發行的，而是針對諸侯王的。各方諸侯王每年都會朝覲、祭祀先祖，都要使用玉璧。

武帝便要求諸侯王用皮幣墊著玉璧，一張皮幣要四十萬錢，一塊玉璧卻只要幾千錢，這就等于武帝讓諸侯強買強賣一個不值錢的包裝盒。

“他要求員們在祭品中都要有一張皮幣。”

鄭玄的話讓王珞震驚了，太子要錢的方式比漢武帝還不要臉！“阿姐就允許他這麼胡鬧？”

鄭玄搖頭說：“阿姐不知道，病了，大兄也不讓知道這件事。”

王珞見鄭玄一臉淡定，就猜這三兄弟肯定私下商量過了，不由暗忖，也不知道鄭玄到底往太子派了多人過去。

太子貿然發行的皮幣，讓員們怨聲載道，但太子都說了這是圣人的祭品，大家也只能著鼻子認了。就是崔氏來看兒的時候，都跟兒抱怨過，太子莫不是窮瘋了，不然怎麼會想出這種不要臉的斂財法子？

王珞托腮看著阿娘一粒粒的吃著話梅，半晌后問崔氏：“阿娘，你最近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做的話梅又酸又甜，正常人吃不了幾粒就膩味了，阿娘吃得這麼歡樂，不會是懷孕了吧？

崔氏一怔，不明白兒為什麼會把話題轉移到這方面，呆呆的說：“我好的啊，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王珞見阿娘不開竅，干脆直接問：“那你月事多久沒來了？”

王珞的話讓崔氏徹底驚呆了，半晌后才吶吶的說：“我不記得了……”

王珞扶額，這都能記不住？也是服了阿娘了。

“不會吧——”崔氏有些震驚的上了自己的肚子，“我年紀都這麼大了……”崔氏向來自認自己是老嫗了，老嫗又怎麼可能懷孕呢？

“您才三十出頭，趙大人年紀也不大，懷孕不是很正常嘛？夫君不就是我阿家三十多歲生下來的子？”王珞對崔氏這孩子又期待又擔心。

很希阿娘能跟趙翀有個孩子，這樣夫妻才能穩定，但又擔心阿娘的，畢竟按照現代算，阿娘差一點就算高齡產婦了，更別說是古代了。不過也幸好阿娘不是初產婦，怎麼說也生過兩個孩子，第三個總會容易些。

崔氏聽到自己懷孕的消息，既慌又欣喜，跟趙翀這段時間進佳境，也希能給趙翀生個兒子，但又擔心兒和兒子多想，拉著王珞的說：“阿石，就算阿娘懷孕了，你和小四也是我孩子。”

王珞笑道：“阿娘你放心吧，我跟小四都大了，不會跟阿弟吃醋的。”

阿娘親后，王珞一直很關心王小四，生怕他接不了，但王小四卻全然不知母姐的擔憂，依然無憂無慮的生活，甚至還在跟鄭贏出門玩時，特地去寺廟給崔氏求了一個求子符，想讓阿娘早點給自己生個弟弟。

王小四這求子符求得王珞哭笑不得，不過心里也十分欣，小四或許比不上別人聰明，但他的心地卻比誰都善良，這樣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好孩子。

王珞讓人請了太醫過來給阿娘診斷，崔氏的脈相還不明顯，太醫也沒把話說死，但聽他的語氣，崔氏應該是十有八九懷孕了。這消息讓王珞又驚又喜，連忙派人給趙翀傳訊。

趙翀正在衙跟鄭玄議事，聽到崔氏懷孕的消息，趙翀愣怔了片刻，都來不及跟鄭玄說一句話，就蒙頭沖了出去。鄭玄聽說岳母有孕，也頗為驚訝。畢竟岳母跟趙翀親也有一段時間了，岳母始終沒懷上，他都以為兩人不會生了，沒想岳母還是懷孕了。

鄭玄不由暗暗滿意，等岳母有了孩子，基本所有的重心都會往孩子上轉移，不會再關注了。說來虎兒也快四歲（虛歲）了，無論是臨海還是長樂，都暗示過鄭玄可以讓王珞再生個孩子了。

可是鄭玄一想到要是懷孕，自己肯定又要素一年，而且又那麼疼孩子，每次有虎兒在的時候，就忘了自己，要是再有了第二個孩子——恐怕連自己長什麼樣都忘了！想到這里，鄭玄又如何肯讓妻子懷孕？橫豎虎兒也健康的，長到這麼大都沒生過病，還是先緩上幾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