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來哄他的淩畫，會對他發脾氣的淩畫，宴輕反而踏實了。

他看著被淩畫收起來的裳，琢磨了一會兒，走過去，將箱子打開，拿出疊的好好的那件淩畫了半日的裳，抖開看了又看，針腳細，不痕跡，樣式是他見過的畫冊上的樣式，據說是親手畫的，不過半日就變了實。

他頗有些新鮮地研究了半晌。

從小到大，他沒穿過誰親手給他製的裳，他所有的裳不是買的，就是鋪子裏的繡娘來府裏給他量了尺寸做的裳，因他不缺錢，料子每回用的都是鋪子裏的繡娘推薦的好料子，繡娘推薦什麽，他隨意掃一眼，看的不眼睛疼，便穿什麽。

太後是他姑祖母，算是他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但太後份原因，不會親手做什麽東西，逢年過節，也就是讓局來給他量尺寸做些東西。

他不喜歡用花花哨哨的帕子，所以，他的帕子什麽也不繡，就是白的娟帕，比臉還幹淨，不像別人，帕子上繡著各種各樣的事，或者名字。

也沒人給他繡荷包，他也從來沒買過繡娘繡的荷包。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親手做裳。

他新鮮地研究夠了後，便想穿上試試，於是，拿了裳進了裏屋，徑自換了。

他剛換完，外麵有腳步聲走來。

他抬眼順著窗子向外一看，見到的是去而複返的淩畫，愣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上的裳，還是直接穿著抬步走了出去。

淩畫進了畫堂，便見宴輕從裏屋走了出來，上穿著製了一個下午的裳，挑了挑眉。

宴輕臉十分坦然，“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淩畫盯著他，目不轉睛。

多年不紅，今日第一次做裳，開始時難免有些生疏，但漸漸的找回了當年娘在世督促紅的覺，不過即便如此，多年不做，還是有些艱難。

想在宴輕麵前刷好，真是咬著牙堅持下來，天黑前做完了。

但如今看著宴輕穿在上，還是覺得這一番咬牙頂了半日的辛苦值了。

這件月華彩穿在他的上，真真是年公子，月華流水，姿毓秀，清雋風流。

覺得心跳有些快，有點兒難以自製。

這個人是看上的瞧上的弄在手裏的未來夫婿呢。

宴輕見淩畫隻盯著他，半天不吱聲，開口又問，“怎麽不說話？”

淩畫眼神飄了飄，“很好看！”

宴輕還沒照鏡子，轉走回了屋。

淩畫不自覺地跟他走了進去。

宴輕的房間，還沒進過，如今隨著他走進，這才看清了他室的模樣，床榻，桌椅，一麵銅鏡，簡單的很，多餘的東西一樣沒有。

這沒什麽可看的。

宴輕走到銅鏡前，對著鏡子瞅了瞅，也覺得這件服他穿起來比尋常他穿的那些裳都好看，哪怕銅鏡影影綽綽，看不分明，但好看的裳，隻要不是眼瞎，那就是好看。

淩畫走到他旁，也隨著他看著鏡子裏，著下品評，“你這鏡子不太清晰，改天我給你送來一麵更清晰的鏡子，你就能看清這件裳到底多好看了。”

宴輕隨口問，“什麽鏡子能更清晰？”

“遠洋的海船弄回來的。”淩畫道，“我房裏有一麵，庫房裏多存了一麵。”

宴輕轉過，“淩家有海上的營生？”

“嗯，有十艘海船。”淩畫也不瞞他，“嚴格說不是淩家的，是我外祖父留給我的，本來王家也是靠著海上發的家，外祖父活著的時候還要更多，後來上了國庫一大半，給我留了一小半，陛下也知道的。”

宴輕點頭，又問，“你怎麽回來了？”

淩畫沒好氣，“我給你忙了半天，總不能真不吃飯就走。”

又不是傻了！

宴輕頓時心大好，彎了彎角，問，“我是穿著？還是換掉？”

“換掉吧！我還沒完工呢！”淩畫轉走了出去，“你作快些，吃完飯我還要去京兆尹大牢。”

宴輕點頭，換了上的裳，笨拙地將之疊了起來，捧著出去，裝進了淩畫早先裝的箱子裏。

淩畫坐在畫堂喝茶，見他小心翼翼笨拙的往箱子裏裝裳，沒忍住，勾了勾角。

廚房送來飯菜，二人淨了手一起坐在桌前。

宴輕見拿筷子手腕似乎綿綿的沒什麽力氣，本著是他的責任，“你想吃哪個？我……”

他剛想說“我喂你”，覺得不行，頓了頓，改口，“我幫你夾。”

淩畫抬起頭，佯裝什麽都不懂，放下筷子，“那天吃烤鹿，你還喂我呢。我手腕酸死了，你還是喂我吧！”

宴輕斷然拒絕，“不行！”

“為什麽啊？”淩畫水眸清澈。

宴輕一噎。

為什麽？當然是烤鹿那天他隻顧著高興吃喝了，沒意識到，昨天被人從樓上扔下來摟著他脖子，子，幽香滿懷，他意識到了。

他板起臉，“別跟我裝！我知道你手腕子酸，但不至於吃不了飯。”

淩畫：“……”

哎，這人不好哄騙了，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重新拿起筷子，不客氣地點了幾道菜，“我想吃這個，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還有那個。”

宴輕：“……”

這麽多，都吃得了嗎？倒是不客氣！忘了他一隻手臂著傷了？竟然還反過來伺候，跟個小祖宗似的。

他慢慢地依照所說，將那幾樣菜都給夾了，轉眼淩畫的碗裏堆了小山。

淩畫低下頭認真地慢慢地吃著，覺得今兒莫名其妙了他好幾回脾氣，如今扳回一局，似乎也沒那麽讓鬱悶了。

宴輕還是很好很好的。

哎，大概善良的人，怎麽都是一副善良心腸。

吃完了飯，淩畫又喝了一盞茶，眼見天已經徹底黑了，站起，“我走了！”

宴輕看著，“你這麽晚了去京兆尹大牢做什麽？”

淩畫如實說，“那四個被我下毒毒暈了的死士，關在京兆尹大牢裏，我去給他們解毒，順便盤問一番。”

宴輕擺擺手。

淩畫以為他既然問起，還要再多問兩句，沒想到隻這麽一句就擺手讓走了。

於是，也不再多說，出了他的院子。

淩畫走後，端沮喪著臉進屋。

“你這是怎麽了？”宴輕問。

端快哭了，“兵法太難讀了。”

宴輕“呦嗬”了一聲，“你今兒跑的沒影，就是去讀兵法了？”

端點點頭。

“你不是不樂意讀嗎？”

端哀怨地看了一眼宴輕，“琉璃姑娘與屬下說話，屬下覺得似乎也會兵法，便問了，果不其然真會，於是，屬下請教了一番，怎麽將兵法讀懂。”

宴輕訝異，“今兒琉璃也不見人影，就是跟你去了藏書閣？”

端點頭，“太不是人了，有好多兵書，都能背下來。還說淩小姐更厲害，凡是邊持金鑲玉牌的人，都會兵法。說小侯爺選近護衛，也太隨便了，說我這樣的，若是擱在淩小姐邊，早發配出去了，太笨了。”

宴輕誠然地同意，“你就是太笨了！”

端：“……”

果然找小侯爺安什麽的是他想多了。

宴輕問，“邊持金鑲玉牌的人？有幾個？”

端想了想，“琉璃，雲落，書，和風、細雨。好像是這幾個名字。”

“雲落？”宴輕挑眉。

他從淩畫裏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是三年前當著安國公老夫人的麵送給秦桓看著秦桓的人，也是因為他，秦桓開始跳腳有了不想娶淩畫的心思。

端點頭，“就是這個名字，小侯爺您知道？”

宴輕點頭，“明兒提醒我，再來，我把這個人要來。”

端：“……”

小侯爺竟然主找淩小姐要人？他不是嫌棄端敬候府人多嗎？

他很有危機意識地張問，“那您要了他，我呢？”

“你學兵法，別給我丟臉。”

端：“……”

好吧！小侯爺的麵子大過天！

他又問，“您要他做什麽啊？”

不會是覺得秦三公子有的，他也要有吧？

宴輕慢條斯理地說，“還能是什麽？以前是讓他盯著我，別讓七八糟的人往我跟前撞。他不是有經驗嗎？”

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