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滂沱中, 宋寒時已然帶著春兒轉離開,只留下思纖一個人跪在雨中不知所措。
這本就是春兒的事,卻偏偏要帶著思纖一起, 因著帝王的心疼與不舍被帶離,留下思纖繼續懺悔。
過來時春兒便已經跟說過, 他們是來乞求夏倚照原諒的, 先前因為春兒的一念之差差一點就害死了和宋回。
即便宋寒時沒有罰, 但依然寢食難安, 所以才前來認罪。
如今被宋寒時帶走,可思纖的使命還沒有完,知道春兒上說的是向夏倚照負荊請罪, 但大抵還是沖著宋寒時而來。
獨自一人忍著風吹雨打,跪在原地沒有起。
雨越下越大,眼前是一片朦朧, 隔著一層水簾, 仿佛聽不見這世界之外的聲音。
驀地,頭頂的雨勢小了許多。
眼眸一, 看著面前忽而出現一雙干凈卻又沾著點點泥土的鞋子,這才緩緩抬起頭。
心中已有預, 但不敢去看面前的人,甚至不敢直視的眼睛,只著聲音道:“皇后娘娘,這里雨大, 您先回去吧。”
夏倚照沒有理會的話, 而是撐著傘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 “跟我進來。”
將手中多余的一把傘放在的旁,隨即轉離開。
思纖愣愣地看著這把傘,一時之間沒有作。
夏倚照走了幾步之后腳步頓住,沒有回頭,淡聲道:“你不是有話要與我說?”
話畢,繼續前行,這一次沒有再停下來。
先前觀賞那一出好戲時,便注意到了思纖的眼神,似乎是有話要與說。
起初被宋寒時關在宮中之時,夏清河便聲嘶力竭地告訴過,的一切都是春兒的,什麼都會被搶走。
后來發現跟在春兒邊的思纖,也就什麼都明白了。
不愿意再與思纖有過多的際,也不想聽解釋什麼。
背叛的人,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不會給,更何況興許思纖一開始就是春兒的人,不過是眼拙,在辛者庫一眼便看中了。
只是思纖表現得與那些真正背叛的人不同,看的眼神中似乎有什麼焦急的緒要表達,不像是要為自己爭辯,反倒是想要提醒什麼。
方才的疾風驟雨中,宋寒時眼中只看得到被雨淋的春兒,但夏倚照卻注意到了思纖。
倒是想聽聽,到底有什麼話要與說。
南沁殿。
思纖回來時渾已經,聽聞春兒淋雨了風寒,如今正臥榻休息,便向管事公公請示。
剛要開口,便聽到里頭傳來春兒有氣無力的聲音,“是思纖回來了嗎?”
思纖聞言垂眸,答道:“奴婢去換上干凈的裳,再來伺候娘娘。”
春兒聞言應了一聲,聽上去很是虛弱。
思纖頭有些暈眩,方才與夏倚照說清楚之后,只覺得渾輕松,接下來即便如何都認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去了殿。
春兒已經半撐著子坐了起來,有些急切地往外看去,見到進來的人是思纖時,眼神不免有些黯淡,“皇上已經走了嗎?”
思纖連忙上前扶住了,“方才奴婢進來時并沒有看到皇上。”
春兒點點頭,垂著眼睛將頭靠在了上,“對不起啊思纖,先前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里。”
扯著的袖輕輕甩了甩,像是撒,“既然你已經回來了,應該不會怪我吧?”
思纖對說:“奴婢怎會責怪娘娘?”
春兒蹙了一下眉頭,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卻也沒有多想,只對說:“皇上似乎對我心了……”
說著又要連忙對思纖道:“日后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了,到時我讓皇上為你謀一個好差事,讓你在宮中橫著走好不好?”
說著說著春兒又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這些話我都不敢與旁人說,只有告訴思纖你,你肯定不會背叛我,他們都說我以后興許能夠做皇后,之后宮中也就只有我一個人……當然我也不希皇后娘娘出什麼事,若能夠離開宮中,重新開始新生活也是極好的,對吧?”
的話語天真又殘忍,思纖著的眼睛,有時候想是真的什麼都不明白,還是什麼都清楚,但偏偏要用單純掩飾心的自私與不安?
垂下眼眸,“奴婢是娘娘的,娘娘想如何置都可以。”
聞言春兒眼神閃爍片刻,最后也只是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照宮。
因著帝王的冷落,顯得越發清冷。
夏倚照本應當自在不已,宋寒時不來樂得輕松,但那是聽到思纖告訴自己的那些事后,便再也沒法平靜。
原來先前每一次想要去獄中看陸梓睿,都會被宋寒時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給拒絕,按道理來說,他雖是敵國俘虜,但他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不至于這點人都不給。
夏倚照不會干涉宋寒時的任何決定,可以只是想要去看一看陸梓睿,他不應當有那麼大的反應才對。
也只當他是立場分明,知道他們這樣的形到最后只會是你死我活,卻不曾想宋寒時竟是打算無聲無息將那對父子死……
一開始當然是不信思纖告訴的這些話,只是之后細想,心中越發惶然。
當年父親的死是不是真的另有……
一直以為是陸廣山抓走了母親,才最終導致了他們兄弟三人之間的決裂,但卻從來不曾想過,如果當初那一切事全都是先帝做的……
是他在從中挑撥,最終導致了母親慘死、父親也郁郁而終的慘狀,應當如何面對宋寒時、如何面對這一切……
如若這一切都是真的,絕對不會原諒先帝的所作所為,但他是宋寒時的父親,又該用何樣的心去面對宋寒時、甚至是……宋回?
夏倚照閉上眼睛,瞳孔猛烈地著。
外面的雨聲已經小了許多,慢慢平息下來,可的心卻沒有辦法平靜。
倘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和宋寒時這些年才真的算是一個笑話。
忽而睜開眼睛,握了拳頭。
宋寒時知道嗎?
先帝做的那些腌臜事,他都知道嗎?
他是不是又有許多瞞著自己的事?
他們分開在這十年里,他到底變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宋寒時冷落了幾天,最終還是忍不住來見。
他遠遠便看見的影,卻是有些憤怒地朝自己走來,心中竟自般地到安心。
應當也是聽到了他要立春兒為后的消息,所以是嫉妒了、生氣了嗎?
他這般想著,眉眼都和不,只是神依舊淡漠,朝夏倚照走了過去,“阿照……”
他話音未落,便聽到“錚”的一聲劍鳴,下一秒脖頸便被一把鋒利的劍刃抵住——
“宋寒時!”夏倚照冷眸瞪著他,長玉立,手腕微,“你還敢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夏倚照拿劍指著,卻是這麼多次里最不心痛的一次。
他直直進的眼睛,神平淡,“阿照,是你自己不愿做朕的皇后。”
說罷,他停頓片刻,角噙著自嘲的笑,“你不是一直認為春兒腹中孩兒是我的?既然如此,那便讓位,不正是你想要的?”
夏倚照淡嗤一聲,側看向他,眼神鋒利,“我求之不得。”
本就不在意他讓誰當皇后,只在意:“宋寒時,我只問你,當年我母親真的是因為陸廣山才死的嗎?”
的神忽而就冷沉下來,仿佛瞬間就結上寒冰,手腕因為用力微微抖,劍刃在男人的脖頸上劃出一道痕。
宋寒時察覺到一陣疼痛傳來,眸也瞬間沉緩,有些驚愕地抬眸向,“阿照,你……”
他才恍然發覺,并不是因為春兒的事在與他生氣,而是因為知曉了當年的真相。
……這怎麼可能?
男人的面灰敗,縱然他還什麼都沒說,但他的反應已經給了答案。
夏倚照眼尾漫上一紅,那一瞬間快要握不住手里的劍,“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當年的事另有對嗎?”
“阿照,是誰告訴你的……”
“你別過來!”
宋寒時剛要上前,卻被劍刃往后一揮又退幾步,只能沉著聲音對道:“先別沖,把刀放下,不要傷到自己……”
劍刃抵著他的脖頸,蟄伏的青筋若若現,紅的鮮從細微的傷口里流淌而出。
重逢之后他上的每個傷口,幾乎都是夏倚照賜予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只剩下互相傷害。
“阿照,我不是有意要瞞你……”
“你別說了!”夏倚照眼眶紅了個徹底,所有的理智終于在這一刻崩潰,“你這個騙子!你騙我騙了這麼久,我的父母親究竟是怎麼死的,你是不是一直都清楚?”
幾乎快要歇斯底里,這麼多年都被蒙在鼓里,直至今日才知道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原來那麼崇拜自己的父親、著自己的母親,他們本有一個這世間最幸福最牢不可破的家,效忠于自己的帝王,即便是死亡,都是帶著榮耀死去。
如今卻告訴,所相信的只是一場騙局。
大夢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笑得倉惶,眼中帶淚,眸中早就被猩紅浸。
宋寒時從未像這一刻這般強烈地到就要失去,失去的偏之后,他似乎又要失去的忠誠。
到如今,他連一直以來堅信的一切都要失去……
“我不知道,阿照,我那時也不知道。”他此時本顧不得其他,只想要和解釋,“我并不是有意要瞞著你,那時我們已經在一起,我不想讓你因為這種事否定我們的……”
“所以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夏倚照抓住他話中的重點,偏頭看著他,哽咽著嗤笑一聲,“早在我們在一起時就知道了……”
但他卻從未想過告訴,讓像一個傻子一樣,跟害了他們一家的罪魁禍首的兒子相知相,還生下孩子……
“哈、哈哈!”
忽而就笑了出來,手中的劍刃應聲落地,發出一聲巨響。
宋寒時著這般絕頹靡的,眼中僅剩的芒和也逐漸藏,踏著地上那把劍刃上前,徑直將攬懷中,“事已至此……阿照,我不會允許你離開我。”
“我們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夏倚照茫然地看著前方,漆黑靈的眸子如今干涸一口枯井,什麼都不剩下,“我們原本就不該相……”
話音還未落下,便到腰間的力道猛然收,幾乎快要將折斷。
蹙眉,卻猛地對上男人幽冷如深海的眼眸,仿佛萬里冰封,“夏倚照,你怎麼可以后悔?我們那麼久的,我們還有阿回,你怎麼如此輕易就說后悔?”
他一字一句,齒間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人膽寒,“我不會讓你后悔的。”
“阿照,像如今現在這樣就好,待在我邊,哪也別去。”
只要像現在這般,沒有翅膀、沒有權位,總有一天的怒火與恨意也會平息,總有一天的世界里只會剩下他一個人。
會像春兒一樣,每天期盼他的到來,滿心滿眼都是他,可他不想要春兒,他只想要。
為何不能聽話一些,就像十年前那般。
那時明明什麼都愿意為他做,他也同樣愿意為付出一切,只要一直在他邊。
他只想要回到從前,回到曾經兩人沒有任何齟齬、任何互相埋怨和誤解的時候。
外頭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殿中一片沉,隔著厚重的墻能聽到殿外的馬蹄聲。
衛城匆匆打馬而來,甚至都沒時間去理會宋寒時立下的規矩,直直沖照宮中——
“皇上!末將有要事稟報!”
宋寒時眸一冷,頃刻間恢復平靜,松開手,指腹在夏倚照膩的臉頰上劃過,最后卻是什麼都沒說。
衛城一進殿便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氛圍,只是此時的他顧不得這些,連忙跪在了宋寒時前,急急道:“皇上,蕭國忽而起兵,意要攻城!”
“他們似乎是直奔皇城而來,按照這個速度,很快就要兵至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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