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偶爾會有些自作聰明,有時還會不太誠實,但從來沒有惡意,這些宋寒時都知道。
他仔細拭手中的劍,仿佛這世上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春兒垂著腦袋,本來以為會被痛罵一頓,卻遲遲沒有等到男人的開口,越發有些忐忑,抬起頭來看了宋寒時一眼,“皇上……”
聲如蚊吶,輕聲喚他,試圖讓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本來就不是耐得住子的人,這種凌遲一樣的沉默比直接迎頭痛罵一頓還要讓人折磨。
但宋寒時始終沒有理會,只專注著手中的事,將那把劍來回拭著,得明爍亮,一粒灰塵都不曾落下。
春兒撇了撇角,慘淡著臉向前一步,慢慢走到他的邊,“皇上,讓臣妾來幫您吧……”
想畢竟是自己做錯了事,于是也不敢跟宋寒時板,便想著主示好,只是剛要手去那把劍,宋寒時忽然臉一沉,眼里面迸出一陣寒,直接用刀鞘打在了的手背上,細白的立刻顯現出一道紅痕——
春兒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到手上一陣劇痛,而后聽到耳旁男人冰冷帶著寒意的聲音,“誰讓你的?”
他似乎還含著一點怒氣,春兒愣愣地看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皇、皇上……”
不就是一把劍而已,他怎麼突然就這般對待?
“皇上……”聲音帶著音,有些莫名又有些委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冷擎。
冷擎蹙了一下眉頭,接到對他散發的求救信號,卻是沉默以對沒有任何舉措。
作為自小就在帝王邊接訓練的人,他當然知道這把劍是誰贈給宋寒時的——照寒凝霜劍,夏倚照出嫁那日親手送給宋寒時,是自己為自己打造的嫁妝。
這世上就只有這麼一把,花費了無數的力與時間,嘔心瀝,日夜顛倒,從設計到鍛造全部都是一人完,無比珍貴。
這把劍,宋寒時也只用過一次。
就那麼一次,就讓這把劍被冠上了赫赫威名,聲名遠揚,一躍躋于名劍前列。
照寒凝霜,陵勁淬礪。
就是這麼一把劍,宋寒時也僅僅用過一次,之后雖然時刻帶在邊,卻從未再使用過,有多惜這把劍冷擎是心知肚明的,如今這春兒竟敢直接上手,屬實魯莽。
跟了宋寒時那麼幾年,卻毫沒有眼,竟然連皇后娘娘送的那把劍都沒有認出來。
冷擎自然不敢為說話。
宋寒時將劍收了回去,冷冷看向春兒,“滾出去。”
春兒先是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有些委屈,忍耐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皇上是否厭惡臣妾?所以臣妾無論做何事都是錯的?僅僅是為了一把劍,皇上就要責怪臣妾嗎?臣妾方才到底做錯了什麼,皇上不如明說,以免讓臣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就被皇上給厭惡……”
似乎自從夏倚照回宮之后,宋寒時對的耐心就大打折扣,經常莫名其妙對發脾氣,時不時讓滾。
若不是真心喜歡,誰又愿意這樣的氣?
可春兒慕他,自然是都能忍下來,還想要為著他排憂解難,卻不想宋寒時似乎本就不在意的心,如今連一個件都能夠排在的前頭。
春兒不想,若是這樣,當初又為什麼要跟著他回宮?
早知是今日這樣的待遇,當初就不應當被一時的心蒙蔽了雙眼,亦或者是……亦或者是夏倚照沒有回來就好了……
宋寒時似乎全然不在意心里面的那些小心思,收回視線,對一旁的冷擎吩咐道:“這幾日看好,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許讓走出營帳。”
“是,皇上。”
話畢,宋寒時又面無表地看了春兒一眼,“若是還想活命,這幾天便乖乖待在營帳之中,若是讓任何人知道你出現在此,回程時你也不必跟著了。
春兒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著宋寒時,他這是要趕走的意思?
如果讓旁人知道了在這里,他就不要了……?
眼眶迅速泛起一紅,鼻尖一酸,淚汪汪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宋寒時卻是避而不看,一旁的冷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對春兒客氣道:“貴妃娘娘,屬下幫您安排住宿,皇上需要休息,不便打擾。”
春兒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掌心,見宋寒時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自己,也只能垂著頭,灰心喪氣地跟在冷擎后出了營帳。
離開之后,宋寒時才轉過看著門口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隨即收回視線,眸深冷。
片刻之后,冷擎才又返回,立在宋寒時面前,卻是有些猶豫,什麼都沒說。
宋寒時看他一眼,心里面便有了數,“人找到了?”
“回皇上,是的,私自將貴妃娘娘帶過來的人已被屬下調查清楚,且剛好在此,為了不打草驚蛇,屬下并未驚他。”
宋寒時抬眸向他,眉眼清淡,雙臂撐在木案上看著擬好的地形圖,“是誰?”
冷擎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誠實地回答道:“是皇后娘娘的表弟,夏清河。”
宋寒時并沒有什麼驚訝之,只沉沉著跪在面前的人,沙啞著聲音問道:“冷擎,朕問你一個問題。”
“屬下知無不盡,絕不虛言。”
“皇后當真會想要了春兒的命?”
冷擎:“……臣不知。”
宋寒時便也沒有再看到他,角勾起一冷笑,“下去吧。”
“是,皇上。”
冷擎才起走到門口,又聽到后傳來一個威嚴且不容置喙的聲音,“時間提前,今晚便行。”
即便是快馬加鞭,要在宋寒時之前趕到營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倚照已經接到了從營地傳回來的消息,說是宋寒時又提前了行的時間,今夜便要直沾鹿林。
他明顯是沖著那群山匪的老窩去的,此次行出其不意,且是宋寒時親自領兵,務必要一舉將他們拿下,他們應當是很有把握,幾乎都抱著一次就能勝利的決心,否則按照當地的地勢,若是第一次沒功,那之后將會越來越艱難,甚至若是被山匪察覺到開始反攻的話,很有可能沒辦法全而退。
既然宋寒時做出這樣的決定,那定當是有十足的勝算。
只是夏倚照的眉心一直在跳,總是有些不安。
哪怕再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夏倚照趕到營地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宋寒時已經帶著大部隊的人馬進了深林之中,而留下的都是一群堅守營地的人,只做最后的收尾。
一下了馬,就看到一個風發意氣的年郎迎接了上來,似乎是早知道會過來,在面前行禮,“皇后娘娘。”
夏倚照垂眸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自己的人,臉一沉,“不是讓你攔著皇上?”
來人抬起臉看著夏倚照,面為難,“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執意要林,說要在天亮之前攻下山頭……”
夏倚照嘆了口氣,握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方才有些抑制不住,不應該把怒氣發泄到無關人員上,“是本宮太著急,不是苛責你,不要放在心上。”
聞言,那人猶豫了片刻,還是出聲道:“阿姐不用擔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什麼意外。”
他夏倚照阿姐,是夏倚照嫡親的表弟,只比小了三歲,從小關系便很好。
他與夏倚照宋寒時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他一直都是夏倚照后頭的跟屁蟲,從流鼻涕的時候開始就喜歡追在的后“姐姐姐姐”地,又喜歡黏,又敬怕。
夏倚照和宋寒時分隔兩國時,便是他在從中傳信,深得雙方信任。
三個人從他的子最為跳,夏倚照于中間,而宋寒時最是沉默冷靜,此時卻好像換了個順序,也因為格的原因,長大之后夏清河就沒有辦法再跟在夏倚照和宋寒時的后,只能去走自己的路,倒也讓他走南闖北闖出了一條野路子。
他兵不是兵,將不是將,也不像個軍師,這些年來基本上都在給夏倚照做事,但行軌跡卻是一直在宋國,只是唯是命,對外都聲稱是夏倚照的人。
他常年蟄伏在宋寒時的邊,似乎皇上那邊的人早就認為他是夏倚照安置在宋寒時邊的一雙眼睛,就連他自己都是這麼認為的,只有夏倚照還以為三人是同從前一樣的分,雖為君為臣,但私下依然是從前的他們,互相一片赤誠。
夏倚照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跟著他往營地里面走,“希是這樣。”
若是宋寒時打算天亮之前一舉攻下沾鹿林,那如今留在營地里面的將士應當不多。
只是看到前面一頂帳篷外竟然圍了不兵,應當是留存兵力,但如今這樣的況更像是守護什麼東西,便皺起了眉頭,“那邊是什麼況?”
夏清河也順著的視線看過去,臉有些變化,“興許是皇上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若是不功,至營地里還有一隊兵馬可以護著所有人退出沾鹿林。”
夏倚照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話里的,語氣嚴肅道:“皇上若是想全力進攻,又怎麼會留下一隊兵?清河,你不會認不出來,那里是我們的夏家軍吧?旁的也就算了,夏家軍有何種能耐你為夏家人最是清楚!倘若皇上要全力以赴,怎會將主力軍留在營地?這明顯是為了保護什麼!營地里還有什麼是要盡力守護的?”
若是宋寒時有這般顧忌,那麼便留駐營地,為他守住他想守住的。
于是臉沉了下來,盯著夏清河的臉,“不要對本宮說謊。”
夏清河頓時跪到在地,對夏倚照重重地磕了幾個頭,語氣都變了,“表姐,弟弟做錯了事……”
只一霎那的功夫,夏倚照便沉著一張臉,疾步往方才帳篷的方向走去。
怎麼也沒有想到春兒竟如此膽大包天,在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跑了過來,知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夏倚照制住心中的怒火,還未直接進帳,便對守護在營帳外的人命令道:“現在不必守在此地,速速去支援皇上。”
那群人雖是夏家軍,但畢竟是聽了宋寒時的命令,顯然有些猶豫,對夏倚照恭敬道:“皇后娘娘,皇上派屬下們在這守護貴妃,娘娘,若是出了岔子……”
他們稱為皇后娘娘,再也不是從前的夏小將軍。
夏倚照深吸一口氣,太有些脹疼,讓自己冷靜下來,“是的命重要,還是皇上的命重要?貴妃如今在這里沒有任何生命危險,即便有什麼事,且還有本宮在!出了任何事,本宮一力承擔!”
厲聲道:“沾鹿林地勢如此崎嶇,本應當用上全部的兵馬,若是皇上出了什麼事,你們如何擔待得起?”
是真的生氣,生氣中還帶著一苦。
千里迢迢只記掛著宋寒時的安危,可這男人就這麼輕易地將的夏家軍用于守護春兒,甚至不顧他自己的安危。
他是的丈夫,亦是與大宋百姓的君王,他的命如何重要,難道他一點數都沒有嗎?
更何況春兒并非水深火熱之中,山匪輕易不會放棄據點直奔營地,這樣無異于將自己的老巢丟棄,若真是到了這般田地,想必宋寒時帶去的人早就將他們制服,斷然不會給他們完好無損下山的機會。
只為了這麼一點微小的可能,他便不舍得讓春兒涉險,那在蕭國的十年又算得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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