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和宮。

即便外頭飛雪如瀑，凍得人手腳發冷,可此刻的林悠蘭怒火攻心,渾氣得熱騰騰。寒冬臘月的，杏語不停地搖著團扇,輕聲細語地道：“娘娘息怒。”

“息怒？”林悠蘭的臉極其難看。指上的比甲斷了兩半,掉落在地。說：“這口氣本宮是無論如何也吞不下！”

一想到顧意書即將娶妻,娶的不僅僅是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庶,而且其眉眼還與德妃那狐貍有五六分的相似！這口氣要如何吞得下！如！何！吞！得！下！

哪里不如德妃？

“娘娘為重呀,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生氣,氣壞子就不好了。七皇子殿下還小，還要依靠娘娘呀。”杏語勸道。

平日里只要提起七皇子，主子再怒再氣也會消停。可今日林悠蘭卻像是吞了炮仗似的，劈里啪啦的,殿里的若干什都被摔爛了，嚇得杏語小肚都在發抖。

這是杏語第一回見到自家主子怒這樣。

地上一片狼藉，到都是碎片。

“娘……娘娘……”

林悠蘭的十指握了拳頭。

那時正值年，還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是林家的獨，打小便是林家眾人的掌上明珠。父親也格外寵，知不喜熱鬧，便任由留在家中，府外各家貴的茶話會不愿去就不去。

直到那一日，母親去南山寺上香。

聽聞南山寺外的桃花開了，便嚷著母親帶去。

春風拂來，桃花紛飛，得不可思議。賞花賞得神，一不注意便走丟了，杏語也不見了人影。不過也不曾慌張，橫豎會有人來找的。

心安理得地走桃林深。

未料走了會，卻是遇到了幾個輕佻的公子，的眼神頗為放，口中所出之言亦是不堪耳。被欺負得只能連連后退，靠在一株桃樹上。

眼見他們離自己越來越近，林悠蘭心中惶恐到了極點。

而就在此時，顧意書從天而降，如同蓋世英雄那般拯救了。幾個輕佻的公子被顧意書說得面紅耳赤，直說下回再也不敢了，還給道了歉。

彼時的顧意書只是個年郎，白翩翩，面如冠玉，在夾雜著桃花香的下，一舉擊中了的心。

心如鹿撞，道：“多……多謝，不知公子貴姓？”

年郎爽朗一笑。

“免貴姓顧，雙名意書。”

顧意書，果真是極好的名字。

頭一回明白何為竇初開。

回府后悄悄地讓杏語去打聽了，方知他原來是兵部顧侍郎的嫡子。再后來，打聽到顧意書是個極其有孝心的人，時常陪他的母親去南山寺燒香。

確定了日子后，心打扮了一番，主提出與母親一塊去南山寺。

想著，這一回一定要認識他，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南山寺外的桃花林中沒有遇到顧意書，反而遇到了還只是王爺的元平帝，更沒料到元平帝會心悅于。

回府后，父親意味深長地道：“蘭兒，你是我們林家的嫡，家中寵你半生，你后半生便要回報我們林家。”那時方知原來父親是站在四王爺這邊的，讓杏語打聽顧意書的事，父親全都知道，只不過裝作不知罷了，而那一日便是在點明。

當家中的掌上明珠，最終是要付出代價的。

比如自己的后半生。

也不明皇帝到底喜歡自己哪一點，可他里說喜歡，卻遲遲沒有任何表示，說不愿委屈，卻拖了最好的數年。

對元平帝從來都沒有過一一毫的喜歡，除了怨便是恨。

若非他是皇帝，若非父親站在他這一邊，這輩子寧愿下嫁作商人婦也不愿宮。宮后，起初還嘗試著去喜歡元平帝，但時日一長，便發現皇帝其實不喜歡自己，他更喜歡的是得不到的人。

好比如，好比如葉凝。

可即便如此，的后半輩子還是得留在深宮中，日日夜夜對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接的，只要后位是自己的。

為了后位放棄了顧意書，為了林家放棄了這輩子最的人。

但現在得到了什麼？

顧意書喜歡德妃，如今也娶妻了，而后位不是自己的，皇帝最喜歡的人也不是自己，連將來的太子之位也不是的兒子。

放棄了這麼多，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林悠蘭看著手中的畫像發怔。

畫中的人是沈家的二姑娘，瞅著與德妃有五六分相似的眉眼，一幅好端端的畫像眨眼間便撕了碎片。

知道顧意書喜歡德妃是前幾年的事。

當時宮中舉辦夏日宴，朝中眾臣皆在，后宮妃嬪亦在，唯獨德妃不在。

后來德妃姍姍來遲。進殿的那一剎那，發現席位上的顧意書眼神變了，他德妃的眼神就像是自己無數次地他的那般，忍而癡。

林悠蘭回過神。

緩緩地喝了口茶，早已涼了的茶吞肚里，讓整個人的心都平靜下來。

既然什麼都沒有了，也不妨嘗試賭一賭。

要后位，也要顧意書，太子之位也該屬于的孩子。這些都該是的！所有阻擋的人通通都不得好死！第一個要鏟除的眼中釘便是！

林悠蘭吩咐：“杏語，你去給父親傳個話，便說本宮要打聽德妃邊所有的侍婢，一個也不能放過。”

杏語應聲。

乾和殿。

元平帝今日格外高興，西北來了捷報，之前戰敗退讓出去的幾個州城如今全都收回了。有個名字喚作玄九的新兵屢立奇功，聽聞極有將才。

擊敗汗那察國，如今指日可待。

沉了許久的元平帝面上總算有了笑容，一放松下來，元平帝方想起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過后宮了。這段時日以來不是在忙朝事就是在忙戰事，剩下的時間全都在陪曙兒。

葉凝回宮后，元平帝本該要招葉凝侍寢的。

可不知為何，如今一見到葉凝，他沒由來地就想起葉舟。葉凝是個聰慧之人，他始終有些擔心，怕葉凝會看穿自己。且……他一見到葉凝抱著曙兒，心里就不爽快。

尤其是曙兒喊葉凝母后的時候，兩母子親親熱熱的模樣，元平帝一看就吃味得不行。

曙兒的出生，葉凝一點力也沒有出。

孩子是他給的，生孩子的人也是他，通通都是他出的力！這幾年來照顧曙兒的人也是他。他堂堂一國皇帝，為了太子簡直是碎了心。

元平帝越想便越覺得不值得。

可在名分上，葉凝的確是曙兒的母親。

驀地，元平帝的心里猛然躍起一個念頭——若是葉凝沒有回來便好了。

這個念頭一出，元平帝就怔了下。

他渾重重一抖。

不，他不能有這樣的想法。葉凝終究是曙兒的母親，堂堂太子沒有母親可不像話，且宮里能讓他放心的妃嬪兒就找不出一個來。

還是葉凝勉強能看得過去。

此時小永子前來奉茶，他說道：“陛下，太后娘娘也聞得捷報，前不久遣了人過來說陛下也該去后宮了。”

元平帝喝了口茶，方道：“朕正有這個打算，這些時日以來的確很久沒到過后宮了。眼下西北戰場有捷報，后宮也該好好地慶祝下。”

小永子侍候了元平帝這麼久，現下已是將元平帝的心思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說道：“陛下，奴才前不久聽皇后娘娘說想聽戲，德妃娘娘也說過城里最近似乎來了個不錯的戲班子，唱的戲也新鮮。”

“聽戲……”元平帝一聽，挑眉道：“便這麼辦吧，召集各宮妃嬪去暢戲園里聽戲。”

說起來他也很久沒有聽戲了，如今難得輕松，便陪陪后宮里的妃嬪吧。似是想起什麼，元平帝又道：“太子的課業可有結束？如今什麼時辰了？”

小永子說道：“回陛下的話，還有兩刻鐘。”

元平帝笑道：“等太子課業結束后再去暢戲園吧，對了，順便也讓各宮妃嬪把皇子公主們也帶上。”有差不多年齡的公主皇子們陪著，也免得曙兒發悶。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