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蔭知道云喬骨子里玩鬧,繪聲繪地講了自家那邊過年的盛景，竭力勸隨自己回去做客。

云喬起初并沒這個打算，只想著留在這小鎮上獨自過年節，但被岳蔭翻來覆去念了幾回后,倒是漸漸開始有些搖。

“云姐,你就隨我回去吧。”岳蔭磨磨蹭蹭地收拾著行李,堅持不懈地勸,“我爹娘最是好客,鏢局過年時也熱鬧得很。”

說著,又作勢撒道：“再說了，你放心我一個人回家嗎？若是半路上又遇著荷包的小賊,對我圖謀不軌怎麼辦？”

云喬漫不經心地清洗著茶，見岳蔭為了說服自己,連先前的糗事都搬了出來，哭笑不得道：“你哪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道理？”

岳蔭訕訕地笑了聲，聽著外間傳來叩門聲，只得先止住話頭，出去查看。

上門來的這位，是芙蓉鎮有名的生意人,眾人都稱一聲“萬夫人”。

據說當年被夫家買來當養媳，夫君是個四不勤、五谷不分的紈绔，后來險些將祖輩留下的家財敗。

萬夫人接管了家中的生意后，費盡心思，轉虧為盈,了實際上的“大掌柜”。

再后來,那紈绔夫君因酒虧空病逝,萬夫人沒再嫁,手中攥著萬貫家財，日子過得很是舒坦。

但也有備詬病的一點。

云喬因喜歡芙蓉鎮山水，在此尋覓宅院暫住時，就曾聽人在背后議論萬夫人，說又從南風館領了“新人”回來伺候。

萬夫人雖沒再嫁，可邊的男人卻沒短缺過，此舉落在旁人眼中，遭的非議便再沒聽過，說“生放|”。

云喬原本看中了宅院，就差簽契約付賬，聽到房主與鄰居這般議論，便徑直領著岳蔭離開了。

有權有勢的男人們，家中放著正妻，也不妨礙納妾或是在外邊拈花惹草。

旁人見了，說不準還會打趣一句“風流”。

可落到人上，哪怕已經是孤一人，依舊得抱著貞節牌坊才行……哪有這樣道理？

云喬那時還不認得萬夫人，只是覺著不平。

沒想到后來差錯，最后挑中的宅院正是萬家名下的房產，再加上賣了幾個香料方子給萬夫人，就此有了往來。

近來，萬家的香料鋪子被查出鬼，從上到下罰了一串，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萬夫人先前與云喬談生意時，知道對香料行極為了解，便打起主意，想聘來幫自己打理生意。

云喬對萬家算不上悉，手上也不缺銀錢，不大想費心接這個燙手山芋，便尋了個借口婉拒了。

只是沒想到，這還沒過幾日，萬夫人竟親自找上門來。

“夫人請坐，”云喬換了新茶，客客氣氣問道，“這大冷的天，怎麼專程過來了？”

萬夫人解下狐裘，其下是藤蘿紫的襖，繡工致，腕上懸了只同玉鐲，襯得欺霜賽雪的，顯得格外雍容。

這些年保養得宜，乍一看，尋不著歲月的痕跡。

言談舉止間著從容大方，讓人見了，便不覺著地卸下些防備。

“剛從鋪子回來，途徑你這里，便想著來討杯熱茶，再看看你可曾回心轉意。”萬夫人笑了聲，有意無意地看向那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略帶驚訝道，“你這是要出遠門？”

“年節將近，我與阿蔭回鄉去看看。”云喬模棱兩可地回了句。

雖還沒和岳蔭商議定，但這事，倒是恰好能拿出來當個借口，回絕萬夫人的邀約。

平心而論，萬夫人先前允諾的待遇不可謂不好，云喬對也頗有好，并不抵共事。

只是一旦應下，不得要盡心盡力辦事。

做生意免不了與各種人打道，的份擺在那里，接的人越多，暴的風險也就越大。

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云喬也不想冒這個險。

旁的事都好商量，但臨近年節，總不能攔著不人回鄉。萬夫人半是無奈半是惋惜地嘆了口氣：“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了。”

“能得夫人看中，是我的榮幸。只是接管鋪子這樣的大事，我的確無暇顧及，除此之外若是有能幫上忙之，夫人只管開口。”云喬輕輕挲著杯盞，笑道。

“這話我可記下了。”萬夫人含笑應了聲。事雖沒辦，卻并沒就此離開，而是順勢與云喬閑聊起來。

擅長做生意的人，聊起天來大都不會冷場，再加上兩人相投，你來我往氣氛融洽。

及至天漸晚，萬夫人起告辭，云喬隨口道：“夫人要不要留下來嘗嘗我的手藝？”

“改日吧，”萬夫人意有所指道，“今夜有約，是先前同人說定的，不好臨時改。”

云喬初時并沒反應過來，還當是生意上的事，立時道：“那咱們回頭再說，夫人只管忙去，正事要……”

等對上萬夫人意味深長的目后，靈一閃，這才算是反應過來，說了一半的話卡在那里。

萬夫人被云喬這模樣給逗笑了，也不急著走，饒有興致問道：“你要不要……隨我去長長見識？”

萬夫人知道云喬嫁過人，又死了夫君，聽提起此事時神平淡，想著云喬應當同自己一樣，對那所謂的夫君并沒。

也知道云喬并非那等迂腐之人，說話時便了些顧忌。

萬夫人留意著云喬的反應，見并無任何厭惡或是抵，只是有些詫異，便再次勸道：“你隨我去見識過，就知道，這其中可大有樂子。”

話音里帶了些暗示的意味，云喬并非不通人事的小姑娘，聽出其中的深意后，頓覺臉頰發熱。

意外之余，又有些好奇。

雖自小湊熱鬧，什麼新奇的都想看看，但還從沒見過南風館是何模樣。

遇著裴承思前，云喬滿心都是做生意、賺錢，從沒往這方面想過；遇著裴承思后，全心全意地待他，更不會想去看旁的男人。

直到如今被萬夫人提醒，方才想到還有這麼一回事。

萬夫人看出的好奇，趁熱打鐵道：“你只管放寬心，隨我去看看。就算是沒合眼緣的，就只當是去喝杯酒、聽個琴，總比悶在家中有趣。”

“我……”云喬咬著遲疑片刻，最終長舒了口氣，拿定主意道，“那就去看看吧。”

云喬強裝鎮定，尋了個借口誆過岳蔭，上了萬夫人的馬車，隨“長見識”去。

與那些明正大攬客的秦樓楚館不同，南風館藏得更深些，若非是萬夫人指引，云喬縱然是從此經過，怕是也看不出什麼來。

起初只能聽見約的竹聲，迂回進了院后，這才窺見端倪。

“此近來添了位樂師，相貌生得很不錯，只是格單薄了些……”萬夫人湊近了些，在耳邊笑道，“不知中用不中用。”

云喬垂下眼，掩咳了聲。

“你這臉皮也太薄了，不好，不好。”萬夫人到了此間，言談便再沒什麼忌諱，半帶戲謔道，“這世上的子，就是易被誆騙，我也是后來試過之后，才知道男人床榻上的自吹自擂半點不該信……”

說話間，一男子迎了出來，向萬夫人道：“我還當夫人今夜要爽約了。”

“我允諾過的事，何曾失言？”萬夫人扶著他的小臂，款款踏上臺階，吩咐道，“告訴紫陌，多喚些人過來……”

云喬有意觀察著，只見這生得分外高大的男人，在萬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帶著些討好的意味，甚至在聽了這句吩咐之后，神中流出些失落。

“放心，”萬夫人笑了聲，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只是我這位妹妹看看，挑個中意的罷了。”

男人這才轉憂為喜，依言照辦。

云喬從沒見過這種形，心中涌出些說不出的覺。

但并不壞，甚至有些暢快。

“阿云，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萬夫人領進了包廂，笑問道，“是健壯的還是文弱的？直爽的還是溫的？”

云喬還從沒細想過這種問題，落座后，捧著臉頰想了會兒：“文弱些、溫些的吧。”

當年初遇裴承思時，他就是這麼個模樣。

不多時，小廝們送了酒菜，隨之而來的還有不男人。一字排開，正如萬夫人先前所說的那般，“環燕瘦”，什麼類型的都有。

從平城到皇城，云喬自問這幾年見識得多了，但從沒經歷過這種架勢，不由得向后仰了仰。

雙手仍舊半遮著下半張臉，有些茫然無措。

為首那位徐娘半老的婦人與萬夫人識，見面后絡地聊了幾句，這才看向旁邊一聲不響的云喬，含笑道：“夫人是頭回來吧？”

云喬眨著眼，點了點頭。

“到咱們這里來，什麼都不必想，只管隨而為，圖個高興。”

“正是，”萬夫人目從那一排人上掃過，向云喬道，“不要只顧著害，來好好挑挑，可有合你眼緣的？”

倒了杯酒，送到云喬面前，調侃道：“要不要喝杯酒壯壯膽？”

云喬被這話給逗笑了：“這就不必了。”

萬夫人徑自喝了，為云喬參詳著，隨口開玩笑道：“你說，后宮選妃是不是就像這樣？”

云喬一怔，隨后若無其事地笑了聲：“興許吧。”

說完，抬手指了指門口那青衫男子，輕聲道：“就這個吧。”

“巧了，這就是先前我同你提過那位樂師，做墨離。”萬夫人又添了杯酒，解釋道，“不過他有些傲，留他下來也就聽個琴，至于剩下如何……還得看他肯不肯。”

萬夫人習慣了挑揀旁人，不喜他這脾，故而從未留過。

云喬卻是松了口氣，頷首道：“這就夠了。”

作者有話說:

一更。

按我三千字寫四個小時的速度，二更在12點左右，三更在凌晨……建議明早一起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