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珩回豫園還有事要忙，不能多留，他攬著人說：“親一口，我要走了。”

可姜鶯忽然低頭，從懷中掏出一只平安扣遞給他，“這是我這幾日做的，夫君帶在上保佑你平安。”說著自顧自系在王舒珩腰間，“夫君帶著，見它如同見我。”

兩人在小道上耳鬢廝磨一會王舒珩才走，他走后姜鶯站在原地不舍地了好久，才轉要回小院。回頭，冷不丁見不遠站著一個人。

方才注意力都在王舒珩上，完全沒注意那人何時來的。正準備說辭，只聽那人道：“姜妹妹。”

是梁殊。

這時候，姜鶯有點慶幸來的人是梁殊了，若是姜懷遠，肯定鬧得飛狗跳。

上前欠福了福，道：“世子萬安。”

“方才那人，是沅王！”

他語氣十分肯定，姜鶯也不想瞞什麼，大大方方道：“對，是他。”

“你們”

梁殊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對姜鶯確實有那麼點特別，姜鶯越不理他，梁殊就越想湊近。今日從姜鶯出小院他就跟著了，見姜鶯再次出現在翠竹居附近，就想看看到底在等什麼人。

無論如何，梁殊也想不到姜鶯等的人竟然是沅王。姜老爺不是與沅王結拜過，稱呼對方為賢弟嗎？

親眼看到二人抱在一起，梁殊心中姜鶯遙遠不可靠近的高潔形象有那麼一瞬間崩塌。他語無倫次道：“他他不是你的小叔嗎？況且姜妹妹，沅王今年二十有四，你你不覺他很老嗎？”

是的，在這個十七歲的年眼中，二十四歲的男人已經很老了。梁殊想不通，姜妹妹十六的小姑娘，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一個老男人？

大梁又不是沒年輕男子，明明他自己也不差的。

“殿下哪里老？”姜鶯聽不得別人說王舒珩壞話，雖然殿下老這種話以前也說過，但說是說，梁殊能說嗎？姜鶯拳握，氣的聲音都在發抖，“世子所言恕我不能贊同。沅王殿下十六高中探花名汴京，二十四收復北疆佑我國土，一功勛無人能出其右。”

“敢問世子，您今年十七是否考取功名？您是否有信心二十四歲建功立業？又或者，您覺得二十四歲算老，那幽王那樣的呢？”

沅王二十四歲算老？那幽王豈不是可以土？

當然這話姜鶯沒說。倔強地著梁殊，好像對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一定要討個說話。

一連串的發問，得梁殊眼前直冒白。他今年十七尚未考取功名，自從父親見過沅王就時常告誡自己要以此人作為楷模。可對梁殊來說，就算他的子康健，沅王那樣的人也如高山不可翻閱。

他萬萬沒想到，平日的姜妹妹，會有這麼咄咄人的時候。

梁殊趕忙道歉，“是我說錯話得罪姜妹妹了，方才我只是震驚說話不過腦子，還姜妹妹不要與我計較。”

姜鶯一言不發，如今爹爹在幽王府，本著不得罪的人心態對世子避讓，原不打算生事的。只是這人竟說夫君老，什麼眼啊

兩人對峙著，姜鶯不說話梁殊也很尷尬，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把這位妹妹惹惱了。

這時，一行人打著燈籠緩緩而來。是幽王和姜懷遠，見二人站在此不奇怪道：“下雪天，你二人在這里做甚？”

“無事，我出來走走，恰好見姜妹妹。”

這些天梁殊一直往姜鶯的院子跑，幽王火眼金睛怎麼會看不出兒子的心思。姜鶯這個姑娘長得好，家中富貴品行端正，若梁殊喜歡也不是不可以。

幽王向來不看重門第，他不多看了幾眼姜鶯，轉而邀請姜懷遠，“咱們進翠竹居說話。”

“鶯鶯，快回去。”姜懷遠臨走前待。

兩個孩子走后，姜懷遠跟隨幽王進翠竹居。臘月初二是商會每月議事的日子，地點就在楊徽府邸。往常姜懷遠也跟著幽王到場，不過這次按照王舒珩提供的線索，幽王要帶兵前往幽州城外，突襲幾養私兵地點。

幽王道：“臘月初二姜老爺獨自出席，莫擔心，本王會安排人手護你，而且沅王也在。”

說起來這事風險很大。幽王帶兵在外還好些，楊徽府邸就如同龍潭虎，里頭不知有什麼危險在等著他們。但若不去，勢必引起楊徽懷疑。

面對楊徽，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姜懷遠一介商戶，本沒有必要卷朝堂斗爭。但他念及幽王恩才留到現在，如今聽說這個計劃不心生畏懼。

“殿下與我說句實話，這趟去幽王府不會有事吧？”

幽王如實道：“本王和沅王會盡力保證你的安危，但說實話，古來從未有萬無一失的計謀。因此若姜老爺不愿，本王也不會”

話說到這份上，姜懷遠咬牙應下，道：“我相信殿下，也相信我的賢弟。若沒有幽王，我一家三口早死在海盜手里，哪有推辭的道理。”

事就此定下，幽王想到梁殊，又問：“對了，姜二姑娘是否訂親了？”

聞言，姜懷遠就明白幽王的意思了。幽王是救命恩人，他不好直接拒絕，笑道：“還沒有，但鶯鶯說有心上人，神神的，是誰老夫也不知道呢。”

“原來如此——”

幽王沉默不知在想什麼，姜懷遠暗自觀察他的神也是惴惴不安。他不愿兒遠嫁幽州，更不敢問幽王，您家世子愿意到臨安做上門婿嗎？

二人各懷心思，結束了這場對話。

日子飛快，轉眼就到了臘月初二。

這天幽州城好像比以往每一天都要寒冷，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起紅燈籠，明明喜慶的很，但紙燈籠旋在風中莫名有幾分蕭瑟。

楊徽府邸，更是張羅的極為熱鬧。他本就豪奢，在今日這樣的日子更恨不得拿出全部值錢東西，好讓商會所有人看清，到底誰才是這幽州城的主兒。

近半年來，商會兩勢力明里暗里較勁，因此今日來的人都不自覺分兩撥。以姜懷遠為代表的一派代表幽王，而楊徽則代表他自己，當然，王舒珩現在還是許公子，自然站在楊徽一側。

一大早，人流絡繹不絕地朝楊徽府邸涌去，齊聚一堂。來幽州這些日子，王舒珩已經很悉楊徽這邊的人，他用一口地道的幽州話肆意與人談笑，任誰都看不出他只是一個剛到此地不足兩月的臨安人。

他的目隔空與姜懷遠對上，又不經意地移開，誰也沒瞧出來不對勁。

幽王府中，姜鶯自是知道今日的事。聽話乖乖呆在院里，一上午心焦氣躁，連午膳都用不下。

瞧實在擔心，小鳩便建議說：“二姑娘，咱們不若到王府門口看看？”

今日一早，幽王府護衛就比平時增加了一倍，從小院出來，一路上都能到那張的氛圍。人人神肅穆，全然不見往日笑容。

小鳩陪著姜鶯來到王府門口，還沒出門就被王府府兵攔住了，語氣嚴肅地警告：“姜二姑娘，幽王囑咐過今日小世子和您都不能出門，還請回去。”

姜鶯說沒有出門的意思，見一直站在門口府兵們也沒有為難，只是看上去神更嚴肅了。

來幽州這麼久，親眼見過楊徽，也知道楊徽此人詭計多端。姜鶯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這種時候只要好好呆在王府不添就是好的。

這一等就等到傍晚，還是不聽任何消息。姜鶯已經在門口眼了一整天，滴水未進連府兵都看不下去，勸回去休息。

正要走，忽聽城中一陣作，尖伴隨著凌的馬蹄聲，寂靜的幽州城霎時作一團。

不多時，只見遠燒起一大片火，是楊徽府邸的方向，姜鶯一顆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

火越燒越大，在雪夜中躥起數丈高，完全沒有熄滅的態勢，借著暮微都能看見濃濃的黑煙。很快，城中聚集了一幫百姓。也不知看熱鬧還是避難，不約而同到幽王府門前。

“咱們幽州城都多年沒打仗了，府又鬧什麼？”

“不是打仗！也不知往后還有沒有安生日子過，楊長史府邸那邊圍了好多帶刀的兵，聽說是抓什麼逆賊。咱們幽州這種小地方，逆賊來了圖什麼啊？”

這時候，姜鶯才明白幽王府為何要增派府兵，這麼多百姓若有人藏在其中鬧事實在很難察覺。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眼，無不表示擔心。其實他們的愿很簡單，不過是平平安安過日子，但總有人不懷好意要擾這一片寧靜。

“姜二姑娘，進去吧。”

姜鶯不想添麻煩，依言退府。行至垂花門，才發現梁殊也等在那里，大概在擔心他的父親。

經過這麼久姜鶯脾氣都沒消，站在遠一塊等。兩人默契的不說話，這一等就等到了夜深，還是不見有人歸來。

到這里，姜鶯和梁殊都已經很急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梁殊搖頭，看上去也是極為擔心。

姜鶯坐立不安，忍不住往門口走去。王府門口，幽州百姓不知何時已經散去，此時冷冷清清只余一地白雪。來回踱步憂心忡忡，這時候，王府門外忽然沖進來一個人，氣吁吁喊道：：“快去請大夫，沅王傷了。”

所有人皆一愣，梁殊不住道：“我父親呢？”

那小廝就是提前來傳話的，忙不迭道：“幽王還在城外暫時無礙，姜老爺沒事，沅王殿下中了箭傷。”

王府門口哄哄的，姜鶯心撲通撲通跳，覺除了心跳自己聽不到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凌的腳步聲響起，夜中虛虛的人影由遠及近，姜鶯看到姜懷遠架著王舒珩胳膊進來了。

從遠看，他并沒有什麼事，只是腳步比往常虛浮一些。但是近了，姜鶯才發現他的腹部，正著數支長箭。箭的尾翼已被砍斷，但箭鏃貫穿腰腹還沒有取出，鮮汩汩流下，一路染紅白雪

姜鶯一瞬間紅了眼睛，看著王舒珩被人攙扶進府，一路跟著，又看見王舒珩后背好像還有幾刀傷，皆外翻看上去目驚心。

王舒珩被攙扶到一間小屋，福泉厲聲問：“大夫在哪？”

“已經去請，就快到了。”

屋圍著好些人，王舒珩還有點意識，他小聲說了什麼，福泉俯去聽，然后回道：“殿下放心，幽王那邊無事，一切按計劃進行，咱們的人已經去接應了。”

他說完，才見王舒珩點頭徹底陷昏迷。

姜懷遠上也沾了不跡，他看姜鶯臉煞白紅著眼睛，連忙安：“爹爹沒事，不是我的，都是沅王的。”說罷以更高的聲音問：“大夫到哪了？我賢弟乃天子重臣，誰敢耽誤！”

“夫君——”姜鶯目向床上那個影，再也忍不住喊了一聲。

那一瞬間，姜懷遠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剛想再問，但門外兩個大夫已經提著藥箱匆匆跑來，他只得拉著姜鶯讓到一旁。

大夫來了事就好辦許多，所有人被清理到門外。姜懷遠上都是，有小廝道：“姜老爺，去換裳吧。”

門外守著好些人，姜懷遠擔心王舒珩，但有大夫他在這里也幫不上忙，便回房間去清洗。臨走前，他看姜鶯好像丟了魂一般，再次安說：“爹爹沒事，好著呢，不信跳兩步給你看看。”

說著，姜懷遠當真跳了兩步，但不知為何，姜鶯原本還忍著的眼淚竟潸然落下。抹去，好像全的力氣都被走了，說：“爹爹去吧，不用管我。”

姜懷遠這才狐疑地走了。

房間，大夫剪碎王舒珩，取出三支箭鏃。姜鶯在門外不知等了多久，才見大夫滿手是的出來。

趕忙迎上去，問：“殿下怎麼樣，可有命之憂？”

“傷口雖多，但都不傷及要害，已經理過只要不再流就沒事。”大夫洗了洗手，說：“可以進去看他了。”

姜鶯才進屋，就聞到濃重的腥味。那些止的布條和剛取出的箭鏃還沒來得及收，姜鶯看著，心也跟著一一的。

明明傷的不是，但是姜鶯卻覺得疼死了。

床邊福泉在照顧王舒珩，姜鶯走過去，說：“福泉叔叔我來守著殿下吧，你也去理一下傷口。”

這趟實在兇險，不王舒珩，福泉和幾個手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他謝過，帶著人下去了。

很快，房間只剩姜鶯和小鳩。小鳩端來熱水，姜鶯沾布巾小心翼翼去王舒珩上的跡。他靜靜躺著，與平時睡著的樣子并無不同，只是臉蒼白看上去極為虛弱。

“二姑娘，要不您先去吃點東西，奴婢守著。”

姜鶯搖頭，跪坐在床邊，滿眼都是這個男子。小鳩看難過，只得先行離開。

房間燭火靜靜地燃燒，周遭一片闃然。

姜鶯低頭去看王舒珩蒼白的面容，又手輕輕他的眉眼。

不可否認，他是個極其俊的男子，姜鶯見他的第一面就知道。拉起王舒珩的手，而這時，姜懷遠也換好一干凈的。他擔心王舒珩一路疾行，直接進了房間。

然后，姜懷遠就撞見了這一幕：他的兒拉住沅王的手，面在人家掌心輕輕蹭著，許是還在哭泣，子不住地

頭頂好像一道驚雷劈下，姜懷遠愣在原地徹底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