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熹微，窗外天泛青。

王舒珩常年淺眠，這一覺無比松快。意識朦朧間他察覺做了個噩夢, 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可是奇跡般的，搖搖墜之際他尋到了依靠, 夢魘消失天大亮，他緩緩睜眼。

無意中, 他了胳膊，忽覺懷中異樣，指尖所皆是香。王舒珩形微頓, 掀開錦被, 借著不算明亮的晨, 意外看到懷中躺著個人。

睫輕, 面頰微紅, 三千青被他枕于下。不僅如此，兩人胳膊相擁，是一個無比親的姿勢。

王舒珩嚇了一跳, 只以為還在夢中。雙手如被火燒一般, 他迅速收回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只見姜鶯咕噥著又往他靠了些, 攀在腰間的小手也了。

輕輕蹭了蹭自己口，并無意識：“夫君。”

這聲夫君, 讓王舒珩如墜冰窖。他霍然起，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上的。他上依舊穿著平日就寢的那里，并無異樣，再看姜鶯雖依偎著他, 上倒還算妥帖。

即便如此，對王舒珩來說也實屬驚嚇。他起下床，隨手撈到一件外衫穿在上。這一作驚醒了姜鶯，著眼睛躺在床上，顯然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懵懂問：“夫君，這便要起了嗎？”

看窗外天，似乎還早的很呢。

王舒珩甚至不敢轉看，聲音鎮定但臉上俱是慌，道：“我有事，你繼續睡。”

“哦。”

姜鶯并沒有懷疑，以的作息這會能睜開眼睛已是不易。聞言拉過錦被蓋住腦袋打個滾，又睡過去了。

屋外，王舒珩奪門進了書房。他看上去穿戴整齊，風姿朗朗，與往常那副冷心冷的模樣毫無二致。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下腹的異樣和脹痛是騙不了人的。

瘋了吧！

姜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他他怎麼能對人家有這種念頭。自把姜鶯騙到王府后，兩人不是沒有親的接，但王舒珩時時提醒自己，姜鶯遲早要走去泉州的。說白了，他愿意淌姜府這趟渾水，不過因為姜懷遠曾經雪中送炭，又或許因為那聲賢弟？

不可避免的，耳邊再次響起姜懷遠那聲賢弟。一個稱呼而已，王舒珩以前并不在意，姜懷遠喜歡就隨他去。而現在，只覺那聲“賢弟”猶有千斤重，在上快要讓他不過氣來。

王舒珩完全不記得昨晚怎麼回事，以往兩人都自己睡自己的，床榻中間猶如隔了一條河道，涇渭分明。可昨晚到底是誰先越界，怎麼越界，現在看來這些都不重要。

他凝神，下的脹痛和起勢并沒有改善，許是因為兩人昨夜相擁而眠，這會王舒珩上也沾染了香氣，若有若無勾的人心。

一個正常的二十四歲男人，與子同眠整夜沒點反應怎麼可能？王舒珩說服自己，對，這是一個正常男子該有的反應，他又不是不行！只是不好□□！

想清楚這點，王舒珩去浴房梳洗，不過這次在浴房的時間，比往常格外久些。

今日無事本不必外出，但王舒珩還是出門了，潛意識里，他有些不敢面對姜鶯。獨自從王府出來，并沒有想好該去哪里，無意中，他便看到了姜府大門。

自從姜家二房三房離開平昌街，姜府已經空置許久。平昌街是臨安最早的街道，于鬧市又鬧中取靜，地段絕佳。往年平昌街是非常熱鬧的，王府姜府恍若兩顆互相點綴的明珠，平昌街注定備矚目。

后來即便王府出事沉寂，因為大梁首富的存在，也不至于沒落。而如今，姜府凋零，王府行事低調，平昌街褪去繁華，大清早不免冷冷清清。

昨夜下過雨，王舒珩走進姜府時，已然聞到一嗆人的霉味。他來姜府的次數不多，記憶中這里除了堆金積玉，便是喧囂人聲。不過才數月，便荒草叢生，屋家東倒西歪，窗柩半朽，仔細一看房檐屋角已經結了蜘蛛網。

王舒珩去了姜府祠堂，一如所料的破敗。當初姜家二房三房被府勒令搬家匆忙，顧錢財，連祖宗靈位都沒有帶走。

祠堂線昏暗，最前方擺放的正是姜懷遠的靈位。王舒珩拿起火折子點燃三柱香上，著姜懷遠靈位，他不知怎麼開口，半晌才幽幽道：“姜鶯現在很好，若愿意本王會一直護，只是”

只是以什麼樣的份，該是說不準的。

王舒珩心里很。若數月前，他能信誓旦旦說姜鶯與自己毫無干系，但是如今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話底氣不足。

他沉思的時候，忽聽隔壁一陣響。王舒珩目凌厲，喝道：“誰！”

他追出，只見四周空無一人。出于謹慎，王舒珩在祠堂周圍又尋了幾圈，沒發現異狀這才作罷原路折返。

回至玉笙院時，姜鶯才由小鳩伺候著梳洗完畢。子本就懶散，睡到日曬三桿是常有的事。姜鶯凝床榻出神，昨晚睡的迷迷糊糊，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依稀記得今早夫君起床格外早。

醒來時和往常并沒什麼不一樣，裹著小被子占據半張床榻，呆呆了一會外側被王舒珩睡過的地方，這才起梳洗。

打扮姜鶯是小鳩的一大好，在看來，打扮二姑娘這麼標致的子頗有就，看看姜鶯那張似桃花的臉龐，心能好上一整天。

姜鶯今日著碧綠的翠煙衫，這會站在臥房門口，抬眸看見王舒珩不眼睛一亮，怯怯地朝他跑來：“夫君。”

和往常一樣，腰間環上一雙手。往常這時候是很難看見王舒珩的，姜鶯抱著他仰頭，“夫君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今日無事嗎？”

“確實無事。”

愈發高興了，抱著不放：“真好，那夫君可以多陪我一會。”

王舒珩要去書房，姜鶯也鬧著要去。兩人亦步亦趨進了書房，小鳩遠遠看著心頭一跳，怎麼覺得這兩人相越來越奇怪了。以前若二姑娘鬧著要進書房，殿下肯定會以有事糊弄過去，今兒怎麼

其實聽說姜鶯在王府時，小鳩是有疑慮的。姜府出事，沅王為何要幫姜鶯？非親非故的，難免人多想。可是一來當時并沒有別的法子，二來小鳩看沅王待姜鶯確實極好，又克制守禮，好幾次二姑娘的親近都殿下無聲無息地回避過去，小鳩又放心些。

小鳩其實也與姜鶯差不多年紀，對男之事懵懵懂懂。只是覺得怪異，卻說不出怪在哪里。若茯苓在就好了，茯苓年紀稍長懂得又多，肯定能答疑解。

想到此，小鳩等的不耐煩起來，雖然王府很好，但畢竟不是家，盼茯苓能盡早與表公子來臨安

王舒珩的這書房已經有些年頭，他時回臨安也曾在此與父親對弈，論兵法。每每說到兵法，父子兩總能吵起來，這時老王妃便會端著小食進屋，說天大的事也等走了再吵，可老王妃一進屋總能呆到晚上。

王舒珩是王府唯一的孩子，老王爺后院清凈一生只有一人，他的兩個叔叔年紀尚輕不曾家，跟隨老王爺常年在外，因此一家三口窩居書房的日子是極有的。

書房書籍堆砌，有些不常用的已經蒙上灰塵，兩張案幾一條榻看上去有些陳舊。其實回臨安后，福泉好幾次想重新翻修這間書房，但都被王舒珩制止了，只讓人隨便打掃，擺設掛件還是原來的樣子。

這是姜鶯從未涉足的地方，跟進去后不敢，只見王舒珩指著一列烏木書柜，道：“想看什麼書，自己找。”

姜鶯五歲被送至書院，詩詞歌賦不在話下。沒落水前，其實很喜歡看書寫字，不過后來便不再去書院了。以指尖，一本本仔細查找，可惜藏書以兵法居多，姜鶯能懂詩詞，兵法卻一竅不通。

瞄一眼王舒珩，對方在書桌前坐下神專注，自是不會注意這邊的。姜鶯不想給夫君添麻煩，心想不如就讀兵法好了，雖然云里霧里的。隨意出一本，正打算走，忽見書柜最上層放置一本名喚《次韻賦》的游記。

游記可比兵書有意思多了，姜鶯一喜，當即便手去拿。可惜那烏木書柜極高，姜鶯踮起腳尖夠不到，不敢驚用功的夫君，又試了幾次還是徒勞。

姜鶯正氣餒的時候，頭頂忽然落下一片影，驚訝轉，正撞上王舒珩的膛。

個子在子里算中上，但在王舒珩跟前就小許多。男人近，姜鶯自然而然被在書柜上。心臟怦怦直跳，臉也不爭氣地紅了，微微仰頭便見男子流暢的下頜線和凸起的結。

原來男子的結這麼大一顆嗎？

不知怎的，覺得嗓子干，不手自己平坦頸部。王舒珩已經靠過來了，聲音似乎比平時還要低沉幾分，他問：“你要看哪本？”

“就就那本游記。”姜鶯開口才發現自己說話又結了。

與相比，王舒珩材高大，書柜最上層的東西于他而言輕而易舉。他抬手，子也隨之靠近，姜鶯脊背在書柜上，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鼻息間都是男人上淡淡的烏沉香，王舒珩道：“游記有三本，次韻賦和閑雜記，還有一本西湖尋夢，都要？”

這種靠近于姜鶯而言簡直折磨，抬手制止王舒珩的作，垂著眼說：“夫君，可不可以我自己拿。”

“夠得到？”王舒珩似乎在笑。

姜鶯抿了薄，有點難堪。覺得自己好不爭氣，明明對方只是替拿書，臉紅什麼？的心跳如雷鼓，跳得那麼劇烈自己都聽見了。

抬頭，一雙清亮的眸子向他，“我我用圓凳墊一下。”本來就不打算麻煩夫君的。

在呼吸不順的時候，王舒珩終于向后退了幾步。姜鶯深呼吸一口平復心緒，正打算去搬圓凳，王舒珩忽然攔住了。

只見王舒珩彎腰抱住姜鶯小，起令視線驟然升高。突如其來的作嚇的姜鶯一聲驚，反雙手環住王舒珩。

這一下很突兀，但王舒珩并沒有說什麼，反而極其諒地讓姜鶯靠在自己肩上，這下總算穩穩當當。

他是個高大的男子，肩寬窄腰又正值青年，渾都是使不完的勁，王舒珩雙眉微挑，示意：“要哪本，自己挑。”

這回姜鶯的臉更紅了，飛快拿下一本書掙扎了下，王舒珩這才放落地。

看小臉紅撲撲，王舒珩問：“你熱？”

“夫君不熱？”

正是盛夏，熱不是很正常嗎？王舒珩便道：“是有一點。”

兩人都沒在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不知名的愫。好在沒一會王舒珩便回到位子上繼續看他的兵書，心平復后姜鶯搬了圓凳坐在他側。

兩人各看各的，誰也不打擾誰。姜鶯手里拿的這本《次韻賦》是一本不知何人撰寫的游記，里面都是游覽山河的所見所聞。

游記實在彩，辭藻華麗生，就是有些字詞生僻。姜鶯畢竟有好幾年不曾去書院，便指著書頁上的一段問：“夫君，這段什麼意思？讀不懂。”

捧著書本靠近，王舒珩便聞到那幽幽的香，縷縷沁肺腑，王舒珩有些貪。

姜鶯趴在書桌上，雙手托著下，一蔥白的小指著看不懂的地方，等他解答。

王舒珩再次凝神。看了兩眼道：“這是前朝宰輔李林柄之作，離開場后他久居泉州十七年，有孤游癖士之稱。這篇講他冬日游覽九日山琴泉軒，只見怪石嶙峋，朱弦枯木，深澗發出泠泠之聲，與軒中琴聲遙遙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