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大夫對班婳行了一個禮：“郡主，屬下告辭。”

“你們先回去吧，”班婳對大夫頷首，扭頭對容瑕道，“天氣越來越熱，你這床上沾了，也不能躺了。等下忍一忍疼，讓人給你換個房間。”

“是該如此，”容瑕歉然道，“今日有勞婳婳了。”

“我不過是，做事的是大夫，沒什麼勞不勞的。”班婳嘆了口氣，被皇帝下令最杖責，對于朝臣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恐怕連史書上都要記一筆了。

容瑕笑了笑，沒有再跟班婳爭論這個問題，他沉默片刻，閉上眼道：“你今日不該來的。”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如今不定，若是被他責罰過的人，就不會再重用。他與姚大人現在，不知有多人避之不及？像班家這種靠著皇寵才過得風生水起的人家，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到他家來。

此事若是傳到陛下耳中，就有可能變班家對圣意不滿，又或者說班家公然與陛下作對。沒有生病時的陛下或許不會這麼想，但是現在的陛下，卻很難說。

像靜亭公府這樣的人家，尤其不能賭圣意。

“沒什麼該不該的，”班婳平靜地看著容瑕，“對我而言，只有愿不愿。”

容瑕睜開眼，進班婳的眼中，仿佛想要過這雙眼睛看進的靈魂中。

“人生有太多不確定，就算我今天不來看你，不代表我們班家可以永遠富貴，”班婳隨意笑了一聲，“更何況我不是跟你說過，班家人從不讓自己人委屈。你若是覺得我不該來，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們不該把你當做自己人？”

容瑕眼睫了，纖長的眼睫就像是刷子一般，在深邃的眼前掃了掃：“婳婳……”

“嗯？”班婳不明白他為什麼只自己名字不說話。

容瑕笑了：“謝謝你。”

“不是早跟你說了，不要跟我說這幾個字？”班婳從凳子上站起，“看到你神還這麼好，我就放心了。”

“你要走了嗎？”容瑕垂下眼，趴在床上的模樣有些楚楚可憐。

“我出去囑咐一下你家的下人，”班婳想說自己該回去了，但是看到容瑕那失落的樣子，話到邊又變了，“我會陪你一會兒再走。”

容瑕頓時笑了，他本來就長得極好看，蒼白的臉，加上虛弱的微笑，讓班婳想到了被欺負的小狗，可又可憐。

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轉頭對杜九道：“你現在就去讓下人重新準備一個干凈的房間，屋子里不要擺花花草草，也不要用熏香，只要敞亮通風就好。”

“是。”杜九忙領命退了下去。

“婳婳懂得真多，”容瑕笑著抓住的手，“有才有貌，真好。”

“有貌我承認，這才……”班婳見他又不老實，把手了出來，“你就不要夸了，我自己聽著都覺得不好意思。”

“有能便為才，不是懂得詩詞書畫就是才，”容瑕義正言辭道，“誰規定說，才之一字，只包含這些？”

班婳覺得，有沒有才不敢確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容瑕想要夸的時候，就不愁找不到理由。

這樣識趣的好兒郎，還是很欣賞的。

“容伯爺，姐。”在門口站了半晌的班恒終于忍無可忍的走了進來，他看到容瑕抹了藥膏卻沒有纏紗布或者繃帶的后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背上都沒一塊好地兒了，陛下究竟下令打了他多大板？

“傷這樣，怎麼沒有把傷口包裹起來？”

班婳看了眼容瑕后背上厚厚一層的藥膏，“或許是為了傷口好？”

“這傷我看著都覺得后背疼，”班恒往后連連退了幾步，“容伯爺，我還是在外面等著。”他膽子一直都不大，這個時候也不要面了，頂著發麻的頭皮，轉就往外走，仿佛再多看一眼，這傷口就要轉移到他上似的。

“舍弟膽子有點小，”班婳干咳一聲，“并無惡意。”

容瑕輕笑：“我知。”

班婳了自己有些發的耳朵，轉移話題道，“你說，太子……會不會被人算計了？”

容瑕移開自己的視線，不去看班婳：“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那太子現在怎麼樣了，他現如今本在監國，結果出了事，陛下又不好，朝中大事還能給誰？”

“陛下與皇后膝下不止太子一子，”容瑕嘆息，“沒了太子，還有二皇子。”

“二皇子？”班婳皺了皺眉，“他格沖，睚眥必報，哪有治國之能？”

“婳婳，”容瑕無奈苦笑，“他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已經不再信任太子了。”

一國的帝王，中風癱瘓在床，本是巨大的打擊。哪知道現在宮外又傳出太子仁德英名，連當今陛下都不及的話，這些流言傳到陛下耳朵里以后，就了陛下心頭的一刺，結果這刺剛扎進去還沒來得及拔出，又傳出太子與后宮妃嬪私會，云慶帝如何還能忍？

男人的地位、名聲、自尊都被一個人奪去了，于病痛折磨中的云慶帝，心如何能平靜下來？

云慶帝本不去想太子是不是被人算計，他只會想到自己為帝王的尊嚴，被人挑釁了。

而他他與姚培吉不過是陛下發泄怒氣與惱的由頭，一塊兜住他面的遮布。太子與后妃私會的事雖然不會傳出宮，但是監國的人選，卻必定會換一個。

“若是二皇子監國，會不會對你有影響？”班婳記得，二皇子似乎與容瑕并不太對付。

這大概是敵看敵，分外眼紅？

二皇子喜歡石飛仙，而石飛仙喜歡的是容瑕。這麼一想，覺得自己似乎才是笑到最后的贏家，因為容瑕的未婚妻是。

大約……是這樣吧？

“即便不是二皇子監國，我現在這樣也是無法上朝的，”容瑕淡淡一笑，“我病了，只能養，朝上的一切事務我是有心也無力。”

班婳見他這樣，以為他是在難過，于是勸道：“這些你別放在心上，京城里一些人的也不閑著，若是有什麼難聽的話傳出來，你不必太過在意，一切東西都不如自己重要，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養傷。”

“我并沒有難過。”容瑕笑意未消，“富貴如煙云，抓不住不著，所以我并不在意眼下。”

“你能這樣想就好。”

班婳松了一口氣。

君子就是君子，視富貴金錢如糞土。不像，只要想到四年后的爵位沒了，就覺得整個人難過得都快不過氣。

不得不承認，人跟人的心，差距還是巨大的。

“只可惜，原本準備休沐就跟你一起放紙鳶的，”容瑕看著門外的，“待我痊愈的時候，京城的天氣就要變得炎熱難耐，再放紙鳶就不合適了。”

“沒事，等到秋天的時候再放也一樣，”班婳勸道，“紙鳶年年都會有，這都是小事。”

容瑕角彎起，猶如初春的，溫暖又不會讓人到炙熱。

班婳勸容瑕的話并沒說錯，在容瑕挨打的第二天，太子便病了，朝堂上由二皇子來監國。容瑕與姚培吉遞上去的祈病休養折子，二皇子連挽留都沒有，直接便批復了。

有人見到朝堂這個架勢，覺得容瑕定是被圣上厭棄了，不然二皇子為什麼會如此直接就讓容瑕休病在家，連個假意挽留都沒有？并且還在吏部與戶部找了什麼代尚書，暫時頂替了容瑕與姚培吉的職位。

重要的是，現在是暫時頂替，再過一段時日，誰知道是暫替還是真的替代了？

一些與容瑕明面上關系還不錯的人，便開始漸漸遠離他，這些人在容瑕傷后，從未上門探過。

此事過后，班家再次淪為京城的笑柄，外面傳言各異。什麼自以為找了一個好婿，誰知道這個婿一朝失勢，連尚書的職位都快保不住了。朝中有爵位的人不，沒有實職空有爵位，在這個京城里，還真算不上什麼人。什麼樂極生悲，看他們還怎麼囂張云云。

就連一些曾經自稱心儀容瑕的子，這個時候也都不再提及容瑕這個人。好看的男雖然重要，但是地位更重要，誰會跟自己的榮華富貴過不去呢？

更可況沒了容瑕，還能有李瑕、張瑕、王瑕。只要富貴，就不愁這些。

所有人都在觀陛下的態度，不敢輕易接近容瑕。

這個時候，唯有班家毫不畏懼，捧著一顆傻大膽的心，常常送東西到安伯府上。

所有人都認為班家在作死，直到半月后，宮里果然下旨召見班家人，而且福樂郡主的名號赫然在圣旨之列，是邀請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