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氣氛就像是沸水中扔進了一大塊冰，冷熱對撞，氣氛頓時生出幾分怪異出來，有人在看氏與班婳母，也有人在看國公府的人。

“祖父，”國公的孫笑著解釋道，“今天這麼多客人在，您單單顧著問安伯如何，把我們其他人都給忘了，我可是要吃味的。”

大長公主過世的時候，祖父與祖母難過了許久。但是沒過幾日，祖父仿佛忘了大長公主遇刺這件事，時不時提一些過往舊事。家人不敢刺激他，只能順著他的話頭說。現在當著班家人的面，祖父又提這種事，就有些心窩子了。

國公府的后輩們對氏與班婳出歉然的笑意，為晚輩他們左右為難，但求班家不會以為他們是有意冒犯。

“你這孩子，”年紀大了的人就喜歡后輩在他面前撒，國公聽到孫這麼說話，樂呵呵地搖頭，“你當初親的時候，我也是關心的。”

容瑕轉頭看向班婳，見面有些不好，不想國公繼續問下去，便道：“明年開春后晚輩就婚，到時候您老人家一定要來。”

“今年不是好，為什麼還要等到明年？”國公不滿，“你們這些年輕人，對自己的事真是越來越不上心了。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早已經家，老大都能跑能跳了。”

容瑕耐心地解釋道：“前些日子晚輩請欽天監的人算過，欽天監的人說，晚輩與郡主最好在明年婚。”

實際上，大長公主過世，為其孫的班婳要守孝一年，不管今年有沒有好日子，也不可能與別人婚。但是容瑕不能提這件事，他擔心國公接不了大長公主已經去世的噩耗。

這個解釋讓國公非常用，他連連點頭，已經忘了方才催婚的是自己：“這話說得對，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日子要看好才行。我跟我們家老婆子親那會，也是特意請了欽天監的人來算日子，你看看我們多好。”

容瑕看著上首這兩個滿頭銀霜的老人，行了一個大禮。

退出院的時候，容瑕停下腳步往眷中了一眼，班婳與尚書令之站在一起，兩人之間的舉止看起來十分親昵。周秉安在朝上頗有威，偏偏兩子一中，只有大兒子穩重，剩下的一對兒都是紈绔貪玩的子。

當初嚴家想要與班家結親，幫著開口的便是周秉安的夫人，可見周家與班家的關系是不錯的。

周秉安是二十多年前的科舉榜眼，比較有意思的是，周家祖上是行武出，周家后人雖然都有心由武轉文，但是子孫后輩都不是讀書的料，到了周秉安這一輩，才算真正考到了功名。

周家功轉型為文臣，班家功……淪落紈绔，這簡直就是積極向上與自甘墮落的對照組。然而比較神奇的是，周家與班家關系一直很好。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家關系雖然好，但是兩家人從未聯過姻。這事教會大家一個道理，想要兩家人關系友誼長存，就不要變親家。

剛走出院，容瑕就看到班恒、周常簫與另外幾個華服公子扎堆在一塊，氣氛融洽又熱鬧，不過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幾個紈绔。

周常簫用手肘撞了撞班恒：“班兄，你未來姐夫過來了。”

班恒回頭看去，果見容瑕穿過月亮門朝這邊走了過來，他揮了揮手，想要招呼他過來坐。不過手剛出去招了兩下，就被旁邊的周常簫把手拉了下來：“咱們又不談詩論畫，你把人過來干什麼？”

更何況，容瑕這樣的斯文人，跟他們站在一塊，能得了他們行事風格嗎？

不過這話他沒有跟班恒提，說出來就有挑撥離間之嫌了。

“班弟。”容瑕走到班恒跟前，與諸位紈绔互相見禮，面上沒有半點不自在。不像其他有了實職或者自詡有才華的貴公子，面對他們時，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

容瑕陪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以后，才被一個吏部的同僚走。等他離開以后，紈绔們紛紛艷羨地看著班恒，“班兄，你這個未來姐夫很不錯啊。”

班恒抬下：“那是，不然咱們家會答應他的求親？”

“班兄，”一位離班恒最近的紈绔把手搭在班恒肩上，長長嘆息一聲，“可惜你姐這麼一個大人，就要嫁給別的男人了。”

對于很多紈绔而言，班婳在他們心中，就是大人的極品，沒事多看幾眼，在面前獻一獻殷勤，都能讓他們心好上一整天。不是說他們喜歡班婳，而是之心人皆有之，與人在一起心自然會很好。

這也是京城兒家們喜歡給男子扔花扔瓜果的原因，反正看一看也不違反大業律法。

“沒事你拿我姐做什麼話頭，”班恒拿了一杯酒塞進此人手里，“喝你的酒去。”

被塞酒的紈绔也不生氣，捧著酒杯就喝下去了，不過也沒有再提班婳的事。

二皇子與太子作為這里份最高的人，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同桌的兩個尊位上。二皇子笑著挑眉，“聽聞太子妃病了，太子可要多多注意，人生病很麻煩的。”

太子聞言便笑道：“多謝二弟提醒，我一定多加小心。”

“呵，”二皇子諷笑一聲，“太子果然宅心仁厚。”

太子知道二弟向來是越搭理越來勁的格，所以便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見太子不跟自己說話，蔣頓時有些不得勁兒，扭頭看到容瑕過來，便冷聲道，“你欣賞的那位安伯過來了，也不知道他擺的什麼譜，來的比我們還要晚。”

“二弟，”太子聽蔣對朝廷命如此惡劣態度，皺眉道，“安伯既然遲來，定是有事耽擱了。他如今是吏部尚書，需要心的事不，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空閑時間。”

“太子這話是在說臣弟太閑了？”蔣冷笑，“我不像大哥命好，能早投生幾年，六部的事都可以手。”

太子十五歲以后，就開始在六部行走，悉六部的工作流程，二皇子現在雖然已經婚，卻還沒有一個實差，也沒有一個爵位，平時別人他也一口一個殿下，這導致他對太子不滿的緒越來越重。

本來是皇帝偏心，但是二皇子不敢去恨皇帝，于是就把所有的怨氣轉到了太子上。因為太子格溫和，又不跟他計較，他就越發覺得太子裝模作樣，做什麼事都不能讓他順眼。

“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二皇子殿下。”容瑕走到兄弟二人面前行禮，對二皇子難看的臉視若無睹。

“容君珀，”蔣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

“多謝殿下。”容瑕沒有在二皇子指的位置坐下，而是選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蔣覺得容瑕與太子有時候像的，都善于做戲，在一堆頑固的酸儒眼里，他們就了翩翩君子的代名詞。什麼正人君子，仁厚德，在他看來都是假的，世上若真有這麼多圣人，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為了功名利祿使盡謀詭計。

國公年紀大了，所以在外面待客的是國公的兒孫輩，陪太子同桌的是國公府世子，太子與二皇子的親舅舅。在二皇子話里話外與太子過不去的時候，他就沒有開口說過話，鎮定得就像是吃齋念佛的和尚。

容瑕坐下以后，他的神變得略微輕松了一些，希容瑕的到來能讓氣氛好一點。哪知道他想得太過太好，顯然二皇子殿下對安伯的態度也不太友好，這桌的氣氛于是變得更加尷尬了。

“嚴相這邊請。”

“石相這邊請。”

沒過多久，嚴暉與石崇海也到了，兩人前后腳到，過來給太子行禮以后，就在這桌坐下了。

可憐的國公世子，看著這一桌氣氛詭異的人，心口堵得差點沒吃下飯。直到老爺子出來，坐在了太子與二皇子中間的主位上，他才松了一口氣。不管這桌人各自抱著什麼心思，在他父親面前，這些人都只能陪笑臉。

格已經變得像小孩子的國公自開席以后，就不斷招呼著兩個外孫以及容瑕吃多些，由讓下人給他們布菜。他也不管同桌其他人怎麼想，只管跟自己喜歡的人說話。國公世子擔心其他人尷尬，便只能招呼著被父親“冷落”的同桌貴客。

用完宴席以后，國公忽然道：“容小子，帶我去瞧瞧你的未婚妻，剛才后院人太多，我都不曾好好瞧上一眼。”

國公世子心中暗暗苦，人家堂堂郡主，又不是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由人看。他也沒有法子，忙下人去后院傳消息，并且向福樂郡主提前道歉。

班婳用完飯，正與幾個閨中友人閑聊，國公的孫就過來跟道歉，說是老爺子想要見。

班婳想著國公年紀已經不小，便答應了下來。

“很是抱歉，”國公孫領著班婳往院正屋走，苦笑道，“祖父近一兩年做事越發像小孩子，記憶力也不太好了，若是他說話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請郡主一定不要放到心里去。”

見國公孫給自己行禮致歉，班婳忙扶著：“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姐姐你的祖父祖母尚在，是大喜事呢。”

國公孫想起大長公主生前對福樂郡主這個孫十分寵，現在聽班婳這麼說，不知道是該心疼，還是該岔開話題好。

很快兩人來到了正院，國公孫帶著班婳進了院子，里面說說笑笑的聲音傳出來，讓這個院子里充滿了鮮活氣。

“姑娘來了，”一個穿著藍的婢迎了上來，對班婳行了一個禮，“請往這邊走。”

有丫鬟替兩人打起簾子，班婳進去一看，國公夫婦二人坐在上首，除了這兩位老人以外，太子、二皇子、容瑕三人也都在，班婳心下有些疑，這是要做什麼。

“來，來，”國公夫人是個十分慈祥的老太太，看到班婳臉上便出了幾分笑，“在我這邊坐。”

屋子里的丫鬟們端來茶水點心，幾乎把班婳當做了小孩子來哄。

“我就知道，這丫頭一定長得水靈，”國公笑得一臉滿足，轉頭對容瑕道，“這麼好的姑娘，你可得好好對。”

容瑕與班婳的視線對上，容瑕笑著應下：“晚輩一定會好好對郡主的。”

太子輕笑一聲，對容瑕道：“你日后也算是我的表妹夫了，你若是對婳婳不好，我可饒不了你。”

二皇子坐在旁邊悶悶地喝茶，他雖然沖，不過也知道在年邁的外祖父面前收斂住脾氣，說話做事也要順著些，萬一氣出個好歹來，他是真要去跪太廟了。

“太子哥哥，容伯爺定不敢欺負我，”班婳小聲笑道，“因為他打不過我。”

“這話你祖母也曾說過，”國公忽然開口道，“當年陛下擔心嫁給老靜亭公吃虧，說是天下最尊貴男人的兒，誰敢欺負？不過這些年，你的祖父對你祖母一直很好，也算是應了的話。”

“好好的過日子，”國公的眼神似糊涂似清醒，他轉頭看了眼太子與二皇子，把容瑕拉到自己邊，對班婳道，“他雖與你祖父不同，但定會好好待你的，不要擔心。”

班婳怔住，看著這個老人，起福了福：“多謝國公，晚輩沒有什麼可擔心。”

說的是實話，生活如此多變，誰知道明日會怎樣？只要的家人平安無事，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不擔心就好，”國公像個孩子般笑了，隨后松開容瑕的手，打個哈欠道，“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