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顧婉音說的話,甘低下頭去,淺淺一笑,態度恭敬而自然:“奴婢就是再得老夫人寵,也是一個婢子,不敢妄自尊大。”
顧婉音微微一笑,站起來:“老夫人是有什麼吩咐?竟是勞你跑一趟。”這話自然是玩笑著說的。頓了頓又道:“我去換件裳,你且等等。”
旁邊素琴便是忙拉著甘坐下,又捧了點心上來,笑盈盈道:“甘姐姐嚐嚐,這是我們小廚房新作的杏仁,你吃吃看可好?你可是難得過來一趟,我們幾個想親近親近也是沒有機會。”
素琴如此熱,甘自然也不好冷著臉,當下捻起一塊吃了,也沒有細細品嚐便是誇讚道:“味道極好。”一低頭看見顧婉音繡架上的半品,便是怔住,不由自主的嘆一聲:“好緻的牡丹圖!”
“可不是,世子妃繡了一個月了,這才繡了了四分之一不到呢。”素琴順口接話道,言語中倒是有些自豪的意味。
甘又細細的看了看針法,卻是有些憾的言道:“若是用另一種針法來繡,想必要好看許多……”話只說了一半,丹枝便是自覺失言,忙不迭的又閉上了,看著素琴歉然一笑,聲解釋:“我一時胡言語,還請你不要介意纔是。”
素琴臉上的笑容早就冷了幾分,目也是清冷起來,再不復方纔的熱切,甚至言語中有些譏諷的意味:“甘姐姐這話卻是錯了,我介意什麼?這又不是我繡的。要道歉,甘姐姐該衝著世子妃道歉纔是。”頓了頓又冷笑著添上一句:“也用不著道歉,橫豎也只怪我們世子妃技藝不罷了。不過想想,世子妃哪裡用得著學這些?只有那些個繡娘們才學那些個東西呢。再說了,學會了又如何?還不是改不了自己的命?”
若說方纔甘的話不過是暗暗炫耀自己的才能,素琴這話便是實打實明擺擺的諷刺和譏誚了。
甘當下面便是僵了,站在原地尷尬得幾乎不知該如何是好——自然。也是有惱怒在其中的。試問,作爲老太太邊的寵兒,有誰敢如此對?別說重話,就是掉臉子也不曾有過的。可是素琴不僅掉臉子,更是直接辱罵我一番,甘如何得住?
只是剛想開口的時候,卻是又聽見素琴開了口:“對不住甘姐姐,我一時胡言語了。還請你不要介意纔是。”若說方纔那句是譏諷,這句話便是真真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方纔甘故意如此,便是要素琴無法繼續怪罪。別說是素琴,就是顧婉音知曉又如何?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道歉過,誰還好意思非要說出個孰對孰錯?揭過去也就罷了。
而如今,素琴這句話,也同樣是這個效果——人家素琴都道歉了。甘你還計較些什麼呢?
甘當下氣得幾乎將拳頭死死的握,面上偏還要做出淡然的樣子。如何也沒想到,顧婉音屋裡的丫頭會如此伶牙俐齒。看來真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教出什麼樣兒的奴才!
就在甘氣得渾發抖的時候,素琴卻又是開口了:“怎麼甘姐姐也不說話了?莫不是生了我的氣?甘姐姐我在這兒給你賠不是了。你若肯原諒我。便吃了這塊點心,若是不原諒我……”
看著素琴那副笑盈盈的樣兒。甘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後只得忍著滿腔的怒氣,僵的出手來接過點心,木然一笑:“我怎麼會氣惱?原本也是我先說錯了話。”字面上倒是沒什麼,可是仔細聽的語氣,卻彷彿是從牙裡使勁出來的一般,可見的確不是真心。不過是被著說出這番話的罷了。
只是素琴聽了,卻是毫不在意,仍是笑盈盈的看著甘:“那姐姐吃了這點心罷,不然我看著不安。”素琴這般。已經是純粹的是給甘找難了。
甘聞言,險些一使勁,將糕點都碎。好歹忍著怒氣將那地點心塞進裡,木然的嚼了幾下,還未曾嚐出滋味便是嚥下去。真真的味同嚼蠟。不僅如此,吃了這塊點心之後,甘更是覺得心中堵得慌。十分的難。
素琴卻還有些不肯放過甘,正待在折騰甘一番的時候,卻是見顧婉音和丹枝從裡屋出來了。素琴便是忙住了口。
顧婉音有些納悶的看一臉沉的甘一眼。聲笑問道:“這是怎麼了?”
甘勉強一笑,還能說什麼?只能說“沒什麼”。
倒是素琴,當下快言快語的將方纔的事說了,倒是沒有偏頗。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明白。自然,甘說的那番話。也是說得明明白白。
甘在一旁聽著,又不好開口辯駁——畢竟素琴也未曾添油加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只是,此時心中卻是無比的後悔——早知方纔就不該憑著一時衝,說了那一番話!此時倒是好,平白無故的落了把柄!
方纔本以爲顧婉音的丫頭縱然是惱怒,可是也只能忍氣吞聲,可是誰知……
懊惱之間,素琴已經將事飛快的描述了一遍。甘聽見素琴住了口,便是忙對顧婉音賠罪道:“奴婢一時口無遮攔,還請世子妃見諒纔是。”不管如何,道了歉之後,顧婉音怎麼也不好再追究罷。
甘這樣的想法和作法,總管是英明瞭一回。
不過,顧婉音聞言之後卻是淡淡一笑:“甘你也不必如此,是我的丫頭衝撞了你,我回頭必定罰!倒是你,千萬別往心裡去纔是,別爲了一點小事傷了分。否則,老夫人問起的時候,倒是我的不是了。”甘不就是仗著老太太纔敢如此?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顧婉音說完這番話,便是扭頭看向素琴,沉聲斥道:“胡鬧!甘是老夫人邊頂尖的人,說兩句又何妨?別說是你,就是我對甘,也要給幾分面子。你竟是如此無狀,按說現在就要罰你,只是我還趕著去老夫人屋裡,你就等著罷,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再看甘在旁邊,面已然是白了。殺儆猴,正是這樣的效果。明著是罵了素琴,可是實際上卻是字字句句,都在了甘的上——離開了老太太,甘算什麼?
甘忽然心中便是涌起一恐慌來:將來老太太去了,豈不是境艱難無比?當下便是暗自下了決定——還需想法子讓老太太趕將給了周瑞靖纔是。若是在這麼拖下去,將來是怎麼樣,還是真真的未可知。
素琴捱了罵,卻是不見如何難堪,反而笑嘻嘻的應了:“世子妃別生氣,我知錯了。下次一定不和甘姐姐生氣。”說著又去搖甘的胳膊:“甘姐姐,我也是無心的,你若是疼我,替我向世子妃求求罷!”甘聽得出這是殺儆猴,素琴們幾個自然也能聽得出來。這邊是我爲何素琴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原因。不僅如此,素琴更是打定主意,怎麼也要再讓甘噁心一回。否則,還不是當們這些人好欺負?
甘險些氣得咬破舌尖,還從未見過臉皮如此之厚的丫頭!只是看著顧婉音不開口的樣子,也只得垂下眸子,深吸一口氣忍著惱怒將話說了。
顧婉音聽了之後也是忍不住淡淡笑了,嘉許的看了素琴一眼:“既然如此,那這次且饒了你。”橫豎就算是甘不求,顧婉音也沒真的打算罰素琴。不過既然甘開了口,乾脆也順水推舟,再讓甘難一回。
“好了,想必老夫人都等急了,咱們還是快過去纔是。”顧婉音瞅著甘那一臉青,心中也是覺得好笑,不過也知道事不可太過,便是打住了。老太太那頭也不知是什麼事兒,如今再問甘,只怕甘也是不肯說的了。
這一回,素琴可是徹底將甘得罪了。雖說甘也是一個丫頭,可是到底在老太太跟前是十分吃香的,可別到時候甘給素琴找麻煩纔是。
說起來,這也是周瑞靖的錯。永和郡主心生慕這才弄出這麼一串麻煩來、而甘未嘗不是?只是份不同,甘怎麼也不會像是永和郡主那般帶給太大的麻煩和威脅。再說,就算麻煩真的來了,到時候仍是將周瑞靖退出去抵擋纔是。
一直到了老太太院子裡,甘便是忙尋了個機會退下去。心中卻是將顧婉音恨了個咬牙切齒。
而顧婉音倒是也不在意,自己一路進了屋子,進去便是看見張氏端坐在老太太下首,二人不知說起什麼事兒,氣氛倒是極好。
顧婉音笑盈盈的低頭行禮,對二人請安。心中卻是舒了一口氣——看來這事兒,是了。張氏都肯親自跑一趟,老太太怎麼也不好不放人。當下面上又帶了幾分笑容,越發的誠摯起來。
當著張氏的面,老太太倒是表現得極爲親熱,就差險些沒過來扶人了:“你這孩子,就是多禮,我說過多回了,在我屋裡無需這般。真是的。快過來坐下,你母親過來了,我們正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