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天叼來了拖鞋, 放在陸言面前，搖起尾，使勁嗅了嗅陸言，然后炸了：“你上怎麼還有另一條狗的味道, 是被哪只野狗蹭了！？”

幾百公里外，01抱著04的生命艙，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陸言把弓放在了墻上掛好, 問：“唐尋安，什麼時候回來？”

嘯天的前爪左右不安地在地上踩了起來：“老唐啊，他要去開總結報告會呢。還有些事兒要理來著……”

“哎喲，出任務把自己搞的臟兮兮的！心疼死人了。”狗狗開始用腦袋頂著陸言的腰，“我給你放了熱水，陸醫生，洗個澡睡覺吧。”

系統嗤笑道：[你看看，狗都比唐尋安會說話。]

大多數時候，陸言說話的語氣都很平，和尸的心電圖一樣，沒有任何起伏。

但在系統說完的下一秒，陸言低聲訓斥道：“閉。”

系統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陸言洗完了澡，找了半天沒找到睡，翻出了一套居家服，開始睡覺。

快睡著的時候，他的腦海里突然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系統：[嗚嗚……你兇，你兇我……你別忘了，是誰跟你一起打下的江山。]

[如今我年紀大了，就嫌我老了，丑了。沒尾也沒賽博牛子了！你說，我比唐尋安差在哪了，你說啊！]

陸言：“……”

他恨不得給自己腦袋開個瓢，把系統從里面挖出來。

陸言一覺睡到了下午。醒來的時候天還很亮，手機里沒什麼新消息，只有總部發來了一張問卷，希他能認真填寫在第一研究所執行清理任務的經過。

除了他，當時進過第一研究所的員工，全都收到了這樣的問卷。

因為陸言況特殊，還加了幾個單獨的問題。譬如是怎麼遇到01的；他和07、沈輕揚是否認識；以及他認為07、沈輕揚為什麼會出手救他。

陸言躺在床上，抱著手機慢吞吞地寫著報告表。

[最近A市不是很太平，你睡覺的時候，有高層在臥室里吞槍自殺了。]

[經過分別審訊，大多研究員承認了自己的違規實驗，但是有部分研究員依然堅定認為自己是遭了迫害。]

[以后除了天啟者，科研員也會定期檢查神狀態。]

陸言問：“那些實驗呢？”

[還沒有結論。實驗的靈力閾值基本都是靠藥和污染源堆砌出來的，本狀態不是特別穩定……更何況在遭了這種對待以后。不過，肯定不會繼續實驗了。]

[造神計劃本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我承認，恐懼是驅使人類在前進和被前進的最大推力。從火種計劃到造神計劃，只不過是人類換了一個態度去解決問題……污染、畸變、進化、天啟，人類把自己放在了本位，去對未知做出定義。但至始至終，人類都在恐懼。]

[神越孱弱的人，越容易被恐懼摧毀。現有的文明結構也不例外。]

[如果找不到解決，或者說平衡的辦法，類似的事還是會重演……不是說什麼違規的實驗，而是為了解決污染不擇手段。只不過換上了更加悲壯、以及正義的形式罷了。]

[狗狗龍也會恐懼。只不過，他不是懼怕污染，而是害怕那個會變污染，進而喪失理智的自己。]

靶場上還有唐尋安的幾顆子彈沒收走。王魚想吃掉，被陸言掐住了舌尖。

嘯天沒心看主播，強歡笑陪在陸言邊。整天沒事找事干。

好在它是一只狗，苦著一張臉，倒也沒人看得出來。

第二天下午，總部派來的調查員上門，說是唐尋安的隊友，代號白澤。

白澤的氣質很像是什麼儒雅隨和的青年教師，很容易就讓人放下戒備。

他的天賦是催眠和線索知。是登記在案的B級天啟者。

作為輔助系天啟者，白澤擁有較高的靈力閾值，以及較低的病變數值。在總部，一向是部投票最信賴的天啟者前三。

白澤道：“雖然是來回訪調查，不過我其實不是很想來。只不過又有這麼一個程序，所以我還是來了。接下來我們的對話會被錄音……哎，我的聯絡員在耳麥里罵我，讓我不要這麼實誠，免得引起你戒備。”

“因為一些說出去就很丟人的歷史，和污染有聯系，會引起總部高度警覺。”白澤道，“我就來問問，你和07，還有沈輕揚有什麼關系，怎麼認識的。至于其他，總部自己也在調查。”

沈輕揚在總部的代號終于不是什麼“藍眼章魚”，而是變了正式代號“黑蛸”。

最后收押進臨時監獄的時候，工作人員拍過照。他還是人類的份基本被調查了出來。

和陸言不能說很，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關系。

陸言道：“你確實實誠。”

他坦白了和沈輕揚的認識經過，并且表示，自從對方逃離K市污染病防治中心后，就沒再見過。

至于07，他略去了自己找豬頭屠夫下單的經歷，在談過程中表示了對他們遭遇的同。

白澤一五一十地做好了記錄，并且沒能抵住，留下來在唐尋安家里吃飯。

飯是陸言做的。松鼠鱖魚和爛茄子，都很下飯。

因為調查已經結束，吃飯的時候，白澤關掉了錄音筆，還掐斷了和外界的通訊。

他的頭發稍微有些長，起來的時候，還能看見耳側長出的白鳥羽。

陸言沒忍住，問：“唐尋安呢？”

白澤的筷子一頓，回答：“去國外出任務了，沒那麼快……”

“他剛出過任務，面對的是已經病變的實驗01。現在直接略過恢復期，又去出任務。”陸言緩緩詢問，“總部真的有把他當人看嗎？”

白澤覺他話里有話，因此，雖然陸言做的飯很好吃，他卻有點吃不下飯了。

他想了想，回答：“我職三十二年，自認為得到的比失去的多，但有時候也想過放棄這份工作。很多天啟者在得到力量后，都因為逐漸轉變的心態、漫長的壽命、唾手可得的財富，而突然失去人生的方向。總部一直都在努力讓天啟者重新融人類社會。”

“我爸還活著的時候，是東洲省首富。”白澤指了指自己，“我為天啟者的時候，是污染病擴散初期，七十年前。我父親本來只是一個小富商，因為我的存在，簽了很多優惠的商業合同、政府合同。后來一躍為全國最大的房地產商。”“我在外面出死，換取我的家人榮華富貴。但我覺得一切很值得。直到有天我回家，發現我有了一個弟弟，我還是爸爸媽媽的孩子，但又不是。我在家里地位很高，但我沒有家人。”

“我有一段時間很鉆牛角尖。我覺得他們就是在利用我，他們本不我。”

說著，白澤自嘲地笑了一下：“我退出了特別行部，很久都沒有回家看一眼。我媽媽得了老年癡呆，每天都守在門口等我回家。我爸囑第一順位繼承人是我的名字，我弟弟病死之前，說他很驕傲有我這麼一個哥哥。”

“他們使用我，和他們我并不沖突。總部和天啟者之間的關系，用親人形容，可能不太切，但大也是這樣。”

“總部從未放棄唐尋安，也從未把他當做怪。總部有很多人，難免有時候心不是很齊。會讓你看見一些不太好的事。但在總部工作的大多數普通人，包括特別行部、研究所、污染病防治中心。我向你保證，都是發自心的尊敬這些救火的人。”

“我天賦是催眠和線索知，對其他人態度格外敏銳。如果總部整的態度都是利用天啟者，我早就跑路了，而且還會勸唐隊一起跑。人類吃棗藥丸。”

“更何況，從小就作為人類長大的我自己，怎麼可能完全不管人類呢。”

白澤一口氣說了很多話，終于長舒了一口氣，拿起了筷子。

“我不知道你察覺到了什麼，但唐尋安的確不是去執行任務。他病變度太高，正在接治療。暫時不能和你見面。等病穩定后，你如果想的話，會有人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