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沉默半晌，然后說：“不，你肯定是殺神。”

“啊。”年呆滯幾秒鐘，“我不想當殺神，我要管姻緣。”

“不你管不了。”路迎酒一口否決。

年十分失：“那主管姻緣的神是誰？我要去把他殺了，自己奪位。”

路迎酒：“……”

路迎酒：“……你果然是個殺神！”

說話間，小二端著菜來了。

翡翠白玉湯，切得的片，青菜餃子和蒸鱸魚……

雖然只是兩人吃，但擺滿了一桌，熱騰騰的。

年有些笨拙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

口即化。

蔥香味帶著魚的鮮味在口中炸開，細膩且，好吃得不行。

“怎麼樣？”路迎酒問他。

“……好吃。”年點頭，“很好吃。”

路迎酒笑了：“那就多吃點。我做不出這種好菜，你跟著我，之后可不經常有口福。”

大部分鬼怪不吃不喝，靠氣就足夠了。

但食真擺在面前時，恐怕是人是鬼都拒絕不了。

年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酸甜苦辣，每種都是他沒驗過的滋味。

但是吃著吃著，他又抬頭看去。

路迎酒慢條斯理地喝著湯——這一小碗湯已經喝了很久了。他對食的興致缺缺，下館子純粹是為了年。

年問：“你怎麼不吃？”

“我吃得。”路迎酒說，“你不用管我。”

年的筷子頓了一下。

他很想給路迎酒夾菜，把最的魚、最味的片放在他碗中。

但這樣太親昵了，路迎酒不一定喜歡。

他低頭，用筷子漫不經心地撥了一下餃子，終歸沒付諸行。

窗外的燈忽明忽暗，路迎酒走神，不自覺往窗外遠眺。

路迎酒今天沒穿白，而是穿了深青的衫，與暗紅的外袍。他穿什麼衫都是合適的，好看的，這了幾分仙氣飄飄，卻多了幾分驚艷，像是哪戶的富家子弟出游，慵懶、隨又奢華。

年邊吃邊看路迎酒。

飯菜好吃，人也好看。

可惜他不是管姻緣的，不然一定拿紅線，把他倆捆得嚴嚴實實。

酒飽飯足，兩人在客棧歇息一晚。

路迎酒本來想給年買匹馬，但是年不知怎麼，拒絕了。

——拒絕的時候眼神飄，耳朵泛紅，不知道懷的什麼心思。

但反正鬼怪沒太大重量，最多是乘馬時一點。他也不強求，隨著年去了。

等第二日天邊泛起魚肚白，他們騎馬出發，繼續向東。

就這樣走走停停。

有時候他們一連幾日，只能風餐宿，吃著干糧；有時候能路過繁華的鎮子，好好吃喝休息。

行了大半個月，兩人絡起來，每天都有講不完的話題。

所謂一見如故，便是如此。

明明相識還沒幾日，彼此間卻像是知了許多年。年雖然為厲鬼，卻平生第一次，真切驗到了什麼是“活著”。

活著是食，慶典和升騰的火焰。

活著是晴空與暴雨，荒原與鬧市，河川與山岳。

活著是山間鹿角拂過的薄綠，是每天在旅程中說不完的話，看不完的星空。

直到一座高聳的雪山出現在他們面前。山下是一大片郁郁蔥蔥的雪松，深灰的樹干高，松針葉油綠發亮。

路迎酒所要去的地方，是山間的一個小村落。

這村落因為偏遠，沒什麼驅鬼師愿意過來，近幾個月來又有邪祟作。他聽聞消息后，才趕了過來。

到了山腳，他們看到雪地中有一條小路，平緩地往山間去，通往一縷淡淡的炊煙。

應當是村里人踩出來的。

兩人騎馬上山，很快走到了略微陡峭，便下馬步行往前。路迎酒牽著黑馬，忽然聽見年“咦？”了一聲。

“怎麼了？”他回頭問。

年手中是一捧新雪。

他訝異道：“雪竟然有那麼冷。”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冰雪。

“我第一次見到雪時和你是一個反應。”路迎酒笑說，“這世間還有諸多新奇的事，你若是有心，就能一一會。”

年張開手指，雪從指間掉出去了。他問：“……你會陪我一起去嗎？”

“說不定呢。”路迎酒說。

這不是一個肯定的答案，年有些失。

他并未表現出緒，嘎吱嘎吱踩著雪，跟著路迎酒。

他心想，果然還是去干掉管姻緣的爛神吧，揭竿而起就在今日。

又行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在正午抵達了村子。

和之前的村子一樣，他們到了熱的歡迎。

村民們給他們熬了熱湯，做好面食。氣候冷，本來還有酒佳釀送過來，被路迎酒婉言拒絕了。

他們的住在村子的僻靜，早已被收拾干凈了，鋪上厚實的毯。

路迎酒出去和村里人聊了聊，等回來時，年已經燃起火爐取暖。

路迎酒靠火坐下，出手取暖，著一點點加速流。

年問他：“這村里真的有鬼嗎？我沒到氣。”

“暫時沒有。”路迎酒說，“但說不定等天黑了它們就會出現。這雪山那麼大，也不知道埋葬過多行人，難免有妖魔鬼怪。”

年點頭：“它們要是趕來，我就殺了它們。”

這發言也太有他的風格了，路迎酒微微一笑，剛想要調侃，忽然神一變。

窗外有什麼東西掠過去了。

輕盈、敏捷，快得好似一陣風。

絕不是人類。

年也到了，眉頭一皺，眼中的紅帶著冰冷殺意。

他向來是侵略極強的，容不得其他鬼在面前造次，加上天生殺心重，這剎那，已在腦海中構想出百種死法。

周氣一揚，他輕飄飄地閃出去。

道路在腳下飛掠而過，眨眼便是數十米，他看見雪地間一個古怪的黑背影。

就是它了！

年眼中閃爍著興，指甲變得尖銳，便要掏心而去——

“住手！”

一聲喝在耳邊響起！

那是路迎酒的聲音，是沖著他喊的。年不明所以，可還是本能地剎住了腳步。

在他面前，古怪背影緩緩回頭。

它足有兩人高，一張似人非人、慘白仿佛面的臉上，勾起一個詭異的笑。

這……

年瞇起眼睛。

這絕對不是人，但也不是鬼啊。

“呼！”

怪手中的長鞭甩出，直沖著路迎酒而去！

鞭子上滿是倒刺，猙獰反，輕輕一便會皮開綻。

說時遲那時快，一張符紙輕飄飄落在鞭子上，猛地纏。的紙張竟然讓鞭子停住，趁這間隙，路迎酒飛而起，短刀出鞘！

纏斗間碎雪飛，兩道影都是極輕極快的，作輕盈，下手力道十足。沿路墻壁生生開，瓦片與茅草飛，刀與長鞭，聲響刺耳至極。

村驚呼一片。年死死盯著他們，攥了手指。

他很想出手，很想把敵人的腦袋給碾碎，很想看鮮如何染紅大地——就像是他之前做的那樣。

可路迎酒喝止了他。

憂慮、憤怒與沖雜在一起，他簡直百爪撓心。

好在，這戰斗很快結束了。

路迎酒將怪的頭顱割下。黑噴濺而出洋洋灑灑蓋在雪上。

那高大的影晃了晃，倒下了。

他微微息，剛抖落刀上，懷中就一重。

年抱住了他。

路迎酒手上臟，不好回抱，只能安道：“沒事的，我這不是沒事嗎。”

年悶聲說：“……為什麼不讓我出手？那個怪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