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楚半已經想辦法，用暴力把門弄開了。

他們直接推門，邁步進去。

屋的空間不大，只有最簡單的家，比如床、書柜、柜等等，全都落了幾厘米厚的灰塵。楚千句大概是極簡主義者，一切都非常樸素，連半點裝飾都沒有。

楚半去到臥室，彎腰出床下的屜，出底下麻麻堆放的書本。

他說：“我剛才大概看了下，他的書和筆記大部分放在床下了，我們可以翻一翻，然后我把東西帶回楚家。”

“帶回去放在哪？”路迎酒吹了吹灰，拿起一本筆記。

“倉庫。”楚半回答，“有個角落是專門放他的東西的，等他下個回歸來，就能看見——當然，給他看那些東西也沒什麼用，他只有見到孔雀神時，才能想起過去的事。”

姚茍在旁邊嘟囔：“他倆真是恩得可以。”

他們各自去看筆記。

一時，屋只有翻筆記的沙沙聲。

姚茍是看不下去這種東西的，沒看幾眼，就跑去屋子后頭溜達去了。楚半也在隔壁房間，翻其他東西。

而敬閑坐在路迎酒的旁邊，默不作聲地看楚千句的藏書。

路迎酒瞥了一眼，他手上是鬼怪的圖鑒，上頭的生有人面的鬼火幽幽，六足的火馬揚起前蹄，不死鳥從灰燼中新生。

圖鑒畫得漂亮。

可敬閑也是同樣的漫不經心。

這一路上，敬閑的話都不多。

似乎是從鬼提起楚千句開始，敬閑就保持了罕見的寡言。

路迎酒又把手上的筆記翻過一頁，輕聲問敬閑：“你怎麼了？”

敬閑說：“想你了。”

路迎酒說：“我就沒和你分開過。”

“剛才你和那個姓楚的在講悄悄話，”敬閑說，“我就覺得我們的心已經分開很久了。”

路迎酒：“……”

他無視掉敬閑一如既往的講話，還是擔心他的不對勁，于是出手蓋住敬閑的左手背，在上頭輕輕了：“心不好？”

“我沒有……”敬閑突然打住，話頭一轉，“是，我心很不好，除非今晚有房花燭夜，那我就有好心了。”

路迎酒：“……”

又是敬閑吐不出象牙的一天。

不過，他也大概猜到了敬閑的思緒。

楚千句的詛咒和他上的相似，想必是引發了敬閑的某種擔憂。

在無數的回中，楚千句和孔雀神彼此廝殺。

那麼，他和敬閑是不是有著同樣的往事呢？

路迎酒很想問敬閑這個問題。

但他知道，敬閑不會說的。

敬閑總是獨自瞞著很多事。

敬閑上說著絕對不敢藏私房錢，婚后一切對他坦誠，連在路邊認識了條流浪狗都要匯報給他。

結果，在這最關鍵的問題上，敬閑反而什麼都不說。

路迎酒越想越不爽，手，了敬閑。

敬閑：？

敬閑頓時高興了：“快點快點，再我一下。”

路迎酒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嗜好……”

“多好啊，”敬閑說，“我最喜歡和你調了。”

——說完這話，他得償所愿，被路迎酒毫不留地狠狠一。

楚千句留下的東西不多，他們很快就翻完了。

路迎酒刻意把他的筆記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確定有沒有線索。

然而沒有。

都說從一個人的品上，能窺見他的格。

在楚半的記憶中，楚千句的格漠然，極其自律。而他的筆記果然也整整齊齊，橫平豎直，一看就是非常認真。他看過的書做了筆記，也是非常簡單整潔，簡直像是打印機印刷出的效果。

除了一個地方……

路迎酒把手頭的書翻到最后一頁，看到在尾頁的空白，楚千句用黑筆畫了只小小的孔雀。

他的畫功很一般，畫出來的東西卻格外傳神。

小孔雀開了屏，眼神亮晶晶的，羽蓬蓬松松，抱起來的手肯定極佳。

它沒有神廟中的威嚴與華，看上去很可，骨子里那種傲勁卻還是被畫出來了。如果用今天的風格評價，就是個Q版小孔雀。

一看便知，畫的作者很喜歡它。

十余年前的書本放在他們的面前。

這是楚千句唯一流出的地方。

路迎酒不有幾分慨。

等他們把書本快摞在一起了，姚茍都打算把這些書給捆起來了，楚半還在隔壁房間，不知道在折騰什麼。

路迎酒就說：“我去喊他一聲。”

他過去，楚半還在看最后一本筆記。

路迎酒說：“怎麼，有什麼發現？”

“沒有。”楚半很快地搖了一下頭，合上書本，“我這就來。”

但是還沒走幾步，楚半突然又說：“其實，自從認識楚千句之后，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路迎酒問。

“我在想，那個詛咒對于那兩人來說，究竟算好算壞。”楚半說，“楚千句是人，他和孔雀神的壽命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如果沒這詛咒，楚千句死了就是死了，他倆連見面的機會都不會有。”

路迎酒說：“這得看他們兩人自己是怎麼想的。有可能和你說的一樣，楚千句覺得能和孔雀永遠這樣見面就足夠了；也有可能，他更希自己能平靜地過完一生，老去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嗯。”楚半點頭道，“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永遠這樣回吧。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沒有反悔、重來的余地。去到鬼界了，大部分鬼都要轉世投胎，也沒辦法和神在一起。但在回中，我還能多看幾眼這個世界，再次見到自己的人。”

路迎酒剛要答話，后就傳來一聲：“我會更希他安安穩穩地老去。”

路迎酒一回頭，看到敬閑站在門口。

不知何時，他已經跟著過來了。

敬閑臉上沒有什麼緒，繼續說：“回有什麼好的？沒有記憶，永遠只是在重復自，只有臨死關頭幾秒鐘的清醒。一遍遍死亡又有什麼好的？如果我是孔雀，我肯定舍不得見到人死去。那種死亡太疼了，我不可能忍心他去承。”

楚半愣怔了一兩秒，然后說：“嗯，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我堅持我的觀點。”

“我也堅持我的。”敬閑一笑，極為順手地攬上路迎酒的肩膀，“走吧。”

楚半的視線在他的手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后移開了：“嗯。”

四人把書籍打包好，準備搬出去外頭。

……

楚大爺出游一趟，有司機有助手，三四輛豪車就停在村子外的停車場，盡顯包與張揚，引來幾個小男孩在旁邊探頭探腦地看。

楚半吩咐助手整理書籍時，姚茍去了村中一趟，開始收委托的錢。

等他喜滋滋地拿到了村民的錢，按照約定想分給路迎酒和敬閑。

路迎酒回絕了他，說算了，自己不差錢，這委托本來就是你先接下的。

他是想著，姚茍看起來比他缺錢多了，也沒必要分。

“那怎麼好意思！”姚茍瞪大了眼睛，“這次你也出了不力！再怎麼說，至得給你們分一半的錢吧！”

說完還是要給路迎酒轉賬，路迎酒不答應，他還急。

路迎酒推得是頭暈腦脹，想起以前，姚茍也是這麼貪財的子，小小年紀買東西必講價，半路見到五錢都高興得不行，得捧在手心里玩三天。

就是對朋友，姚茍一直大方的，買吃的經常會幫路迎酒捎一份。

這麼多年過去，姚茍倒是半點不變。

見路迎酒死活不收這錢，僵持了快十分鐘，姚茍一拍大：“哎呀！雖然我們因為意外，這幾年斷了聯系了，但我可是半點沒忘記你！你這也太不把我當兄弟了，我可要傷心的！你這不能一出嫁就忘了老友，不能有了新歡就忘了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