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又止，止言又，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才勉強讓自己移開視線。

這麼一搞，他倒是半點不難過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效果是立竿見影。

路迎酒清晰地意識到，敬閑是這里最好的工人……或者說，工鬼。

他就把敬閑往屋子中間一牽，說：“幫我找哪里有問題。”

敬閑眼前一亮：“我能拿到什麼好嗎？”

路迎酒一看他這眼神，就知道他心里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當即晃了晃手中的團：“哪來的好，你天天喂它爛東西吃，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敬閑說：“那我也不能做白工啊。要不然我們兩個……”

“不親。”路迎酒干脆利落地打斷他。

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在理陳家滅門案的時候，他曾經答應過敬閑，等案子結束后就去游樂園玩。后來是葉楓這邊突然出了事，游樂園計劃才告吹了。

路迎酒就改口說：“等這個案子結束了，我就和你去游樂園玩。”

敬閑：“你上次就是這麼講的。”

“這次是真的了。”路迎酒保證道，“一定玩得痛快。”

于是敬閑神微。

路迎酒和他對視。

有種說法是，人與人之間相到了一定份上，是一個眼神，都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而路迎酒好死不死，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像是打通任督二脈，和敬閑心意相通起來。

在這短短對視的幾秒鐘，敬閑的眼神不斷變化，路迎酒則從其中讀懂了他的所有思路：比如說，一起拉著手坐過山車，一起吃一團棉花糖，一起逛街般地玩鬼屋，然后在天上親個痛快……

這些畫面實在太象化了！

敬閑的心戲跟灌水一樣瘋狂往路迎酒的腦子里涌，本不容他拒絕。

路迎酒一陣頭疼，無比悔恨自己做出的承諾。

果然敬閑一把拉住他的手，鏗鏘有力道：“好！”然后就抬頭看向天花板，不過一兩秒過后，他指向一個角落，“那里的氣最稀薄，應該是有過某種符紙。”

路迎酒和葉楓就過去。

葉楓搬了張桌子，踩著上去看，又手去，好不容易才看出了點端倪——果然如敬閑所說的那樣，這里過符紙。

在這種地方，用過的多半是葉家的符紙。

他又是下來，簡單畫了五張符紙在天花板上，組了一條怪蛇模樣。

他了個訣。

符紙無風自起來，嘩嘩作響。

幾秒鐘后，地面輕輕一震。

一聲沉悶的聲從屋子盡頭傳來，像是有暗門打開了。

他們過去，走廊盡頭本來是死路，現在果然多了一片新的空間。

腐臭味撲面而來，刺鼻又發酸。

路迎酒心想，這大概就是張念云說的“里屋”了。

他囑咐小李在外頭看著其他人，又不放心阿梅的狀態，就讓跟著自己。

而葉楓心急，打著手電筒率先進去了。

剛進去沒走幾步，手電筒就照亮了旁邊的墻。

滿是裂痕的墻上掛著照片。

照片按照時間順序，從上到下排列著，全都是拜山者的合照。最早的是【1965年12月29日】，然后一路排下來，一直到最后一次是【2002年11月30日】。

葉楓匆匆掃了一眼，沒有細看。

而前方還有一個小小的紀念碑。

【1995年6月18日】

葉群山，葉芳芳

【2000年7月1日】

季蘭，楚青，葉一

沉痛悼念、深切緬懷為我院犧牲的6位同志。

“這些是泥石流中的遇難者。”阿梅目不轉睛地看著，指了指“季蘭”，“這個就是我的母親，他們還是給立碑了。”

笑了笑，百集。

葉楓一心想知道里屋藏了什麼東西，趕著往屋子深走。

手電筒慘白的往前一晃，他卻站住了腳步。

這房間非常深，估計有一百多米。

只見房間的最盡頭是一塊巨大的石碑。

石碑足有10米高，呈正方形，麻麻刻著細若蚊足的字跡。

葉楓看不懂那上頭的字跡，那不像是人類的文字，也不像是符紙，每一筆仿佛是人隨手畫出來的，毫無章法。有些字形飄逸無比，猶如書法大師留下的真跡，有些字形稚可，似乎出自孩之手。

但他憑空覺得骨悚然。

石碑就立在那里，安靜又沉默。

——它在看著我。

葉楓的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這個石碑在看著我。

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

他的雙如灌了鉛一般完全不了，后頸的寒直豎，每個關節都被卡死。他被某種巨大的力量裹挾著，無法呼吸，溺亡在了它的雄偉、神與怪異之中。

幾秒鐘？幾分鐘？還是說幾百年都已經過去了？

直到他的肩上一重。

溫暖的溫傳來，路迎酒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怎麼了？”

葉楓這才突然清醒過來。

他大口息著，貪婪地求氧氣。后背涼颼颼的，一全是汗。

有異常的不僅是他。

路迎酒再回頭，阿梅竟然是直接跪在了石碑前，頭死死埋在地上，本不敢抬起。

他過去拍了拍阿梅，才如夢初醒般掙扎著抬起頭，滿面茫然。

路迎酒手，把拉了起來。

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到那塊石碑，他只是覺得有幾分抑，并沒有太多其他覺。

敬閑也是神如常。

葉楓息著問：“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鬼東西？”

路迎酒搖頭，說：“這應該就是個很普通的、祭拜用的石碑。張家和楚家的人最喜歡搞了，這兩家是最相信‘天道’的，相信因果循環。在很多年前，他們刻過不這樣的碑文來祭拜。”

他這麼一說，葉楓也慢慢反應過來了。

定下神后他仔細一看，確實覺得石碑眼且普通，再也沒那種骨悚然的覺了。

他就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是越來越不行了，這都能被嚇到。”

阿梅也小聲說：“可能是這里的氛圍確實太嚇人了……”

路迎酒說：“還是有其他異常的。”

他又把手電筒的打在石碑的角落。

那赫然是一骷髏。

骨頭散落一地，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年，頭骨被線拉出了可怖的影。

阿梅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骷髏旁邊有著什麼東西，路迎酒走過去撿起來。

一張工作牌和三本筆記本。

工作牌的紙張褪了，很多地方看不清。

但還是勉強能看見“姓名”那一欄寫的是“張念云”。

這竟然是張念云的尸骨。

難怪他們一來這里，張念云就出現了。

鬼怪是很厭惡別人接近自己尸骨的。他們冒然闖這里，才驚了張念云。

葉楓喃喃道：“怎麼倒在這里了啊？”

孤苦伶仃的，也沒見二爺過來給收尸，簡直是匪夷所思。

路迎酒則就地坐下，小心地翻筆記本。

那些書頁已經爛得差不多了，他要非常謹慎，才不會把它們弄爛。

他快速掃讀著筆記上的容，說：“我們之前對衛星圖的猜想是正確的，知道葉德庸在做什麼的。在這里寫了，蛛母很可能會侵整片山脈，取代離蛇，占據萬明山。”

葉楓眼前一亮：“有說怎麼解決嗎？”

路迎酒又是翻找了一會，指著一行說：“用火燒。用離蛇的火焰放火燒山，才能治。”

“這麼狠啊。”葉楓微微睜大眼，“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啊。正所謂山上一把火，所長上我。”

路迎酒拍拍他的肩：“看來，能讓我們平安下山的方法只有這一個了。你一個人吃一輩子牢飯，拯救我們那麼多人，豈不是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