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和人沒區別，只有到了氣重的時候，比如晚上，它才會以鬼怪的面目游在山崗上……”路迎酒一邊講著，一邊側頭看到了敬閑的表。

敬閑沖他挑眉，帶了幾分得意，意思是看他反應快吧？順便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包花生。

到今天為止，敬閑好像還真沒讓他為難過。

路迎酒不笑了，連講那段山鬼的故事時，語氣都帶上了笑意。

小李聽著聽著，就覺得奇怪，這故事有什麼好笑的？回頭看了看路迎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歸結于，大概他路哥是真的很喜歡驅鬼，指不定對山鬼有獨鐘。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手機都沒信號了，只能按照地圖上的走。

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快到這個山坡的頂端。

在那頂端，一個破敗的六角亭子正立著。

亭子支柱上有淺淺的紋路，一條通燃燒著火焰的離蛇纏繞而上，在亭頂吐出信子，栩栩如生。墻上還有點點斑駁的痕跡，仿佛什麼長方形的紙在上頭過，應當是符紙之類的。

四人到了亭子中。

這一路走上來，即使樹木遮蔽了也非常燥熱，基本沒風，水都被喝了一兩瓶，還是覺得口干舌燥。到了這亭子里，周圍開闊，頓時有涼風撲面而來，吹得汗的后背微微發涼，很舒服。

亭子的角度也非常好。

放眼去，能把周圍大片連綿的群山都收在眼中。

在中午刺眼的中，路迎酒半瞇起眼睛。

他看見旁邊的另外兩個山峰，頂端似乎也有這樣的亭子。

“終于到地方了，”葉楓長吁一口氣，了亭子的長椅，坐下來，把地圖攤開在椅子上，“這里是葉家以前建的亭子。”

風把地圖吹得嘩啦啦作響，葉楓一手摁地圖，一手拿出一只水筆，用把筆帽給咬下了，在地圖上畫了個圈：“我們現在在這里，3號亭子，宏奇峰。”

他又指了指遠的兩個山峰，同樣在地圖上打了個圈，說：“那里還有分別是1號亭子和2號亭子。”

小李問：“這是什麼旅游觀路線嗎？你們葉家還會發展副業的。”

“什麼呀。”葉楓說，“我爺爺還沒多才多藝到這個份上。我昨天問了幾個長輩，知不知道‘拜山’，他們給我講了一下。這件事，要從療養院的選址講起。”

他繼續說：“療養院附近的山脈作萬明山，大大小小的山峰有三十多個，每一個上頭都建有六角亭子。如果我們把它們連在一起，勾勒出山脈的走向。”

他圈出療養院的位置。

然后以療養院為起點，經過一個個山峰，勾勒出曲線。

一彎一曲，最后畫出來的線條，像是一條盤踞的巨蛇，頭寬尾窄，兩斷崖勾出它的利齒。而療養院就在它的眼眸。

葉楓又指了指那曲線：“葉家與‘離蛇’結緣，在山中更是能發揮它的實力。這山脈被蛇神庇佑的，各個亭子加強了它的力量，療養院選址在這里，就是這個原因。”

“既然是被庇佑，就要去謝離蛇——也就是他們說的‘拜山’了。”

“每一年總有那麼兩三次，葉家人從療養院出發，順著把這三十多個亭子都拜訪一次。一方面是加固符紙，一方面是表達謝意。”

路迎酒說：“但是你說療養院關閉，是因為山脈的氣運被污染，人們開始失蹤和死亡。”

“對。”葉楓嘆了口氣，“有離蛇鎮守著，這種事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我現在有個想法，你還記得我們在療養院里拿到的照片嗎？”

他從錢包里拿出照片。

那是他們在錄像帶里找到的合影：小葉楓騎在葉德庸的脖子上，旁邊就是張念云，和療養院二三十名職工。

照片的背面，筆跡龍飛舞：

【1999年1月13日，第三次拜山】

葉楓說：“所有亭子中，最關鍵的陣眼是前三個亭子，也就是我們腳下這個，和遠那倆。我來就是想確認亭子的況——只要它們完好，就代表陣法還勉強存在，有值得一去的價值。我想的是，我們可以重走一次拜山路，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也能……也能再見到我二。”

路迎酒點頭道：“聽起來是個辦法，我們也沒別的選擇了。”

葉楓嘆了口氣：“那我們休息一會就開始下山吧。回酒店準備準備，明天就上山。”

殊不知上山時天氣燥熱，蚊子多到離譜，下去的時候倒是沒蚊子了。

因為到了半山，突然下起了雨。

剛開始只是小雨。

路迎酒了一張符紙，攔在周圍，勉強攔住了雨。

結果沒過10分鐘，閃電如狂蛇劈裂天空，雷聲轟隆隆地滾落，豆大的雨水傾盆而下，雨聲沸騰，噼里啪啦地敲在葉子上。符紙本就攔不住了，整個樹林都在狂風中傾斜。

腳下的石頭路本來就磨損得厲害，無比，還長了青苔。

——這回是真的了。

“哎喲！”小李低呼了一聲，腳上一，連往下摔了十幾個臺階，站起來的時候捂著自己的屁，咬牙切齒，“我今天真的是倒了霉！”

葉楓剛想說話，腳下也是一，兩腳在路上太空步般劃好幾下，手舞足蹈的，才勉強站穩了步子。

路迎酒：“……”

觀察環境是優秀驅鬼師的重要品質，他心知按照厄運傳導定律，下個就該到自己了，于是默不作聲地扶住了敬閑，頓時覺踏實了不。

敬閑十分用，右手一摟就攬過了路迎酒的肩，穩穩當當地往下走，順便幫他擋風擋雨。

即便是在風雨中，下山還是比上山快的，從半山回到村子，也不過用了二十多分鐘。

到了酒店，四人都是了，各自了一張符紙干燥上，但衫還是有點意。

路迎酒一回到房間，就被敬閑塞進了浴室。

外頭的雨聲幾乎是狂暴，路迎酒擰開淋浴龍頭，熱水兜頭而下，流淌過蝴蝶骨、筆的腰背和腰窩，帶走了雨的冷，渾的每一塊都放松起來。他上有疤，可不影響軀纖長的。

洗完澡果然舒服多了，周舒坦。他套上家居服后，他拿起放在旁邊的長命鎖。

自從敬閑出現后，長命鎖再也沒有發熱過。

大概是本尊來了他邊，它就完全沒了作用。

路迎酒笑了笑，還是按照老習慣，把長命鎖重新戴上。

出來時，路迎酒聞到了一熱騰騰的姜味。

桌上有一碗可樂姜茶。

剛煮好的那種。

路迎酒愣了幾秒鐘：“這里還有姜茶？”

敬閑說：“我借了餐廳的廚房。”

路迎酒對這個“借”產生了半秒鐘的懷疑，然后問：“給我的？”

“嗯。”

“怎麼沒給你自己做一份？”

敬閑笑了：“我不會冒的。”

路迎酒本來想說，我也不會冒。

他什麼惡劣環境沒見過，暴雨和臺風，酷暑和極寒，淋點雨不至于冒。但話到邊了又覺得不妥——畢竟是別人專門給他煮的姜茶，這麼講，反而像是不領。

他坐下來，說：“謝謝。”

喝了一口，姜的辣味剛剛好，不刺激也不會太淡。

接下來的時間，路迎酒坐在屋的飄窗上。

他開了燈，一邊喝茶一邊看手機。黑團子又來找他玩了，在他邊蹭來蹭去后，滾到了房間的各個角落，到聞來聞去。

窗外是狂風暴雨，屋卻燈明亮，姜茶的暖意從胃部開始，被帶著涌遍全。

隨之而來的，是慵懶的困意。

等最后一口姜茶喝完，他把碗放到旁邊，想著明天走拜山路的時候，要帶上什麼東西。

不管怎麼樣，他得提醒葉楓和小李多帶點驅蚊劑。

路迎酒看向窗外。

雨水順著玻璃慢慢流下來，不遠的湖上漣漪一圈圈擴散，一陣陣雨被風吹斜，白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