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
敬閑以為,路迎酒要提起剛才的事了。
剛才是他一時沖,眼看著靈猿周圍的海水沸騰,就要波及到路迎酒了,召喚出的鬼手簡直是氣森森。路迎酒恰巧又在請神,正是最敏銳的階段,怎麼可能沒察覺到?
之前他做出的事再離譜,都是沒有氣的。
和這次完全不一樣。
他有點不安。
路迎酒再怎麼講也是個驅鬼師,他會對一個偽裝份、待在自己邊的鬼怎麼想?
他應該怎麼做,是就此坦白了,還是……
路迎酒開口了,他往海中揚了揚下:“你的大幾百萬,泡水里了。”
他指的是敬閑的邁赫。
“不礙事。”敬閑說,心想自己才是要出大事了。
海風吹起他們的衫。
路迎酒用手背了臉上的水珠,沖他彎眼一笑。
這笑容意義不明。
他說:“終于結束了。”
……
萬萬出乎敬閑意料的是,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路迎酒都沒有提起這事。
做筆錄,找痕跡,審犯人,配合調查……那幾天路迎酒忙得不可開,恍惚間又回到了當首席的日子。
一忙起來,他的作息就極度混,一日三餐全靠敬閑維持著。
敬閑充分發揮了新東方老師鬼的教學果,每天變著花樣來,不論路迎酒在哪里,都能及時送上飯菜。
其他驅鬼師苦哈哈拿著泡面的時候,路迎酒正端著心便當,吃著里頭毫不做作、拿純粹金錢堆砌出來的食材。一陣陣香氣飄出,惹得其他人都看紅了眼。旁邊還坐著一個敬閑,拿著飲料問他要喝哪個,是熱的好還是涼的好,還想吃什麼就跟他說。
等吃完飯,忙了一下午,路迎酒又是坐豪車走的——雖然他已經懶得去研究,今天敬閑又換了什麼牌子。
葉楓也震驚于這一點,私下拉著路迎酒講:“那個敬閑的人,真是你事務所的實習生啊?”
“是啊。”路迎酒正在喝敬閑給他買的葡萄。
“你給他發工資?”
“是啊。”
“一個月多?”
“六千。”
“六千?!”葉楓瞪大了眼睛,“他拿著六千工資干這種事,圖什麼啊?這不圖你財,就只能圖你了啊。”
路迎酒咬著吸管,漫不經心地說:“說不定是大爺想要驗凡間生活,就屈尊來我這里了。”
葉楓看了看門外停著的藍帕加尼,猶豫再三,說:“你確定,你不是被他包養了?”
路迎酒差點嗆了一口,神復雜:“我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到被人包養的地步吧。而且哪會有人不長眼,看上我啊。”
葉楓看了眼他,心說怎麼會沒人看上呢,要多有多……而且怎麼看敬閑怎麼不對勁啊!
葉楓說:“我現在看你,就像是在看一顆水靈靈的大白菜。”
路迎酒:?
就這樣聯系忙了十幾天,該查的終于都查出來了。
金曉的死,就是那日陳奇幾個親信做的——他們擔心金曉和陳敏蘭接過,知道了當年的信息,才在陳奇的指示下,下了狠手。
路迎酒在巷東酒吧聽見假的呼救聲、被騙進那個包間,同樣也是陳奇的手筆。自他們那天相遇,陳奇見他有追查此案的意思,就起了嫁禍的心思。
從四屠宰場到眾力倉庫,他們揪出了一整條人皮面的生產線,涉案人員大多是陳奇的親信,包括本地的黑社會。雖然不免有不網之魚,但只要順著線索,慢慢找下去,能把參與者一網打盡。
關于滅門案,范馨該說的都說了。
詳細代了,和陳言言互換份的故事,又是怎麼和陳奇認識的,又是怎麼帶上人皮面,把鬼怪帶到了巷東酒吧。
最后,孩倚在椅背上,出了一個復雜的笑:“這就是整個故事了。在最開始我沒想到事會發展這樣。我只是想要報復陳言言,想讓毀容,試試看家人被威脅的覺——以前在邊,最常和我說的話,就是‘范馨你如果敢被別人抓到破綻,你讓家里人小心,我可是陳家的人’。”
深吸一口氣:“不過,仔細想想,陳奇和我說會給我面,讓我變好看,也是我會同意的重要原因吧。我真的很羨慕,陳言言漂亮又有錢。我拼死拼活才考上的好學校,隨便給點錢,就進來了。憑什麼好事都落在頭上?”
“但我真的沒想到,我竟然扮演了那麼長時間。”
路迎酒說:“你現在還覺得陳言言漂亮嗎?”
這回,范馨沉默了很久。
久到路迎酒都以為不會開口了。
然后緩緩說:“嗯,我還是覺得很漂亮,我還是想擁有的那張臉。”
“我想擁有的人生。”
對著路迎酒笑了笑:“我是不是無可救藥了?”
路迎酒也笑了:“每個人其實都有點無可救藥的部分。只是區別是,底線在哪里。”
這場對話終結于此。
臨走前,路迎酒最后看了眼范馨。
年輕的生下尖尖的,額頭飽滿,皮上有幾個痘痘,但怎麼看都是青春洋溢的模樣。
“你知道麼,”路迎酒突然開口,“我覺得你也好看的。”
范馨愣了一下,扯了下角,出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笑。
真相大白了,路迎酒的嫌疑也被洗干凈了。
結案的那一天,路迎酒去醫院看了陳正。
他帶了一束蘭花過去,擺在他的床頭。床頭還有別人送的大束鮮花和幾籃新鮮的水果,蘋果有著紅艷的外表,多可口。
輸瓶里清澈,各種儀的數據在跳。陳正才做完好幾場大手,躺在病床上完全沒神,見到他過來,只能很勉強地支起子。
兩人多日未見,上次見面不大好看,陳正字里行間都在路迎酒走,而路迎酒直接罵他是傻……中間又經歷了那麼多,包括酒吧那事,實在是很尷尬。
如果這次,路迎酒是準備來拔掉陳正的呼吸機的,恐怕也算是合合理。
路迎酒沒多說什麼,簡單問候了幾句,他好好休息,就起準備走了。
本來他這次來,純粹出于兩人多年的,話說到這份上,已經足夠仁義了。
“等等!”見他要走,陳正又勉強了子,“關于調查的那件事……”
路迎酒回頭看他。
陳正深呼吸一口氣:“調查的事不是空來風,我絕沒有造什麼證據。我是真的以為,你和滅門案有關。”
路迎酒挑眉:“所以那個證據是什麼?”
陳正面有難。
按照規定,他是絕對不能告訴路迎酒的。
路迎酒就說:“算了,沒關系,我遲早會自己弄明白的。”
他拉開門,又聽見陳正開口:“后天晚上你有時間嗎?我讓人聯系你。”
……
兩天后。
路迎酒和敬閑站在夜幕下的青燈會建筑前。
后門,有個驅鬼師鬼鬼祟祟地探頭,左右看了一圈,指了指自己說:“我是小寧,陳會長我來的。”
他把什麼東西遞到了路迎酒手里。
路迎酒一看,是兩張黑底工作牌。
黑底的工作牌是權限最高的,有了它,幾乎能去到青燈會的所有地方。
驅鬼師把他們帶到了電梯,一路到了最頂層的天臺。
他低聲說:“你們先在這里等等,證室現在還有人,不大方便。再過個十幾分鐘,他們就該下班了,那時候我再上來找你們。”
路迎酒點頭,那驅鬼師就下樓去了。
于是天臺上,就只有他和敬閑兩人。
從這里看過去,夜晚的城市滿是明亮的燈。從這麼高的地方往下看,行人小若螞蟻,只能看到車流不斷,仿佛無數條發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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