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蔚整整服和頭發，攜阿大一同前去正門。

他這些時日養好了氣，但消掉的沒長回來，而今形單薄，面頰瘦削，一雙眼睛格外地大。

他提步踏出門檻，范玉笙恰好行至府前。

二人目對上。

范玉笙眸微驚，曾經的小胖子竟變化這般大，看來親人的離世對他打擊甚深。

“下見過世子殿下。”他實實在在地躬一拜。

樓蔚回禮：“范大人有請。”

范玉笙心中暗嘆，倒是比京城時要穩重些了。

二人剛府，范玉笙便道：“世子殿下，圣上有旨。”

什麼旨意大家心知肚明。

樓蔚跪地。

諭旨長篇大論，廢話連篇，核心思想只有一個：你爹死了，這個滄王你來當吧，要好好干啊！

樓蔚平靜接過諭旨，叩首謝恩。

至于襲爵儀式什麼的，范玉笙懶得搞，樓蔚也不愿搞。

就這樣吧。

反正到底搞沒搞，誰知道呢。

“范大人一路風塵，不如在王府小歇片刻？”

樓蔚本只是客套一句。

誰料范玉笙頷首應道：“那就多謝王爺款待了。”

二人相攜踏正堂，立刻有仆從奉茶擺盤。

范玉笙悠閑地喝了一口茶，樓蔚則神思不屬。

盡管他強行忍耐，范玉笙還是瞧出他坐立不安。

他笑了笑，問：“不知韓昀將軍可在城中？”

樓蔚已經知道慶州的一些事，聽這話便道：“韓將軍有要事回了慶州。”

“哦？不知他何時回來？”

樓蔚向來不會說謊，本就心虛，雖然努力地睜大眼睛，可一些小作還是沒能逃過范玉笙的眼。

“我也不知道。”

他之前就得樓喻吩咐，一旦范玉笙問及韓昀，他只說“不知道”就行。

范玉笙眉眼生笑：“韓將軍這段時間為滄州付出良多，想必王爺也有所見聞。我想找個機會激他，可是不知道他有什麼習慣或是忌諱。”

樓蔚垂眸不吭聲，就算他見過韓將軍，也不一定就能知道韓將軍的習慣，要是范玉笙問他韓昀有什麼習慣，就說“不知道”！

“王爺，您能否告訴范某，韓將軍是何模樣？”

樓蔚口而出：“我不知道！”

“……”

室一片沉寂。

范玉笙差點沒笑出來。

樓蔚后知后覺，連忙找補：“韓將軍雖理滄州事宜，可我確實沒見過他。”

“可我剛才在路上問了百姓，他們說韓將軍曾拜訪過王府，還是您親自接見的。”

“怎麼可能！”樓蔚瞪大眼睛。

范玉笙笑容一收，陡然沉聲道：“王爺，您到底有沒有見過韓昀？”

樓蔚梗著脖子：“沒有！”

“行，既然您不知道，我就人去問問城中百姓，他們不可能沒見過。”范玉笙作勢起。

“等等！”樓蔚連忙住他。

他揪著角，心如麻。

阿喻不是向來智謀過人嗎？怎麼這次連這麼大的都沒想到？

該怎麼辦呢！

不如將范玉笙綁起來吧！

急之下，樓蔚惡向膽邊生。

范玉笙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啼笑皆非。

他暗嘆一聲，不打算繼續逗弄樓蔚。

“王爺，喻世子可是在您府上，不知能否替下引薦？”

樓蔚：“……”

就在這時，馮二筆出現在正堂外。

“范大人，殿下有請。”

范玉笙一笑，負手踏出正堂，隨馮二筆往書房而去。

樓蔚一頭霧水地跟過去。

這形他是真的看不懂了。

所以阿喻到底是真想瞞著范玉笙還是另有打算啊？

待范玉笙進了書房，他問馮二筆：“阿喻不是讓我騙范玉笙的嗎？”

馮二筆輕咳一聲，抬頭天：“這個，我也不清楚。”

書房燃著熏香。

范玉笙甫一進，便與樓喻目對上。

旁邊還有霍二郎。

范玉笙笑著拱手：“下見過世子殿下，見過……霍統領。”

在京城時，他就不信收復滄州的是韓昀。

韓昀若真有這能耐，還能被藏到現在？

有這番攻城略地之能的，除了霍家二郎還會有誰？

那麼韓昀去哪了？

必定是被掌控在慶王世子手上。

如此便知，所謂的收繳兵權，本就是一個假象。

慶王世子瞞天過海，依舊牢牢掌控著慶州的一切。

樓喻神溫和平靜：“范大人，坐。”

范玉笙從善如流，笑道：“一年多不見，殿下風采更甚往昔。”

“彼此彼此。”樓喻敷衍回了一句。

范玉笙無奈：“不知殿下可還記得當日茶樓之約？”

樓喻頷首：“我若不記得，你以為你能順利到達滄州？”

若非范玉笙當日茶樓告知“風波亭孤冢”一事，樓喻恐怕會選擇在路上干掉他。

當日木桃，今日瓊瑤。

范玉笙笑道：“殿下明知下能看出端倪，為何還讓滄王敷衍我？”

“倒也不是非常確定。”樓喻無反駁。

范玉笙一噎。

他拱拱手，“下城后，見城中景象，由衷佩服殿下。”

短短時間，經過兩次戰的滄州城，已然恢復井然有序的生活。

實非常人所能。

樓喻不再廢話：“你這次上任，沒有帶來朝廷賑災糧草？”

兵災也是災。

范玉笙輕嘆：“殿下何必明知故問？朝廷如何，您不都看在眼里嗎？”

“行，那我就不說虛的了。”樓喻道，“先前救援的糧食和資都是慶州墊付的，現在你是滄州知府，我來找你要，不過分吧？”

范玉笙：“……”

他剛上任，到哪弄那麼多糧食和資還給慶州？

先別提還了，估計秋收前都得指慶州接濟一下。

他道：“下正要同殿下商議。”

樓喻懶洋洋問：“商議什麼？”

“倘若殿下同意支援滄州，下愿和殿下一同治理滄州。”

這就是范玉笙的魄力。

一同治理，不就是給樓喻管理滄州的權力嗎？

這種權力一旦給出去，就有可能再也收不回來。

范玉笙不像是能讓自己吃虧的人。

那麼，他所求為何呢？

樓喻直截了當：“你想要什麼？”

“殿下一心為民，下也想見賢思齊。”范玉笙滿臉真誠。

他清楚，樓喻完全可以先不管滄州，但他還是選擇用軍隊和資守護滄州百姓。

難道樓喻沒想過會有暴的風險嗎？

當然想過。

可他寧愿冒著這樣的風險，也要第一時間重建滄州。

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范玉笙佩于心。

渾濁的世道，乍然出現這樣一顆燦然明珠，怎能不人驚喜贊嘆？

范玉笙縱覽時局，本無心仕，卻因樓喻而生幾分希冀。

他想看看，眼前這位驚才風逸的慶王世子，到底能夠做到哪一步？

正好滄州知府這個機會送到他眼前。

范玉笙用范家關系，讓自己功選。

樓喻雖不信，卻只是笑道：“范大人有心了。”

“而今府衙吏不足，不知殿下有無良策？”

樓喻：“……”

范玉笙倒也是個奇人，竟直接聊起了政務。

看來是真的要讓他手滄州事務了。

樓喻反問：“范大人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范玉笙謙虛道，“殿下既然能將慶州治理得井井有條，肯定也不會讓滄州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