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又一次被噩夢糾纏。

霍延高高在上的孤傲，以及那匹神勇無雙的駿馬，都讓他不斷陷自慚形穢的痛苦中。

他讓郭棠幫忙購買良馬是因執念，他買霍延府折磨也是因為執念。

霍延眸中復雜難言，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

“抱歉。”

“錯的不是你，是那些人。”樓喻灑然笑道，“明日城，你可做好準備了？”

霍延：“……”

他不能以護衛份進城，只能以“男奴”份陪在樓喻邊。

樓喻哈哈笑起來，調侃道：“放心，本世子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霍延：“……”

九月初六，巳時正，慶王世子車駕出現在風波亭外。

馮二筆掀簾往外看，忽地驚喜道：“殿下，鄭義他們真的都不見了！”

“嗯，鄭義識時務，不會跟杜家來，只能選擇返程。”

樓喻整整袖，目落在一旁沉默的霍延上。

年修長拔，著一云白，因未及弱冠，墨發僅用帶束于腦后，眉目俊，氣質凜冽，不愧是世家培養出來的郎君。

霍延略不自在，試圖轉移注意力：“藩王京，府兵只能停駐行館附近，不得靠近皇城與宮城。”

“無礙，”樓喻神淡定，“我會帶二筆和你住侯府，畢竟是侯府，閑雜人等不敢來。”

馮二筆撅起，“殿下，侯府就算了吧。”

樓喻不由笑道：“怎麼，你對咱王府的郡馬有意見？”

“不是奴對他有意見，是他對咱王府有意見。”馮二筆實話實說。

樓喻笑容依舊，目卻泛冷：“管他如何，只要他不欺負姐姐就行。”

然暗部之前傳來消息，他這位大姐夫倒是有些道貌岸然呢。

他必定要親自去瞧瞧，倘若大姐了欺負，他們侯府也別想好過！

藩王京，依禮制，是要在行館落腳的，但也可自行選擇住所，只是隨行府兵必須駐扎在行館附近，不得擅。

若有另擇居所者，必須先至行館核驗份后，才能離開行館。

換句話說，樓喻就算要借住大姐夫家，也得先到行館，簽完字，核對份無誤，才能隨意走。

慶王世子車駕尚未城，便有信使報至寧恩侯府。

樓荃立刻遣人備車，領一眾仆從前往行館迎接。

只是有人比更快得到消息。

樓喻車駕尚未抵達行館，就被人攔下。

這可是在大街上，旁邊還有不百姓圍觀呢。

蔣勇立刻上前：“誰人敢攔世子車駕！”

“你算什麼東西！滾一邊去！”年輕蔑呵斥，眼睛盯著馬車，“樓喻，你出來！”

樓喻：“……”

夠囂張啊，他喜歡！

他不怕麻煩，就怕無事可搞。京城的水已經很渾了，他再攪上一攪又如何？

樓喻立刻掀簾而出，一臉跋扈：“哪來的田舍奴，竟敢對本世子不敬！”

眾人聽他這話，本以為是個面目猙獰的囂張世子。

卻見年眉目如畫，形頎長，端的是霞姿月韻，清貴難言。

樓喻掃視過去，攔路年騎著高頭大馬，邊簇擁著另外幾位世家公子，后護院群。

這哪是攔路？這分明是來打群架的！

年氣得面漲紅：“你敢罵我！”

“是你先罵本世子的護衛！”樓喻憤怒對吼。

蔣勇一臉，殿下為他出頭的覺真好！

可他也知輕重，他們剛京，實在不宜多生事端，便看向馮二筆。

見馮二筆也是滿臉憤憤，一副要干架的模樣，不由閉起了。

罷了，殿下這般神慧，何需他來提醒？

還是看戲吧！

“樓喻！”

攔路年氣急敗壞，刷地一下甩出手中馬鞭。

事發展得太快，馬鞭甩向樓喻面頰，好在樓喻反應迅速，鞭子從側臉堪堪劃過，差一點就會破相！

忍嗎？勢必不能忍！

他高呼一聲：“敢打本世子！給我狠狠打回去！”

府兵唯樓喻馬首是瞻，本不用考慮攔路人能不能揍，反正膽敢欺負他們殿下的人，都該死！

府兵沖了，攔路護院能不沖嗎？

雙方立刻混戰在一起，圍觀百姓紛紛四散逃開，躲回家中著門往外看。

場面一度極其混。

霍延坐在車廂中，目冷厲，右手微。

攔路年突覺手腕一痛，沒能抓穩韁繩，正值馬匹驚，前蹄高高揚起，他一個不小心，直接滾落下馬。

伴隨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年的慘響徹京城上空。

樓喻眉頭一挑，悠悠然回到馬車里，用眼神詢問霍延。

霍延攤開手，表示空空如也。

他可什麼都沒干。

樓喻想到了“近墨者黑”這四個字。

他是不是把人給帶壞了？

街市如此混，負責巡防的武衛迅速趕到，試圖讓兩方人馬分開。

但誰都沒給武衛們面子。

直到攔路年斷被人踩到，到二次傷害，再次慘出聲，才有人發現。

“二公子傷了！二公子傷了！別打了！別打了！”

護院們倒是聽勸，可是府兵們不聽勸啊。

殿下不停，他們就繼續揍。

護院們哭無淚，只能一邊挨揍一邊去拯救二公子。

可惜府兵實在太兇，他們本招架不住。

眼看二公子痛得暈過去，護院們終于忍不住，跑到樓喻車駕前求饒：“世子殿下，二公子傷了，請您放過他吧！”

樓喻冷笑：“你們二公子失禮在先，本世子為何要放過他？”

護院放出殺手锏：“他是寧恩侯府的二公子啊！”

樓喻假裝驚愕，掀簾而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哎呀！那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啊！”

“世子殿下，快放過二公子吧！”

樓喻立刻高喊：“別打了！都是自家人！”

蔣勇等人立刻收手，回到馬車旁邊，一個個滿臉煞氣。

就在這時，一人騎馬領兵而來，將眾人團團圍住。

那人相貌英俊，宇軒昂，穿著武衛司的公服，本來面容嚴肅，卻在看到地上的年時，面大變。

“怎麼回事？！”

家仆找到主心骨，立刻屈：“大公子，二公子人打傷了！”

男人迅速下馬，行至年邊，急道：“速速送去醫館！”

家仆聽令，手忙腳將斷年抬走了。

男人倏然看向樓喻，眼神冰冷。

許是憤怒沖昏了他的頭腦，他竟忽視了樓喻的車駕規格，高聲下令道：“來人，將傷人者全部押去衙門！”

樓喻驚一聲：“大姐夫！你要送我去衙門？！”

男人陡然驚愣住，“你我什麼？”

樓喻委屈看他：“難道你不是謝策？還是說，你連自己的妻弟都認不出來了？”

謝策：“……”

這都什麼事兒啊！

第四十五章

整條街都凝固了。

謝策簡直進退兩難，他愣愣注視樓喻，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一名武衛突然低呼：“這是藩王車駕！謝將軍，他你姐夫，難不是慶王世子？”

謝策目沉沉。

萬萬沒想到，將自家弟弟打傷了的，會是他的小舅子！

慶王世子剛京，便和侯府二公子當街發生沖突，這件事實在不好辦。

謝策方才已經下令要將這群人押衙門。

如今得知樓喻是慶王世子，若是眾目睽睽之下將慶王世子押衙門，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但若是不押，不還是打自己的臉嗎？

謝家的面和慶王世子的面，哪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