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才卿咬牙道：“兩天后我一定走。”

江懷逸深吸一口氣，甩下謝才卿的袖子：“這兩天再被我知道他你，我就是和他同歸于盡，也要殺了他。”

一個生殺予奪、目下無塵的皇帝，本無法容忍這種程度的辱沒。

“……”謝才卿低低說，“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他再我。”

江懷逸落在謝才卿上的目有意無意避開謝才卿的小腹，像要逃避某個事實，又或者逃避事實背后所蘊藏的過去——他親手養大的還未加冠的弟弟在敵國皇帝下無數次求歡，以及昭示的顯而易見的未來——他要大著肚子人非議抑或姓埋名為那個畜生生兒育，還要費盡半生含辛茹苦地養大他的孩子。

這是任何一個兄長無法忍的。

蕭昀還這樣糟蹋江懷楚。

他疼了江懷楚那麼多年，江懷楚什麼時候過一點罪？

越想越氣苦悶，恨不得當場殺了蕭昀泄憤。

謝才卿輕聲道：“……那我回去了。”

江懷逸一言不發，謝才卿不等他應聲，在他的注視下，直腰板，紅著臉下本無法忽視的不適，步履稍顯不穩地走了。

沒走兩步，忽然一陣天旋地轉。

謝才卿驚呼一聲，愕然抬頭，心臟一停。

同他一起驚呼的，還有打老遠見狀元郎和南鄀皇帝拉扯趕來的太監宮們。

江懷逸打橫抱起江懷楚，轉頭就往蕭昀寢宮的反方向走。

謝才卿終于回過神，嚇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低聲音，聲道：“皇兄，放我下來！”

江懷逸皺眉，冷冷道：“你準備這麼走回去？”

“你放我下來！”謝才卿聲音都在發抖。

江懷逸冷笑：“我是南鄀皇帝，你是你的狀元郎。”

謝才卿渾發僵。

皇兄有多倔他知道，他決定的事，誰勸都沒用。

心頭一時又暖又慌，眼前呆若木的太監宮已經迎了上來，謝才卿勉強穩住面，道：“……忽然有些不太舒服，差點暈倒了，多虧了南鄀殿下……”

他朝江懷逸激一笑。

宮和太監傻眼地看著。

南鄀的皇帝大庭廣眾抱了狀元郎，還是這樣抱。

這要是個姑娘，多半是要聯姻了，好事一樁。

可這是當朝狀元郎，是個男子。

當然狀元郎忽然不適，江懷逸也不可能放任他摔了，畢竟是陛下的寵臣，無視他無異于不敬陛下，可這樣抱……也太……

宮們都紅了臉，一改先前的印象。

南懷逸只是表面拒人于千里，其實骨子里溫，會疼人得很。

太監們也大為震撼，心道難怪南懷逸仁名在外，天下讀書人敬之。

之前明明幾次三番給狀元郎臉瞧，在宴上還潔得很，被人一下，都要拿手帕揩了又揩，這會兒卻不計前嫌抱他，分明是個刀子豆腐心的大善人。

“讓我們來吧！”宮太監趕忙道。

江懷逸皺眉道：“不用。”

江懷楚不喜歡人他。

“殿下快放我下來！”謝才卿急道，“這未免太失禮數！”

江懷逸置若罔聞，將江懷楚的手搭到自己的肩上，環住自己的脖頸，淡淡道：“孤隨帶了南鄀大夫，就在前邊，讓他給你瞧瞧。”

謝才卿臉驟變。

他沒懷孕，他騙皇兄的，大夫一瞧，就什麼都知道了，到時候皇兄真能打斷他的。

“……不用，殿下放我下來，我好了。”

江懷逸說：“看看放心。”

太監和宮們一邊震驚于江懷逸為人世的顛覆，一邊瞧著這畫面莫名面紅耳赤，江懷逸古板冷淡、俊逸威嚴，謝才卿溫如其玉、清雅端華，一冷一溫，連著、品味、氣質都有幾分相似，莫名契合般配。

更何況狀元郎還紅著臉。

如果狀元郎不是男子……

總算有能回話的太監支支吾吾接話道：“是……是啊啊，看……看看好。”

南鄀醫和毒天下聞名，南鄀大夫千金難求，又是南鄀皇帝帶的，醫比太醫院院判只強不弱，這里離太醫院遠得很，近火近救，讓南鄀的人瞧瞧也沒什麼。

說不定這是南鄀皇帝要借此契機向他們陛下示好呢。

江懷逸淡淡說：“你們跟著便跟著。”

謝才卿急了，臉發白：“殿下……”

另一頭樹蔭幽徑，福安在后頭大汗淋漓地追蕭昀：“陛下慢些！”

“你怎麼回事！”蕭昀火急火燎地走，怒不可遏，“朕怎麼跟你說的，他那樣兒了，你不攔著，你能讓他進宮？！他來找朕你不備轎你讓他走？！你不陪他你跑來告訴朕？朕怎麼養了你這麼個蠢貨？！”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陛下恕罪！”

福安也萬萬想不到陛下對謝才卿重視到這地步。

“人呢，不是說在花——”蕭昀東張西地找，腳步猛地一頓。

對面一群宮人簇擁著江懷逸。

他一白袍在一堆紅花綠草里太扎眼了，一眼就能瞧見，他這會兒正背對著自己，往反方向走。

江懷逸橫抱著個人，那人垂下的袂也是金綴白的，和江懷逸如出一轍，烏黑的發傾灑在江懷逸臂彎里，搭在江懷逸脖頸上的手白皙如玉，修長而指節分明。

乍看宛若神仙眷。

蕭昀心頭莫名浮上不祥的預，大步流星追上。

宮太監們陡然見著來人，驚慌行禮：“陛下萬安！”

不遠的江懷逸沒停，不知是真沒聽到還是假沒聽到。

蕭昀一點兒沒管宮人，朝前喝道：“江懷逸你給朕站住！”

前江懷逸腳步一頓，謝才卿往日烏黑沉靜的眼睛里滿是驚恐，心道糟糕，心提到了嗓子眼，掙扎著要就跳下來，江懷逸被蕭昀指名道姓，怒火中燒，冷笑一聲，非但沒放人下來，反倒抱江懷楚轉。

蕭昀猛地看到江懷逸懷里自己找了半天沒找著的人，臉倏然黑了下去，一時火冒三丈，幾乎七竅生煙。

“陛下有何貴干？”江懷逸冷冷道。

“人給朕放下！”蕭昀道。

江懷逸冷淡道：“狀元郎不適、腳不便，孤帶他去看南鄀太醫。”

“陛下……”謝才卿眼看著蕭昀，掙扎著就要下來。

江懷逸臉瞬間冷了幾個度，謝才卿霎時不敢了。

蕭昀眼見謝才卿都樂不思蜀了，居然乖乖讓江懷逸這樣抱，江懷逸狗膽包天，居然敢他的人，騰地火起，眨眼燎原：“人放下！他還用不著南鄀心！”

江懷逸諷道：“孤來訪北寧，這難道就是北寧的待客之道麼？”

謝才卿心急，暗中拽了拽江懷逸的袖子。

江懷逸看都沒看他，冷冷盯著蕭昀：“我放下了，他不舒服，你就讓他走回去？陛下待朝臣，未免苛刻了。”

蕭昀已經大步流星行至他跟前，語氣神同樣冷：“誰說讓他走了？朕說人放下。”

江懷逸笑了，低聲諷道：“孤恤狀元郎罷了，陛下何必斤斤計較？為這點事和孤爭搶，未免小兒意氣。”

蕭昀忍無可忍：“去你媽的小兒意氣！這他娘的是朕的媳婦兒！”

他唾沫幾乎要濺到江懷逸臉上。

江懷逸暴怒，就要發作，慢一拍聽清他說什麼，怔住了，萬萬沒想到他會承認。

謝才卿愣了愣，眨眼反應過來，臉紅得徹底，又慌又急。

那邊那麼多宮人也不知道聽到沒有。江懷逸顯然也被蕭昀厚無恥的程度驚到了，臉一陣青一陣紅，額上經絡暴跳。

誰是他媳婦兒，這是他南鄀的小王爺。

“枕邊人？我竟不知北寧皇帝還有狎玩臣子的癖好，當真大寧史無前例的皇帝。”江懷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