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
孟楨對顧停的不告而別很生氣,準備等他回來狠狠聲討,手上的事也沒放下。因懷劇毒,常年吃藥,他算是久病醫,對藥毒極為敏,又因里是天下奇毒,很重很重,他反而不怕尋常毒素,算是百毒不侵,花草蟲毒不怕,尸毒自也不怕。可久久沒有結果,他心中著急。
晚飯時間,藥房里沒人,孟楨看著切藥小刀,鬼使神差的拿起,拉開袖子,沖著自己日白手腕,蠢蠢——
“嘩啦——”
突然,刀子被大力拍開,桌上的藥材也被掃到地上。
孟楨抬頭一看,是哥哥。
孟策氣的額角直跳,訓弟弟從未如此大聲過:“你在干什麼!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孟楨被逮住,本來心里虛的很,可被這麼兇,小脾氣上來:“我又不會死,能有什麼會危險!”
“你就從來沒想過……我會死麼?”孟策一向拿弟弟沒辦法,知道這小祖宗倔的很,急的眼眶都紅了。
孟楨一震,眼淚簌簌落下,兩手捂住臉:“對不起……哥哥對不起,我錯了……”
他一著急,咳了兩聲,角溢出了。
孟策心疼的不行,拿帕子小心翼翼給他了,輕輕拍背低哄:“小楨沒錯,是哥哥錯了,哥哥不應該說那樣的話,哥不會死,哥哥還要看著小楨長大,看著小楨變老,怎麼會死?可是小楨,你的,不能喂給任何人。”
孟楨哭的停不下來:“我聽……我聽話……我的,只給哥哥喝……”
孟策氣的沒辦法,臉都黑了:“哥哥也不行!誰都不行知道麼!你上能有多?能救多人?即便救了幾個,你人干死了,其他的人就不會染了麼?”他了眉心,低聲哄,“有用的不是你的,是解藥。篳路藍縷,路肯定是很難走的,可是不堅持,怎會看到曙?你怎知救人的方法只有你的,或許再堅持一下,解藥就配出來了呢?”
孟楨眼睛紅紅:“可你要萬一——”
孟策臉又黑了:“都說了沒有萬一!我不會死!”
孟楨嚇的一抖。
孟策閉了閉眼,聲音下去:“我會注意自己安危,不和死尸接,你看我現在上不是是好好的?”他輕弟弟發梢,“你還在,我怎麼舍得死……”
“篤篤篤——”有人敲門。
孟策眼神瞬間變的犀利,刀鋒一般掃向門外。
來人是太王妃藺氏,搭著桂嬤嬤的手進來,仿佛不知道房間里發生了什麼,微微笑著,目溫的看向孟楨:“多謝你,若不是你幫忙,九原城這次怕是險了。 ”
總是有這種本事,溫中化解一切的力量,只要在,就沒什麼是真正的難題,大家都可以心平氣和的慢慢說。
孟楨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來找顧停的,也……也沒幫上什麼忙。”
“你這份心意已經是幫了大忙了,何況你有的,何止是心意?”太王妃將桂嬤嬤手里提的食盒拿過來,遞給孟楨,“只是不管什麼時候,自己的都是最重要的,下人說你沒去吃飯,我帶了些點心,你要不要嘗嘗看?”
孟楨在王府住了些日子,一聞就知道是桂嬤嬤親手做的點心,當即眼睛一亮,立刻接住:“要!”
太王妃見他吃得香,又看孟策,目慈:“琰哥兒總是提起你,說你是此生至。”
想起六年前恩怨,孟策目微垂:“不敢。”
太王妃見他順手給弟弟倒了杯熱茶,眼神鼓勵又溫:“我們的人生那麼長,最不能虧待對不起的,其實是自己,一旦丟了自己,你就不再是原來那個人,也不再是親朋眼里可靠的依靠,想往的知己。保住本心是很難得的一件事,今日我倚老賣老,你一聲策哥兒,策哥兒,人間溫暖,莫要被心魔所障啊。”
孟策眼瞳一震。
原來早年的事,太王妃并未計較,霍琰也從未過心,只是他自己一直念念不忘,過不去那道坎。他是怎樣的人,大家初初認識,初初相時就知道,那時候做出那樣的決定的確憾,可那是他的初心,他的本心。
他未曾改變,未曾變的功利,其實霍琰都知道,鎮北王府都知道。
沒有人怪過他。
孟策肅然拱手,深深一揖——
“多謝太王妃教誨!”
太王妃笑了:“我老婆子脖子都土了,能教你們什麼?你們自己心里頭都明白,就是不愿意承認罷了,男孩子麼,都。不過你們兄弟倆運氣實在不好,被困在這里了,沒辦法,今番一場難,看來我們兩府要一同熬過去了。”
孟策角微揚,姿態頗有幾分瀟灑:“太王妃放心,我即來援,就不會后悔,更不會壞事。”
太王妃頜首:“姑藏王也請放心,我鎮北王府規矩信的過,二位既在這里,我闔府上下定能保證你們安全,任何不合適言辭,不合適作,鎮北王府都不會做,方才你們的話,除了我同桂嬤嬤,也并沒有其他人聽到。”
這是承諾,也是解釋,請孟策放心,有關孟楨的特別,除了太王妃和桂嬤嬤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也絕不會外傳。
孟策大為激,揖禮行的更誠懇:“多謝太王妃。”
孟楨完全不知道兩個人在聊什麼,嚼了一點心,小臉鼓起,迷茫的看著窗外,突然想起:“阿停他們……不會有事吧?”
本就是自言自語,不用誰搭話,他又往自己就里塞了一口,握著小拳頭安自己:“沒事噠!我馬上就找老大夫們回來,日日夜夜研究,肯定很快就有進展了!昨天好像有個老大夫提了個新方向還沒試過……現在想想,好像也行?”
他突然看向哥哥:“府里藥材是夠的吧?”
“夠的,”這一點孟策十分肯定,“顧停離開前特意把董仲誠留在這里,就是為了幫忙,藥材備了很多,各種都有,隨便你取用。”
“嗯!”孟楨眼睛發亮,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開始下一試藥方了!
尸毒發的太快,九原城里陸續有人死亡,眼下看人數并不多,可怕程度好像有限,但上長瘡斑的人越來越多了,如果沒有解藥,所有人都要死!
別人的事同顧慶昌無關,可江暮云也病了!顧慶昌十分急,拉著江暮云的手,看到手腕上的瘡斑,眼淚差點掉下來:“狄人對付的是霍琰和顧停,要不是因為鎮北王胡來,要不是那賤種死出頭,你也不會被連累至此……”
江暮云無奈苦笑:“我沒事的,你不要著急。”
顧慶昌憤憤:“你一直牽掛他,想護他平安,那麼危險的時候,你還拉著我去王府接他走,可他就是不聽!你對他那麼好,他何曾恩過?而今藥材張,只有鎮北王府和他那個什麼藥膳店有,還天天免費煮清熱解毒湯送人,本就不往外放,有錢都買不到,什麼施濟,不就是為了好名聲!可人都要死了,名聲有什麼用?用不著他,他一直在旁邊惡心,用著他了,他倒是跑了!不行,我必須要幫你找到藥!”
“昌弟莫急,不是他的錯,也怪我自己運氣不好,你千萬莫沖,若是因此有了什麼意外,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江暮云咳了兩聲,試圖拉住顧慶昌,可他話說的這麼,顧慶昌心氣上來,哪里攔的住?
“你等著,我很快就回來!別人不在乎你,我在乎!你不能死在這里!”顧慶昌話都沒說完就跑了出去。
江暮云看著顧慶昌影消失,垂眼刷一下拉好袖口,蓋住手腕上又臟又惡心的瘡斑,眸底滿是戾氣。
鎮北王府,顧慶昌是進不了的,藥材也不可能要得到,那日敵襲時表現被人記了大仇,現在街上遇到王府下人都還被翻白眼呢,顧慶昌無使勁,只能沖著顧停的藥膳店了。
氣勢洶洶過來,一腳踹開藥膳店門,顧慶昌一點都不客氣:“把藥材都給我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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