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考上名校可以開始新生活，可以擺過去的影子，好好學習盡力生活，以往的經歷還是在他生命里打上烙印。

每當他想好好生活總會有聲音告訴他你有什麼資格好好生活，他低頭著自己上的白襯衫，在泥濘掙扎久了還是帶著泥，希這真的是最后一次。

夜風將太花連枝吹起，他小心地將花重新埋回淺層的土里。

*

宋醉洗干凈手回到宿舍，熄燈后他沒有像往常般用平板瀏覽文獻，他開始找同城的兼職信息。

大學生兼職里時薪最高的是家教，不過他不擅長和小孩兒打道，在圖書館兼職清閑但工資低。

他看來看去都沒有滿意的，最合他心意的還是在工地上打工，只用埋頭賣力氣，可惜他沒時間干一整天。

眼看著到了睡覺的時間，在生鐘的作用下宋醉困倦合上眼，決定把這個問題留給明天。

次日他們起早上課，經過公告欄時圍了一群本科生，他對湊熱鬧向來沒什麼興趣，沒有停住腳步往前走。

吳縝去人堆里看了一眼，回來后興對他開口：“公告里說院里多了筆資助，聽說比經院一年獲得的資助還多。”

滬大有校友捐款的傳統，每年經院獲得的資助只能用力群雄來形容，院還不及經院零頭。

這次竟然沒想到他們學院生生了經院一頭，作為院的學生吳縝頗有揚眉吐氣之。

“是嗎。”

宋醉心不在焉地聽著吳縝的話，下了課他滿腦子都在想怎麼掙到五萬塊，從前在許家只是一個月的生活費，但如今距離遙遠。

吳縝還在繼續講著：“這次院里專門出臺了對本科生發表論文的獎勵制度，發表一篇核心的話獎勵五萬塊。”

因為要添置昂貴實驗材，院的經費一直摳摳搜搜的，以往發表核心不過是報銷版面費。

這次對本科生科研的獎勵如此之大，一個消息在院里不脛而走，大家都懷疑校長的孩子是不是來院讀書了。

不過獎勵和絕大多數本科生也沒什麼關系，是畢業就很艱難了哪有時間搞科研，他下意識問宋醉：“你要寫論文嗎？”

宋醉的腳步停住了。

如果能獲得五萬塊他就能寄錢回西南 ，不用再花心思兼職，他必須要拿到論文獎勵。

吳縝聽到年嗯了一聲，他不免好奇問：“你準備寫什麼論文？”

大一太早了連書本上的知識都沒清楚，大概率是寫文獻綜述，可他聽見年隨意開口：“場論吧。”

“場論？”

吳縝眼里出驚訝，這可是數學的子學科，不過他突然看出年在學上的野心。

誠然理研究不需要頂尖的數學功底，但頂尖的理學家都是頂尖的數學家，場論正好是量子場論的奠基石。

量子理是國外炙手可熱的研究方向，也是前沿理學的難點所在，是宏微觀理論的統一便有無數研究。

不過他也不準宋醉的心思，年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看書學習，像是生活里只有學習。

宋醉想起上次張老師的話，掉頭向辦公室走去，當手機屏幕上浮現阿亭兩個字時，他猶豫了很長的一陣。

最后他接通電話飛快開口：“我最近忙著看書，有空我再打電話給你，你不要的東西記得放網站上，不要送過來了。”

下一秒電話便掛斷了。

另一邊的賀山亭著熄滅的手機擰眉，方助理不知道是誰敢掛賀山亭的電話。

他著頭皮開口：“周校長夫婦打電話說很謝您的援助，問需不需要給您送蔓越莓餅干。”

“有時間我會去拿。”

方助理眼里劃過一詫異，他總覺賀山亭在周校長夫婦面前格外有禮貌，像是家長面對孩子的老師有種莫名的客氣，如果換個人肯定會輕蔑問我跟你嗎。

賀山亭的手放在辦公桌的邊緣輕輕敲了敲，泛著思考意味。

明明上次見面還對他十分滿意，這次就恨不得一句話不說，像是好不容易從垃圾桶里勾出的小狐貍又了回去，一頭扎在破破爛爛的書里。

*

宋醉掛了電話走到張老師的辦公室，辦公室里傳來中午吃什麼的議論，兩三個年輕老師結伴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剩下張老師一人，他還沒想好該如何開口，里面的張老師見他說：“你進來吧。”

“是不是想寫群論方面的論文。”

張老師打開電腦問。

年點頭。

“寫論文需要大量的看，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張老師勾畫了長長的書單給他，“這些都是你寫初稿前需要看的資料，理工科大部分都是英文的，如果英語有問題的話可以借助翻譯。”

“沒問題。”

張老師聽見宋醉的話笑了，大一剛進來的新生還是低估了看 文獻的難度。

看英文文獻是需要克服的一個問題，英文再好也不如母語練，加上大量的專業詞匯可以說是天書，在翻譯的幫助下依然令人頭疼。

當宋醉拿著書單離開后，他繼續在電腦前看寫論文。

在非升即走的制度下，年輕老師的學力十分大，這已經是他聘用期最后一年了，如果不能升上去只能離開滬大。

年整整一周都沒有敲開他的門，張老師對此倒不意外，群論對于本科生而言太晦了，大三在課堂上也不會教得太深。

一直到周末宋醉才敲開辦公室的門，對著張老師禮貌說：“張老師好。”

“文獻看完了嗎？”

張老師隨意問。

年點了點頭 。

“看著費力嗎？”

“不太費力。”

看來這名年英文功底不錯，他看了眼墻面上的時間問：“之前除了高考接過英語嗎？”

“考過雅思托福。”

張老師拿起水杯喝水：“多分呢？”

“雅思八分。”

“托福一百二。”

聽到宋醉的分數張老師差點被水嗆到，他對這個分數著實驚訝。

如果簡歷好點申請麻省理工都沒問題，即便滬大是國理最好的大學，和麻省理工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張老師沒讓這份憾顯在人前，他思索了一陣對宋醉開口：“這樣吧，你回去把初稿寫出來。”

“第一次寫論文不會寫是正常的，你別有太大的負擔，不會寫的時候梳理下文獻。”

可下一秒他聽見年聲開口。

“初稿也寫完了。”

他有點驚訝不過還是在正常范圍，直到他看見年的初稿，完全不像出自大一學生之手，論證的方向令人眼前一亮。

短短一周時間就出媲稿的初稿，連他也對這份還未完工的論文刮目相看，經過合理的修飾上核心完全沒有問題。

如果說之前他還可惜宋醉沒上麻省理工，但當張老師看到年手上的初稿時，那份憾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注定要在學上留下名字的人。

這可能就是做學的五味雜陳之了，盡管付出的努力一樣多，所謂天才便是天生彩奪目。

張老師下心里的嘆：“你先回去吧，有問題我會給你改，你先別急著發。”

“為什麼？”

“這篇文章如果好好寫的話可以上核心。”張老師開口說服了他，“總之你先回去吧。”

宋醉從辦公室離開后走到圖書館，他習慣坐在一樓的落地窗邊，這個高度會讓他有安全，只不過夏天太曬晃眼睛。

而賀山亭手里拎著校長夫人送的曲奇，經過圖書館時瞥了眼落地窗，年坐在窗邊看書，是離出口最安全的距離。

宋醉沒有察覺窗外人的凝視，他手機放在桌上，過了陣子翻開書。

上次以后兩人沒有再見過面，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疏遠沒再打電話過來，倒是不差五塊錢，只是這周實在太忙，加上兩人的關系有點近了。

他并不喜歡開展一段太近的關系，對方總會以各種方式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他喜歡萍水相逢的點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