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次的事嗎?】
清居突然回神的樣子,看著這頭。
【那時候你昏倒了,所以跟你沒關系】
【....啊。恩,也是】
曖昧地點頭附議,暗自回想那場。
清居似乎沒有察覺,其實當時自己已經慢慢恢復意識。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水,清居的聲音像從遠傳來。從沒聽過清居發出那麼悲痛的聲調。明白清居在哭卻依舊不敢相信。但那是事實,清居哭著呼喊自己的名字。平良、平良,一次又一次。
---得趕快起來。
當下的第一個想法。清居出聲呼喊,無論自己于什麼狀況都必須回應。清居的聲音把自己不斷沉深淵的意識拉了起來。
聚集所剩無幾的力氣,緩緩睜開眼。
清居沾滿淚水與鼻水的無助臉龐立刻映眼簾。
一點都不。
卻又覺得得要死。
多想用照片保留那一瞬間的清居。這個愿自然沒能實現,因為眼前很快轉黑,視線到封閉。短短一瞬間所見到清居哭泣的臉龐,反而更鮮明地烙印在視網上。
與清居共度的時越長,失去的恐懼越是不斷膨脹。現在也很害怕。不過,只要心還保有那張哭臉,即便失去清居也能走下去。那是專屬于自己的清居。
【你一臉陶醉得在想什麼?】
拉回飄遠的意識對上清居蹙眉的質問。
【沒事】
清居肯定不想知道平良看過那樣的清居。
然而清居的表越來越嚴厲。
【...你那時候...該不會已經醒了吧?】
下意識地猛眨眼,直接被當肯定回答。
只見清居的臉慢慢染紅。接著是耳朵、脖子。不得了,原來人類連指尖都可以變紅。幾近本能地手想拿放在隔壁椅子上的相機。
【不準拍!笨蛋!】
清居站起,逃跑似地躲進臥室。平良連忙追趕而上。
【清居,等一下】
【不準帶相機過來】
【抱歉。我不拍】
【廢話!到那邊去!】
臥房的門在平良鼻子前方用力被甩上。
那晚開始,整整兩天清居都不肯跟自己說話。
這天,安奈與桐谷在嚴格戒備的狀態下一起參與攝影工作。
讓人意外的是,拍攝地點選在菜穗的家。因為這個地方在安奈最痛苦的時期提供容之,更以溫馨的居家氣氛鼓舞了安奈。所以在這里拍照或許能讓安奈放松一些。這是清居所屬經紀公司社長的點子。
雖是相當唐突的要求,菜穗卻爽快應允。本就擅長照顧別人且充滿服務神。當天甚至還為工作人員們準備了親手做的簡單點心與飲料。不暗自嘆,或許就要這樣的程度才能勝任政治人的妻子一職。
拍攝工作一大清早就開始。發型與服裝維持休閑、最接近平日私下模樣的打扮,打量也到最低限度。在接近自然的環境下,以人共度平凡假日時的側拍為主題,分階段進行拍攝。
歷史悠久但保養得很好的和式屋宅。站在散發年代與懷舊的廚房一起料理早餐的安奈與桐谷。在桌邊面對用早餐的兩人。起初雙方都很張,待用完早餐,并肩站著洗碗的時候,兩人才總算出和的笑容。
【桐谷,洗盤子要連屁也洗干凈】
安奈的話混雜在水聲中,桐谷的視線投向安奈腰間一帶回問【屁?】
【盤子的屁啦。你在看哪里?】
【盤子也有屁嗎?】
【有啊。不敢相信你這樣活了二十八年】
仿佛隨可見的年輕人對話,令周遭的工作人員們均慨地瞇起眼。盤子相互撞的聲音以及水龍頭的水聲。平常相起來大概就是這種覺吧。雙方表都很放松,過大熒幕或電視畫面絕對看不到的模樣。
時間來到下午,工作人員進午餐休息時間。其他人走去車站前的家庭餐廳用餐期間,平良野口邀約,來到住宅區里面的某間蕎麥面店。
【休息結束后,你也試拍看看吧】
一邊吸著蕎麥面條,野口無關要似地提議。
【拍什麼?】
【當然是安奈跟桐谷啊】
以為又是慣常的玩笑話。隨意回答【喔~~也好啊】
【我認真的啦。安奈跟桐谷的經紀公司都同意了。這次的工作就是以給你機會拍攝為條件接下來的。當然還不曉得會不會用】
那是什麼意思?平良深困。已經獲得經紀公司的允許,以此為條件接下這個工作,太不尋常了。覺得到野口一直對自己很好,但是這個做法已經超越師父與徒弟關系的影響范疇。難不...平良睜大雙眼。
【.....你真是同?】
【啥?】
【野口先生該不會想追我吧?】
野口一臉詫異,隨后在桌下腳踹平良反嗆【別傻了】平良這才放下心來。野口從包包里拿出某樣東西。是一本相簿。而且非常舊。野口把相簿推過來,翻開相簿的時候莫名到張。
【...啊】
瞬間失去了張,因為看到非常悉的景象。
市中心的風景照。但是從中掉所有人影。長串的車陣當中不見任何一位駕駛。在人行道上前進的嬰兒車里沒有嬰兒,也不見推車的人。宛如任意妄為至惹怒神而到懲罰后被漂白的世界。
是自己的照片。可是不記得拍過這些景。巧妙的模仿作?不對。完度明顯比自己高。這個,難不....
【很像吧?】
抬起頭與野口四目相。
【只是我的技比你好太多了】
得意地哼哼笑。果然是野口的作品。檔案均標注了日期。超過十年以前。就是野口跟自己現在差不多年紀時拍的作品。
【年輕的時候,我也一度以木村伊兵衛獎為目標】
突如其來的自白讓平良不住眨眼。
【就跟你一樣】
【呃,那個,我哪有資格...】
不過是順勢而行,不明不白地踏上為職業攝影師之路,實際上本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更別提那麼了不起的大獎----
【但我沒拿到,所以淪落到現在這樣】
野口無視平良的辯駁,自己接話。
【我想不能說是淪落】
【或許吧】野口如此回答后,吸了一口蕎麥面。
【那次看到你參加攝影獎的照片,一度以為是以前的作品外流,急死我咯。不過馬上就發現不是那樣。因為技巧比我差太多了。我不會用那麼懶散的拍法。然后想說這人技那麼爛還敢模仿我,氣得不得了】
用力吸起蕎麥面條發泄怒氣,醬都噴到這頭來了。
【接著六十幾歲的評審主席提出不像學生作品的意見,我立刻表示同意,還說這種作品跟垃圾沒兩樣。心想著,活該,第一階段就被刷掉了】
平良不愕然。
【跟你之前說的完全不一樣嘛】
【你以為所有人都有辦法說出丟臉的過去嗎?】
態度極其堂皇自然,不像對自己做出丟臉事有所自覺的樣子。
【但我立刻就反省了。可惜那時候已經來不及挽救。后來在O大主辦的攝影講座名單里面看到你的名字,就想給你一些指點作為補償。否則誰會去接以學生為對象的講師工作啊,麻煩死了】
【可是...我不記得有接到你的指點】
【沒錯,因為那天工作拖延了,一邊下載又刪除大量稚的業余照片。結果最關鍵的你偏偏沒有寄】
【也就是說,以前聽到關于野口先生善良機都是騙人的】
【那不是我要講的重點】
【對不起。只是反差太大】
【你知道什麼做真心話與表面話嗎?】
【明白】
【就是這麼一回事啦】
高傲的態度引人回想起那天從頭到尾都沒道歉的野口。
【于是我只好打電話給O大攝影社社長,把你找過來。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實在是惡心。舉止畏畏的,講話又不看人家眼睛。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拍出跟我風格類似的作品,我就加倍火大】
野口深呼吸作為停頓。
【怎樣都想把你留在手邊】